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玉枫意味深长地看向霍桐儿。 霍桐儿可不能让天子以为,花九不务正业是因为耽于儿女情长。既然今日见到了天子,自当把知道的事尽数告之。 “陛下误会了,只因近日慕言救了一位老人,此人与一桩案子有关。”霍桐儿说得坦荡,“先前在梅来镇与张大人也有一面之缘,张大人可还记得梅神灵女案?” 张慎神色一紧:“你们又撞上了?” “注定要掺和的事,是怎么都避不开。”花九点头,“那位老人带着自家的狗子不远千里寻至临淮,只想找回失踪的外孙女,哪知临淮知府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他与狗子下了狱,若不是我意外入狱,只怕这老人与狗子已经死了。” 燕玉枫脸上没了笑意,肃声道:“那老人与狗子何在?” “回陛下,狗子尚在我府中休养,那老人不能久留临淮,今日刚把他送走。”花九说完,解释道,“此案疑点重重,既是在临淮断了音讯,必定能在临淮查到点什么。知府想来是知道内情的,所以先前我故意当着老人晕死旺财,就是想让知府放低戒心,后来我又赔了那老人三条狗子,特意将他送回辰州,为的就是让知府知道,我没有继续调查的意思。” 燕玉枫眉心紧锁:“你就不怕那老人半途被人截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九不怕他们下手,“那老人是仗着旺财一路嗅寻,才寻到了临淮,既然旺财已死,那老人铁定不能再查下去,离开临淮回到故乡,只要一切如常,他们便不会横生枝节。我若找人保护他,那便是心中有鬼,那老人才是真的活不下去。” 张慎叹息道:“梅来镇一案,我原先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 “陛下微服私访至此,只怕也是为了此事吧?”霍桐儿问道。 燕玉枫摇头:“原先只为了一枚丹药,现下又多了一桩。”他确实没有想到,梅来镇的案子竟然在临淮出了续集,本来是想等把丹药查探清楚了,再让张慎继续暗查。看来,此事比他这丹药更为重要。 霍桐儿疑声问道:“丹药?” 燕玉枫从怀中摸出一个木盒子,将盒子打开后,拿出了里面的一丸猩红色的丹药,摊在掌心给两人详看:“此药来自临淮蛊医,太医说,每年这个时候,蛊医谷会来两位江湖神医义诊,要知此药由来,一问便知。” 隔着三步之遥,霍桐儿与花九都能闻到这丹药散发的浓重血腥味。 花九问道:“陛下是在何处得的此丹药?” 燕玉枫面露难色,看了一眼旁边的张慎。张慎低声道:“皇后娘娘近日颇是喜欢服用这种药丸,陛下担心得紧,便想暗访此药由来。”说着,张慎给花九递了个眼色,“皇后娘娘出身尊贵,后族可是惹不得的。” 这句话可不是字面意思。 天子不远千里微服私访,只怕不仅仅是为了丹药的由来,还为了顺藤摸瓜,寻一点皇后可能的把柄,往后也能拿捏后族。 这个言外之意,花九与霍桐儿都明白,本来两人应当抽身事外,可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是不能回头了。 “陛下来此,也是听说二位在此,刚好可以帮忙调查此丹药。”张慎又补充了一句。 梅来镇的案子尚在局中,这会儿又多了一桩皇后娘娘的丹药案子。霍桐儿无奈悄悄叹息,心道就算花九除夕那日没追那蟊贼,只怕也躲不过天子的这一桩事。既然是怎么都躲不开,那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花九歉然牵了牵霍桐儿的衣角,没等说什么,霍桐儿便双手去接燕玉枫手中的丹药:“能为陛下分忧,是我等幸事。夫君高中却辞官,有愧陛下恩眷,若能帮陛下办好这两件事,想必心中的愧意能少几分。夫君,你说是不是?” 花九怔了怔,只得答道:“知我者,妙娘也。” 燕玉枫将丹药收好,递给了霍桐儿,他怎会不知霍桐儿的意思,当下许诺:“放心,办好了这两件事,朕收了花九的大燕地理志,便放你们真正逍遥江湖。” 霍桐儿莞尔福身:“谢主隆恩。” 燕玉枫话有深意道:“花九啊,你这位娘子是一等一的好,朕虽有佳丽无数,却也羡慕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花九这下可不敢云淡风轻的答话了,正色道:“妙娘的好,自是难得。” 叮铃铃。 忽然,有人拉响了密室铜铃。 张慎警惕地走到石门之后,打开了通话小孔,沉声问道:“何事?” “来了探子,翻见了房中的金箱子幌子,便匆匆走了。”来人回复。 “知道了,继续暗中盯着庄子。” “是!” 张慎关上小孔,转身回来,对着天子一拜:“陛下,只怕我也被盯上了。万幸这庄子布下了幌子,他们查到最后只会查到恩师那边,但是臣只能在临淮做颗明子了。” 燕玉枫舒眉笑道:“幌子既然被他们发现了,那便好好当这颗明子,明日拿些金子,去拜访临淮知府吧。” 张慎领命:“诺。”
