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得这么明了了,唐韵青自不会带着女儿跟去,便也说,昨日答应了傅医生要去医院。 陆诚坐唐韵青的车回到城区,被多日不见的柏杨拉进了暗巷。 另一边,安镜和蔚音瑕驱车找到了寺庙,却发现这里只是一座人迹鲜至的观音庙,没闻到什么香烛的气味。 一眼望去,殿前甚至已经杂草丛生,足有半个人高,淹没了原本的道路。 “看来这观音庙废弃已久,还要再往里走吗?”安镜是不信神佛的,因为蔚音瑕想来,她才来的。 “既然到了门前,进去看看吧。” 蔚音瑕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她不信任自己,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她从前认命,任人摆布,而今为了安镜,她想寄望于神佛,求神佛保佑她的阿镜。 她自知有罪在身,不敢贪心,安镜的平安,是她仅有的祈求。 安镜点头:“好。那你跟紧我,我走前面开路。” 她四下扫视了一圈,走几步捡起一根一米长的木棍,用来压道路两侧的荒草。 为了让蔚音瑕好走,她手脚并用地把荒草尽量踩得更低,贴服在地面,开辟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到了庙前,她扔了木棍。 蔚音瑕拿起手帕帮她擦拭弄脏的手,发现右手拇指上有一处划破的细小口子。 口子很小,是真的只划破了皮,能见到血痕,但并未有鲜血冒出。 某人故意往后缩了一下:“疼,帮我吹一吹。” 蔚音瑕也真的帮她吹了吹。她说什么,她都愿意照做,不管真假。 木质结构的大殿破败不堪,四处透风,顶上的房梁都塌陷了一根,正殿里的观音像也残缺不全。 蔚音瑕在石像底部的缝隙之处看到了一个形似玉瓶的物件。她屈身将其捡了起来,瓶颈有缺口,瓶身也有裂纹。 安镜观察了一圈,转头见蔚音瑕捡了个东西,走近问她:“在看什么?” “一个玉瓶。”她抬头看了看观音像,石像缺失的正是左臂,“看大小应该是观音娘娘左手上托着的净瓶。” 地上并无观音像掉下来的那条手臂。 蔚音瑕将净瓶小心翼翼放置到铺满了尘灰的供台上,又拿出刚刚给安镜擦过手的帕子,将台面上的一些杂物拂落,再又拿起净瓶,把帕子平铺在它底下。 做完这些后,蔚音瑕神情肃穆地仰望着依旧能看出面带笑容的观音像,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祈祷。 安镜立在一旁,默默注视。 下一秒却见蔚音瑕默念了什么后,径直双膝跪地磕起了头。她伸出手想拉她,但是在碰到蔚音瑕前,又将手收了回来。 她们都是凡夫俗子,有愿望,有寄托是正常的。 直到蔚音瑕认认真真地叩了三拜,她才上前一步把她扶了起来。 “怎么说跪就跪?早知你要跪拜,就该弄点干草进来垫着。”她蹲下/身,掀开旗袍裙摆查看蔚音瑕的膝盖有无受伤,“还好只是有一些发红。痛吗?” “不痛。”蔚音瑕羞赧道,“阿镜你快起来。观音娘娘看着呢。” 拍掉裙摆上的灰尘,安镜站起身,又拉起蔚音瑕的两只手帮她吹掉掌心沾上的灰尘。 “正因为观音娘娘看着,我才要让她知道,刚刚向她叩拜许愿的姑娘已经有良人相伴,就莫要再给这个姑娘牵别的姻缘线了。” 她对神佛文化知之甚少,但大慈大悲观音菩萨这句听得很多,还有向观音娘娘求子这一说法也听得多。 求子,不就跟姻缘很接近? 蔚音瑕的脸刷一下红透了,低头娇嗔道:“莫要在观音娘娘面前造次。” 安镜却飞快地吻了她的脸:“造次吗?” “阿镜你……你怎的越来越坏了!”被亲的人捂着脸美目一瞪,满脸羞色地扭头往外走。 结果因走得太急,被门槛下的一处宽石缝崴了鞋跟。 趔趄了一下的她,手刚扶着门框,就被安镜拦腰抱了起来:“观音娘娘都不许你丢下我,音音,你跑不掉了。” 这一次,蔚音瑕没再出言反驳,也没再挣扎。她温顺地揽住安镜的脖颈,靠在她肩上。 “阿镜,你为什么不问我向观音娘娘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嗯,我不说。阿镜有什么愿望吗?” “有啊。” “能说吗?” “音音,”安镜低头深情地望着怀里的小女人,“娶你为妻,就是我安镜余生最大的愿望。” 清风徐来,安镜越来越长的柔软的发丝随风扫在蔚音瑕的脸上。 蔚音瑕细心地将微风吹乱的鬓发替她别在耳后。 额角那处久远的伤是怎么来的,她从没问过。但她知道一定流了很多血,也一定很疼。 安镜将蔚音瑕抱上了小轿车,而蔚音瑕在被放到座椅上时,揽着安镜压向自己,顺着心意与之唇舌相依。 一个长长的热吻之后,蔚音瑕抚摸着安镜俊俏的脸庞,摩挲着额角的疤痕,含情脉脉地说道:“阿镜,带我走吧,天大地大,地狱天堂,我都跟你去。” 她多希望安镜能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一句“好”,多希望安镜能即刻就带她“逃走”,多希望,她们就此远离沪海。 再不回来。 “音音,再等我几个月。”安镜许诺,“我们没有地狱,只有天堂。”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租界内,安熠签了一笔天津客户的大订单。 滚回去。 是他从安镜口中听到的次数最多的一句话。 受够了。 是他在心里无数次想冲她吼回去的一句话。 他以为有了这笔订单就可以扬眉吐气了,为此沾沾自喜,殊不知已落入了他人专为他量身定制的圈套。 