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资格说你母亲,”谢父怒道,并出手打了她一巴掌,“我真后悔给你请了先生,让你和你的兄长一同受学。” “娘子。”一旁的侍女惊道。 谢氏捂着泛红的脸,“凭什么兄长就可以,我不会妥协,既然朝廷下了这个令,你就阻止不了我。” 谢父忍着心中的怒气,装作没有听见,“家中给你寻了一门亲事,你已近双十,这一次,不可再拖延了。” “我不嫁。”谢氏当即拒绝。 “这门婚事容不得你不嫁。”谢父蛮横道。 “国朝新法所定,即便是父母,亦不得迫嫁,否则以罪论处。”谢氏回道,“您是我的父亲,对我有养育之恩,所以我不会告到官府,但如果父亲执意,那么请将我的尸首送过去。” 谢父气得捂住了胸口,“你!” “好,我且看你能否通过这解试,如若你未能中举,便不要再心存妄念,回到家中,听从父母的安排,这是我最后的让步。”在谢氏的以死相逼之下,谢父最终做了妥协。 “好。”谢氏应道,“但若我中举,从今往后你们不得再干涉我的自由。” ※ ※ ※ ※ ※ - 但在九州各地,如谢氏一样的女子还有很多,但她们的命运却各不相同。 不愿失去利益的人,牢牢盯住自己的所有物,从不会尝试去理解,更不愿妥协和让步。 “你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相夫教子,这是你身为女人,应尽的责任。”丈夫抱着孩子难以理解的望着妻子,并煽动一家人来阻拦妻子的离开。 “我是一个人!”妻子红着眼睛嘶吼道,仿佛在宣泄多年来的压抑与迫害,“你说的这些,不是我心中的选择,是你们,是不公平的命迫使我成为,可在成为这些之前,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我被迫顺从,彻底失去自由,这些年,我受够了。” “有谁问过我,我是否愿意,我是否想要,你们把意愿强加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身上套上枷锁,我不是你们的犯人,我有名字,我是一个人。” 尽管她如此解释,如此诉说心中的痛苦,可丈夫仍然无法理解她,“难道你要因为朝廷的一道诏令,抛弃我们这个家,抛弃你的孩子?” “为什么在你的眼里,这是抛弃。”她皱着眉头。 “孩子还小,他们需要母亲,他们离不开母亲,可你却要应诏参试,这难道不是抛弃?”丈夫回道。 “原来如此,”她万念俱灰,对于丈夫再也不抱希望,“在你们眼里,女人就应该留在家中持掌中馈,违背这些,就是大逆不道。” “可我凭什么要接受这些束缚?”她又道。 “你不愿留下,自然有人愿意留下。”丈夫见说不动妻子,于是开始威胁,“孩子不能没有母亲,你若执意要走,那我只能休妻再娶。” 身侧的几个孩子听到双亲的对话,纷纷冲上前抱住了母亲的腿,嚎啕大哭,“阿娘。” “阿娘不要走。” 面对丈夫的威胁,她憎恶,愤恨,可是看着膝下几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她挣扎,煎熬,不忍。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她看着丈夫,愤怒的说道。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丈夫仍然不理解,甚至开始埋怨,“我们生活的好好的,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你去看看,哪一家哪一户不是如此,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不能和她们一样安稳下去,将孩子抚育成人,我不明白。” “那是你觉得的好!”她大声反驳,“用我的自由所换来的,属于你的安稳,你当然不会明白。” 丈夫深深皱眉,“你是我的妻子,同时你也是一个母亲。” “可你也是一个父亲。”女子反驳道,“要求我的同时,你又做了什么,你可以要求我,却不能要求你自己,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丈夫逐渐失去了耐心。 “难道忍耐与妥协,只有女人能做到吗?”女子又道,“生而为人,却不能平等的享受一切,这才是真正的失序。” 她抱着自己的孩子,眼里一片死寂,“不公平的命,早该结束了。” ※ ※ ※ ※ ※ 天授四年秋,地方举行解试,天下的读书人纷纷应试,尽管准允女子参试,但大多都是男子,直到朝廷为女科单独立法,困在家宅中的女子,才得以走出去。 ——陈州—— “使君,这次秋闱,请务必要让在下的女儿黜落。”谢父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踏入仕途,于是便找到了当地的刺史,赠以厚礼。 “谢公,此事我不能帮你。”陈州太守却回绝了谢父的请求,“朝廷对此事很看重,女皇陛下下了严令,不但在地方设立了监察机构,还有巡查使,一旦发现,这可是杀头的罪。” 女科开设后,李瑾又诏诸臣,为其制定了相关的律法,凡有意愿参试者,无论男女,其家其族不得阻碍与干涉。 对于应试者,无论男女,皆按成绩为准,地方考官不得偏颇。 为防止地方考官在乡贡中徇私,遂又于各地设立监察使,凡参试者,若遇不公,皆可匿名投告,并在秋闱期间派遣女官担任巡查使,赐以天子之剑,许先斩后奏之权。 尽管朝廷为女科设立了新法,却仍然无法杜绝因为偏见而失去的公正。 但即使是如此,仍有一部分女子在秋闱当中脱颖而出,穿过云层,普照于大地的光,越来越明亮。 解试揭榜的当日,百姓们看着贡院门口的排名,纷纷惊叹,“陈州解试第一,这解元,竟不是谢家郎君,而是谢家娘子。” 作者有话说: 再三声明,虚构的理想世界,请不要考究。(对话采用了白话文,也是觉得放到现在也适用) 科举结合了唐宋时期(这一世平阳做的比较完善,也比较快,是因为之前走了弯路,慢慢摸索出来的)
