云西有些尴尬,低声道:“师尊,那个……不是。” 老人家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两人,继续说:“两位姑娘长得真俊俏,说来奇怪,住在这落云小院的人,一个赛一个好看,那时候我还是几岁小童,有一位姑娘买下了这处院子,那姑娘是个温柔的人,送了许多糖果给我,那是我第一次吃糖果……” 老人家似乎很热衷讲过去那些事,一直说了下去,云西两人在此听了许久,这家院子的年轻人将老人领回屋子,冲着云西两人点头,歉意道:“阿娘年纪大了,总爱絮叨年轻时候的事,打扰两位姑娘了。” 说完,牵着老人进了屋子。 等那户人家关上门,两人耳边才总算清静起来。 “师尊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长愿摇头,“不会。” “那个老人家叫小翠,我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她才刚到我这里。”云西手比到腰的位置,“后来她慢慢长大,每次我离开久了,便会换一个身份回来住,没想到她都记得。” 长愿轻轻勾唇,眸中似乎多了丝笑意,轻哼了一下,云西有些诧异抬头看她,问道:“师尊,你方才……是笑了吗?” 她和师尊一起在南雪山住了许多年,很少见师尊笑过,所以一时有些诧异。 长愿的笑本就很浅,转瞬即逝,她没有回答云西的话,道:“为何,要扮作男相?” 云西顿了顿,别过眼不对视,轻轻柔柔说:“这城中人太热情了,总要上门说亲,那次回来,便想着换一个身份,不承想,来的人更多了。” 长愿收回看着云西的目光,“你相貌本就极好,换作男相,自然更受欢迎。” 一路无言,等两人慢悠悠走到城中心,天色也暗了下来,那老人家絮絮叨叨讲了许久,云西和长愿便也安静听了许久,时间竟也过得极快。 这会儿城里自然是极其热闹的,满城挂满了灯笼,将夜色照亮,星星慢慢从天边亮出微光。 街上许多年轻的姑娘少年,提着明灯或是戴着面具,穿梭来回。 “这凡间的节日也颇为有趣。”长愿跟云西走了一段,面前一位姑娘将荷包塞给了同行的少年。 她问云西,“这是作何?” 只见那塞荷包的姑娘红了脸,而接过荷包的少年也紧张起来,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云西轻轻拉着长愿的衣袖往后退了些,不好意思道:“她们说,这个节日、大抵是要给心仪之人送礼物的。” 长愿应了一声,转过目光不去看那对互诉心意的有情人。 云西顺着长愿的目光看过去,视线里出现了圆圆点点的红,是一个卖糖葫芦的中年男人,那人也注意到了长愿和云西,向两人走了过来。 吆喝道:“姑娘,要买两串糖葫芦吗?” 长愿刚想拒绝,云西却已经拿出了铜钱,道:“要。” “好嘞!两位姑娘,祝你们今夜玩得开心,有心仪之人,千万不要错过。”男人笑呵呵离去,嘴里依旧吆喝着。 两人目送这人离开,云西拿着两串糖葫芦,递给长愿一串,“师尊,给你。” 长愿接过,学着云西的样子咬了一口,微微皱眉,评价道:“酸。” 云西笑弯了眉眼,说:“酸吗?我这个是甜的。” 长愿看着云西手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糖葫芦,摇摇头,“都一样,滋味怎会变化?” 云西将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举到长愿面前,“师尊若是觉得酸,不如与我换换,这串说不定会甜一些。” 长愿跟云西交换了糖葫芦,云西咬了一颗,笑着说:“师尊这串也是甜的。” 长愿又尝了一颗,这次表情无甚变化,轻声道:“无甚区别,酸。” 云西垂眸继续咬着糖葫芦,口中没了滋味,心底轻轻泛起一丝疼,慢慢说道:“是吗?可我吃着……很甜。” 即便是酸的,长愿还是吃完了手里那串糖葫芦,她说,天下粮食皆为众生之本,不可随意浪费。 云西和长愿无言走了一段路,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姑娘追了过来,挡在云西面前,她先看了一眼长愿,又红着脸看云西,鼓起勇气道:“姑娘,这个给你。” 她双手捧着一个绣工极好的荷包,即便戴着面具,还是不敢直视面前人。 云西怔住,悄悄看了眼身边人,长愿面上神色依旧无甚变化。 她垂眸,温温柔柔回绝了眼前姑娘的好意,道自己并非良人,早已心有所属。 那姑娘失落离去,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天空亮起点点缀缀的光,将夜空照得更亮起来。 长愿抬头,平静无波的瞳孔因为照亮夜空的孔明灯起了涟漪。 云西也注意到了面前的景象,出口打破两人间沉默的氛围,指着前方说:“师尊,我们也去买一盏孔明灯可好?” 卖孔明灯的摊子有许多,最远处的河边有一个带着小童的中年妇女,摊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灯,旁边还放着笔墨。 见两人过来,女人道:“两位姑娘,买一盏灯许愿吧。” 云西选了一盏灯,问:“许愿?” 女人点点头,笑道:“两位姑娘不是本地人吧,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每年七月初七乞巧节这日,点一盏灯写上愿望,明灯带着愿望飞到天上,住在云端的神明会为有情人降下祝福。” “祝福吗?” 