第三十六章 戏中真 自打庄子里出来, 霍桐儿便一路静默,只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盒子,似是在思忖什么。花九满心歉疚, 也不敢多问, 只得安静陪着。 归家之后,霍桐儿与往常一样, 唤了玳瑁过来,摸了摸脑袋, 便抱着玳瑁往内屋去了。 “妙娘……” “我饿了。” 花九忍不住轻唤, 霍桐儿回头笑笑。 “我这就去烧饭。” “嗯。”霍桐儿只点了点头。 花九的心空落落的,自打除夕那日出了事后, 她觉着与霍桐儿似乎疏离了些。平日里那些多管闲事的代价, 她都是不怕的, 唯独眼前这一种,她不仅怕, 还难受得紧。哪怕妙娘像那日一样, 与她争执两句也好, 偏生妙娘就像没事一样, 波澜不惊。她越是猜不透妙娘的心思,就越是忐忑。 半个时辰后,花九将烧好的饭菜端入房中。 “妙娘, 吃饭了。” “好。” 霍桐儿将怀中的玳瑁放在桌边,帮着花九张罗好菜肴:“把门窗关好,我有话与你说。” “好!”花九其实也想把话说明白,赶紧起身将门窗都关严, 然后回到了霍桐儿身边。 “坐下。” “哦。” 花九坐定,霍桐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烧猪肉, 有滋有味地吃下,眼底满是笑意:“这烧猪肉,好吃。” “妙娘,我有些话想与你说。”花九坐的端正,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霍桐儿没有看她,再夹了一块烧猪肉:“是你的事,还是陛下的事?” 这不是同一件么? 花九被她问懵了,眨了眨眼。 “若是你的事,我听,若是陛下的事,就不必说了。”霍桐儿夹了一块烧猪肉给花九,“现下是你我二人的时光,怎的,还想拿那些烦心事来烦心么?” 花九听出她没有计较的意思,这会儿心头更是愧疚,哑声轻唤了一声“妙娘”,却哽在了原处。妙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若自己还要坚持说这些事,岂不是坏妙娘的兴致么? “你高中辞官,本就是理亏。”霍桐儿安慰,“天下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偏生你欠的还是陛下的人情,万幸你遇上的是当今天子,但凡换一个,你决计没有第二条路走。与其是他日更麻烦的事,不如趁着这件案子,一了百了,给你讨一个‘逍遥江湖’的恩典。” 花九垂首:“我本该给你一个踏踏实实的生活。” “好呀,办完这件案子,我们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霍桐儿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慕言,不必愧疚,换做是我,也不忍那些姑娘失踪得不明不白,这件事,你没有错。”说着,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戏谑,“怎的,为了这个案子,陪我吃饭都不情愿了?” “没有的事!”花九急忙摇头。 霍桐儿笑道:“那就安心吃饭。” “好。”花九端起碗,拿起筷子便开始用饭。 霍桐儿往花九边上凑了凑,笑道:“挤着暖一些。” 花九怔了怔,心领神会地贴上了霍桐儿的身子,温声道:“贴着,就不冷了。” 原来也不完全是小呆子,有些事还是懂的。 喵。 玳瑁直勾勾地盯着那盘清蒸鱼许久,终是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夹住了鱼头,两人相视一笑,一起拧下鱼头,给玳瑁递去。花九笑道:“吃吧。” 玳瑁高兴极了,大口啃了起来。 花九仔细将鱼肚子上的肉刮下来,全部夹给了霍桐儿:“妙娘吃这里。” “我吃这里。”花九夹了鱼尾到自己碗里,好东西自然该给妙娘吃。 霍桐儿岂会不知她的心思,这一路上,花九总是把最好的地方让给她吃。有些事不必点明,都在花九的温柔体贴里。想到这里,霍桐儿心头微暖,将碗中的鱼肚子肉分了一半给花九,又从花九碗里刮了一半鱼尾肉下来,挪到了自己碗中。 “一人一半,正好。” “可鱼尾刺多……” “我会小心。” 霍桐儿一语双关:“你也要小心。” 花九哑然失笑,点头。 两人吃完,花九便开始收拾,霍桐儿冷不丁地开了口:“慕言,你我成亲多少日了?” 花九算了算日子:“快三个月了。” “三个月……快的话……也当有喜了……” “啊?” 花九手中的筷子惊落在地,她瞪大眼睛看着霍桐儿,她们都是姑娘家,如何能有小娃娃?况且,她们两个又没有洞房…… 霍桐儿瞧见花九脸上有了羞色,便知她想到了那一桩事上,轻咳了两声,端声道:“别多想,我只是想找个由头,往蛊医谷去一趟。” 花九自忖自己想多了,歉声道:“是我不该乱想。” “你我一直被人盯着,今日庄子里也来了探子,多半是跟着我们去的。” “如此,你我突然去蛊医谷问那丹药的由来,定会打草惊蛇。” 花九想了想,继续道:“若是为了求子,这便合情合理了。” 霍桐儿点头,看花九的神色有了些许不对劲:“求子,可不是我一个人寻医问药就成的。” “那……”花九猜到她是什么意思,低声道,“我……我不太会……” “那也得有。” “可、可……” “这几日天气渐暖,晚上就开半扇窗户。” “那岂不是……” “你做不做?” “做……” 霍桐儿看她羞红了脸,自己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们是新婚夫妻,照理说应当是干柴烈火,夜夜笙歌,先前是因为有老人在,所以才知道节制,如今老人不在了,自当一切如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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