第357章 英雄末路当磨折(五) “娘子,您高中了。”婢女找到了谢氏的名字,并且序列在名次当中的第一位,在众多男子当中,她的名字格外耀眼。 谢氏站在榜下,对于这个结果,她的脸色显得异常平静,今日的成绩,这背后的艰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觉意外,只是感到苦涩。 但这个成绩,却不被一众观榜的民众所认可,并出言讥讽。 “这么多贡生,偏偏让一个女子考取了解元,真是怪哉。” “有何好怪异的。” “那可是谢家,陈郡谢氏,咱们陈州第一大家,就连使君都与谢家主交好,他家儿郎想要做这解元,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的确,在咱们陈州,谁争得过谢家呀。” “如今,谢家也就在陈州有些声望,可若出了陈州,恐怕那省试就没那么好过了。” “能通过解试赴京赶考,必都是各州翘楚,朝廷创立糊名之法,就算是官宦子弟,也得凭真才实学。” “你们看这榜,并没有谢家郎君,可谢家的一双儿女明明都应了试。”但很快又有人发现了榜单之上,并没有谢氏兄长的名字,也就是说明谢家郎君落榜,“女中儿不中,这…” “难道谢家偏颇女郎?” “怎么可能,谢家主就一个儿郎。” “可那谢娘子,早在开科之前,便已有才名,陈州谁人不知,谢娘子之才貌,安淮一绝。” ——谢宅—— 家奴将解试的结果带回了家中,“阿郎。” 谢家有人高中,谢父一早就听得了消息,“如何?” “是二娘子高中了解元,陈州解试第一。”家奴高兴的回道。 谢父彻底愣住,并重重坐在了太师椅上,他抬起头,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说,高中的是娘子?” “是。”家奴点头。 “郎君呢?”谢父皱着眉头问道。 家奴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小的未能看到郎君的名字。” 谢父突然大怒,并打翻了桌上的茶盏,谢家走向衰败,他将所有希望几乎都寄托在了长子身上,倾其所有,请遍名师教导,如今竟连乡贡都未能通过。 谢父只觉得丢了颜面,“他人呢?” 屋内的家奴纷纷摇头,“阿郎,小娘子回来了。” 谢氏带着婢女回到了家中,但对于女儿的高中,谢父眼里并没有喜色,“你真的想好了?” “父亲允诺过女儿。”谢氏回道,“难不成要反悔?” 谢父的确有反悔之意,但说出去的话,他无颜再收回,“宦海沉浮,踏入官场,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全族的性命。” “这样的话,父亲也会说给兄长听吗?不,父亲不会有这样的疑虑,父亲只会想方设法助力兄长进入官场,因为在父亲眼里,只有兄长才能肩负起家族,才是家族的希望。”谢氏自问自答道,“我以陈州解元的身份,仍无法证明,也无法得到你们的认可,我想,这不是我的原因,而是你们的偏见。” “这种偏见,就连血缘至亲都无法消除。”谢氏又道,“这些旧制所带来的压迫,简直是糟糕透了。” “是你把这一切想得太过简单!”谢父反驳道,“我支持你的兄长,是因为旧制延续了上千年,他所受的阻碍也都是一些本就存在的,而你,这道诏令刚刚下达,天子的意图是什么,你们知道吗,之后会面临什么,你清楚吗?” “天子想做什么,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和天子一样,我们都是女子,而父亲你不知道,你不理解,因为你们所思所想不一样。”谢氏反驳着父亲,“而我之后所面临的,无非就是你们的阻碍。” “但有这样的君王在,我相信,我们的前途一定是坦荡的。”谢氏又道,“我愿意踏上这条路,成为先行者,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依旧想要踏入朝堂,辅佐这样的君王,去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属于我们的时代。” ※ ※ ※ ※ ※ ※ ※ ※ ——长安—— 天授四年,在统府兵、宿卫京城的十二卫之上又设四府,左右备身府及左右监门府,四府不统府兵,乃为皇帝身侧近侍,左右备身府负责侍卫御前,左右监门府则分掌宫殿门禁,合称十六卫府。 在新政实施以来,各地暴乱不断,其中齐地之乱,由武安侯率军镇压,而燕地之乱,则由前燕公主,池阳县主慕容岚平定。 池阳县回京后,以功勋拜为左右备身正都督,从四品上,掌宿卫侍从。 然因池阳县主前燕公主的特殊身份,于是遭到了朝臣的反对,但在皇帝的坚持下,仍旧下达了这份任命。 “陛下,慕容都督求见。” “宣。” 慕容岚踏入殿内,但仍然穿着命妇衣裳,而非朝臣的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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