女人为云西递了笔,道:“没错,看姑娘这样子,是有心悦之人吧?” 云西接过笔,轻轻点头。 小女孩也拿了一支毛笔,仰头递到长愿面前,声音清脆道:“姐姐,许愿!” 云西看了过去,女人揉了揉女儿的头,笑着看着面前两位姑娘,说道:“姑娘不妨试着写写,心诚则灵。” 长愿和云西各自拿了一盏灯,云西思索许久,写道:唯愿师尊喜乐常安。 孔明灯中微光闪烁,照得云西这行字明明灭灭,她偏头去看拿了笔一直没有动作的师尊,良久才看到长愿在上面写了一个字,仅仅只有一个字。 安。 长愿转头,问:“何事?” “安。”云西低声念着,“师尊只写这一个字吗?” “嗯,愿尘世常安,众生皆安……” 长愿也看到了云西灯上所写的字,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声,颦眉叹道:“阿云,这便是你的愿望吗?” 云西将手中的明灯转了个方向,又在背面写下一行字:师尊所愿,亦是我之所愿。 写完,云西毫不犹豫放飞了手中的孔明灯,长愿那盏只写了一个字的灯也跟着飞上夜空。 长愿似乎轻轻叹了一声,只是未曾有人听到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第48章 放肆 孔明灯, 飞得很远很高,与星光月色一同点亮夜空。 若天上云端当真住着神明,这数千人寄去的心愿, 大抵真的会被神明许以最真挚的祝福。 夜晚的城喧闹无比, 长愿和云西在此, 身后便是喧闹的人群,两人之间却在这一刻无比安静。 城中河道水面映衬着写下众人愿望的明灯,而属于她们的那盏,早已没了踪迹。 “师尊,这世间当真有神明吗?” 云西低头看着水面, 轻声问道, 若这世间有神明的话, 她和师尊之间斩不断的红线, 会不会也是那神明绑上去的。 而她的心愿, 从来就不像写出来那般少。 她想和师尊在一起,想那情缘成真,想要写下一句简单的话,云西心悦长愿。 “世人许愿多求一个心安, 信则有,不信则无。” “不信、则无吗?”云西唇角的笑有些苦涩,轻声说:“师尊信吗?” “我信,信这世间该有神明。”长愿轻叹, “阿云, 你以为何为心动?” 云西原本就不平稳的心跳猛地颤了一下,骤然变慢, 她耳边那些嘈杂纷乱的声音逐渐变小,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长愿和她两个人。 其实,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和师尊出来这些日子,她哪一天不是抱着期待过的,云西不是傻子,如何能看不出来。 她师尊始终如一,动情太难,何为心动。 云西压下心底止不住的苦涩,却遮不住眼底唇角的失落,温温柔柔地笑添了丝哀伤,反问:“师尊,何为心动啊?” 长愿转过身,面对着云西,将此刻云西眸中唇角的失落尽数收下,神态仍旧一如既往平静,她说:“不知。” 不知,云西眸中黯淡些许,她不敢在这时候开口说话,怕压在心底的苦涩跑出来,怕喉中哽咽太过明显,也怕眼角的湿润不受控制。 云西从来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她该是温柔坚定,眼底盛满笑意的。 长愿依旧面对着云西,说出口的话轻柔了些,却字字诛心,她又问:“何为命定良缘?” 云西依旧答不上来,若她们是一对有情人,彼此是对方命定的良缘,那大概是皆大欢喜。 可偏偏,云西和长愿的关系是师徒,云西和长愿不是一对有情人。 她们的关系看似坚固无比,却又异常脆弱。 长愿转过身子,微微抬头看着远方的夜空,轻声说:“阿云,我从不信命,也不是你的良缘。” 云西耳边彻底安静下来,眼中只剩下一片安静没有涟漪的水面,原本映照水面的星星点点亮光全部消失不见,平静无波,没有起伏。 忽然,水面猛地一声巨响,强烈的冲击力搅乱了水面的平静,也打破云西压在心底所有的苦涩。 耳边喧闹起来,一群人围到水边惊呼。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这可怜的姑娘投河自尽了!” “年纪轻轻为何投河自尽,这小姑娘怎的如此想不开!” “听说是被情郎辜负,唉……有情人难寻,可悲可叹……” 水面又是一声巨响,这次跳入水中的人是云西,她沉入水底一把抓住那投河自尽的姑娘。 岸上又是一阵惊呼,有人喊道:“姑娘,你莫要也学她一般想不开啊!” 河中的水遮掩住云西湿润的眼眶,给了她放肆的机会,在无人能看到的水中,眼泪疯狂涌出,转而消失不见。 云西拉住投河自尽的姑娘浮出水面,轻声说:“姑娘,人生这般长,莫要轻易放弃。” 那姑娘显然伤心至极,正欲转身推开云西,却看到了云西眼角的微红,还有那化不开的失落,哭道:“你劝我莫要轻生,又为何自己要哭?” 岸上人乱作一团,没人能听到两人小声说的话,云西怔了怔,唇角勾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却透着丝丝善意。 那姑娘似乎放弃了挣扎,任由云西带着她靠近岸边,一群人将姑娘接了过去。 云西轻声拒绝那些想要拉她上岸的人,一双好看又熟悉的手递到了面前,云西抬头,是长愿弯腰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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