安熠,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第31章 在庄园的第五日清晨, 安镜接到管家老李打来的电话:“大小姐,工厂有急事找你,说是关于那批机器的事。” “什么情况?” “具体的, 几位厂长才清楚。你还是赶快回来吧。” “让他们等着, 我马上回。” 老李不打这个电话,她今日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城区的, 因为今日是约定好的那批进口机器的验货日。而明日, 是正式的交货日。 安镜着急忙慌上楼,穿好外衣,找到在给小雨梳头发的蔚音瑕。 蔚音瑕一边弄头发一边问她:“行色匆匆的,怎么了?” “家里来电说厂里有紧急情况需要我处理, 我得赶过去。音音, 你伤还没好全,回家我不放心。你就在韵青这儿住着, 蔚正清不会拿你怎样。我忙完了, 有时间就过来陪你。你别急,别自己走。” 安镜接电话时,唐韵青听到几句大概,她把小雨叫走:“宝贝, 干妈和音音阿姨有话说,跟妈咪先去吃早饭。” “好呀。”小雨摸了摸扎好的头发,扭头甜甜地对蔚音瑕说了句, “谢谢音音阿姨帮我梳头发。” “不可气。”相处几日下来,她也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一点都不娇气调皮的掌上明珠。 房里没人后, 蔚音瑕帮安镜整理衣襟:“凡事注意安全。” 安镜在她额头一吻, 又在唇上轻啄一口:“一定要等我回来。音音,你是我的女人。卡恩那边, 我会想尽办法让他打消对你的非分之想。” “嗯。” 大门外,目送安镜的车离开,唐韵青对蔚音瑕开玩笑道:“你看看她不放心的样子,生怕我把你吃了。” “韵青姐,你就别取笑我了。阿……镜老板她分明是舍不得这里逍遥惬意的日子。”待了几天,蔚音瑕也熟悉了唐韵青性格直爽的脾性,牵着小雨走回院子。 “哼,她这人话说得好听,说是来陪我过生日,结果生日没到她就走了,也不知回不回得来。” “韵青姐是明天生日吧?我多留一天,明天给你和小雨做一桌拿手菜和长寿面,要是镜老板太忙赶不过来,我就带上镜老板的那份祝福一起为你庆贺生辰。” “你是你,她是她。我不爱吃面,你还是去给她煮长寿面吧。”唐韵青不喜听蔚音瑕将安镜和她说成一体,语气生硬了些。 “是音瑕失言了,韵青姐莫怪。”道了歉,蔚音瑕又问,“韵青姐,镜老板她,今年的生日还没过吗?” 唐韵青也自觉语气重了些,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太不友好。 她清了清嗓子,解答蔚音瑕的疑问:“没有。她说她没有生日。又说她出生那天,正值那年的第一场雪落。所以一定要有生日的话,那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是她的生日。今年是她的而立之年,但愿今年雪落之时,她能有一个不一样的愿望和属于她自己的收获吧。” 下雪天,就是阿镜的生日吗? 蔚音瑕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沪海每年的最低气温在十二月和来年一月,可在蔚音瑕的记忆中,即便是最冷的那两个月里,沪海也很少下雪。 “妈咪,雪是什么呀?”从没见过雪的小雨好奇地问道,还随同蔚音瑕一起仰头。 “别看了,沪海已经两三年没下过雪了。”见小雨也跟着蔚音瑕抬头看天,唐韵青冲小雨招手,“雪是白色的六角形冰晶,雨水凝结成雪花,从天空中飘下来,就像下雨一样。今年沪海再不下雪,等到了冬天,我们就陪干妈去京平看雪。京平在北方,冬天会下很大的雪,湖水也会结冰,到时候我们跟干妈一起堆雪人,再让干妈陪你去滑冰好不好?” 在唐韵青的描绘下,小雨对冬天充满了期待。 “好呀好呀!”小雨松开蔚音瑕的手跑向唐韵青,又回头看蔚音瑕,“妈咪,那音音阿姨也去吗?” “音音阿姨不一定有空。”唐韵青捏了捏自家女儿的脸蛋,“好啦,才九月,离下雪还早。” “好想快点到冬天呀。” “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每个季节都有它的好。春天的百花、夏天的蝉鸣、秋天的红叶,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嗯嗯,妈咪说的对,小雨都喜欢。” 蔚音瑕跟在唐韵青和小雨后面,前方两人轻盈欢快,她却脚步沉重,心上也像压了一块巨石。 她知道安镜的匆匆离开一定跟蔚正清和卡恩的计划有关。安镜也好,安氏也罢,都即将处于腹背受敌的水深火热之中,无处可逃。 天空没有下雪,可蔚音瑕却已置身冰天雪地,浑身冰冷。 她和阿镜,怎么可能有未来呢? …… 安氏工厂的管理人员都聚在棉纺二厂,一厂三厂的厂长都在,唯有二厂的何厂长缺席了。 “镜老板,我们找不到何厂长了。” “什么时候联系不上他的?”安镜竭力保持冷静以稳定军心。 “昨天下班前,他电话告诉我们,说你前日已经去码头确认过了,新机器这两天就到,今天会有人来收购旧机器……近日你很少来厂里,都是他和熙少爷在跟大家通报新机器的情况,所以我们也就没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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