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好事,竟然还不要!” “小姑娘,你可是要成仙的人!” “你这个当娘的也是,你家大闺女飞升之后,你可是要大富大贵的,哭什么呢?” “误了开殿吉时,梅神可是要大怒的!” “抓起来!” “对!抓起来!” 听着群情激昂,汉子们也没了耐性,当即动手捉拿大妹。大妹躲开了第一下,却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往长河里跌了下去。 “大妹!” “阿姐!” 女子与小妹嘶声惨呼,人群也发出一阵惊呼。这小姑娘落了河,多半是凶多吉少,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愿意下河救人。不仅因为长河水冷,还因为长河看着舒缓,其实下面暗流涌动,水性再好的人,下去也是九死一生。 “妙娘,上面交给你。” “慕言!” 只见花九将兔儿灯递给了霍桐儿,踏着好几个汉子的肩头掠近河边,凌空解开了身上的大氅,一个猛子钻入了长河。 哗啦啦—— 人群再次发出惊呼声,甚至还有些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说这救人的公子是傻子,多半会白白搭上一条命。 霍桐儿为花九悬着心,拼命挤开人群后,提着兔儿灯在河面上照了照,却不见两人的身影。这下她更慌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回头对着左右的汉子急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救人么?” “这长河水,又险又急,下去也是送死。” “你!” “夫人,你也不拉着你家相公……” 霍桐儿又怒又悲,花九好心救人,还成了她的错了?她怒声道:“水急可以用绳索啊!梅来镇那么大的镇子,难道一条绳索都拿不出来么?!” “去拿绳索。”庙祝淡淡地吩咐。 汉子们是动了,却是那种慢条斯理的动。 霍桐儿看不惯他们,当即喝问道:“县令大人在何处?” “大人今日不适,在府中休息。”庙祝回答了霍桐儿,“这事,大家都看见了,都是意外。你家相公好心救人,若是折了命……” “你住口!”霍桐儿喝止庙祝,“不是你强逼那小姑娘当灵女,怎会惹出人命来?” “这话可就不对了,梅来镇月月都要选灵女,这是人人皆知的习俗。梅神若是怒了,不护佑梅来镇了,这是头等大事!”庙祝反驳。 女子与小妹此时跪在河边,抱头抽泣,一心只想花九可以救回她们的家人。 “人命才是大事!”霍桐儿凛声呵斥后,环顾众人,“大燕是有律法的!杀人亦是要偿命的!” “我……我反正看见了,是那个小姑娘自己摔下去的!” “对!也是那位公子强出头,自己跳下去的!” 霍桐儿听着百姓们这些推诿之言,忽觉心寒之极,一字一句道:“今日若是慕言与那小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必会一纸状纸送至辰州太守府!” 庙祝听见这话,不得不重新打量霍桐儿,想来这位夫人多半是个有来路的人,否则也不会直接找辰州太守,而不是梅来镇县令。此事不宜闹大,还是大事化小得好。 “夫人这话言重了。”说完,庙祝递了眼色给巫人,“快些帮着捞人啊!” “是!” 原先慢吞吞的汉子们开始动了起来,河边很快便被灯笼照了个亮。打鱼的驾了自家的小船沿着河岸一路搜寻,只望能早些找到那两人,应当还有一线生机。 “呜呜……” 霍桐儿担心得紧,瞧见那对母女无人管顾,于是走到她们边上,柔声安抚道:“我相信慕言会把小姑娘带回来的。” “谢谢……谢谢……”女子哽咽难语,只能对着霍桐儿叩首。若是为了救她女儿,还搭上了这位夫人的相公,她是真的难辞其咎,要怎么还、怎么偿? “夫人……救救阿姐……我不能没有阿姐……”小妹满眼泪花,眼巴巴地望着霍桐儿,不住哀求,“我要阿姐……呜呜……” 霍桐儿弯腰扶起女子与小妹,轻柔地擦去小妹脸上的眼泪,她想安慰她,可此时她也是个需要安慰的人。 慕言。 霍桐儿转眸望着长河,连呼吸也凝滞了几分。她俯身捡起了花九落在岸边的大氅,抱得紧紧的。回来,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在那边!” 忽闻远处有人大呼,人群涌动,只见花九满身狼狈,抱着小姑娘跌跌撞撞地沿着河边小路走了过来。 她的唇已经被冻得发紫,发丝已乱,一边走,一边呼道:“叫大夫!快叫大夫来!” “慕言!” 霍桐儿跑得极快,也跑得踉跄,这一百多步路,仿佛是忘川的这边与对岸,她生怕跑慢一步,她会再也瞧不见花九。 分明没有刺眼的光,霍桐儿却忍不住想哭。 花九抱着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笑容一如既往的干净与温暖,因为寒意刺骨的缘故,多了两分轻颤:“我水性好着呢!阿嚏!”话才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霍桐儿又急又心疼,忙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先把湿衣服换了!” 花九微笑点头:“等事处理完了就去。” “大妹!” “阿姐!” 那母女二人跑了过来,从花九怀中接过了兀自昏迷颤抖的大妹,一面感谢花九,一面急唤大夫。 “大夫,大夫,救人啊!” 众目睽睽闹出的事,必须众目睽睽下解决,才算妥当。庙祝很快请了大夫过来,又从梅神庙中取了一身干净道袍出来,先让花九换上。他做的妥帖,自然是无可指摘。既然没有出人命,灵女的事便是梅来镇自己的事,总归是要解决的。 花九裹着大氅,尚未从寒气中暖过来。霍桐儿就坐在她的身边,心疼地给她暖着耳朵,觉得掌心凉了,便呵暖掌心再给花九暖上,只望她早些暖起来。 大夫给大妹看完后,只道是受惊受寒,休养两日便成。当即命人煮了姜汤,给大妹送来一碗,也给花九送去一碗。 女子照顾着劫后余生的女儿,心疼得恨不得落水的是自己。 霍桐儿接过姜汤,舀起一勺喂给花九:“快些喝下,去去寒。” “妙娘,帮个忙。”花九凑近饮下,却用气音叮嘱霍桐儿,“重提灵女之事,让那小姑娘把殿门打开。” 霍桐儿愕然,也知不能在这个时候详问。 花九轻笑道:“救人要救到底,才算功德圆满。” 霍桐儿迟疑,并非是不想救人,而是现下就她们两个人,真动起手来只怕是要吃亏的。最初她也只是想暗查清楚,然后报官解决,如今事情已经闹大,是不能再往下查探了。毕竟整个梅来镇的人是相信梅神灵女之说的,她们两个只是平民百姓罢了,有些话说了苍白,还招恨。到时候事情没查明白不说,还会身陷此处,陷身危地。她回想那庙祝的眼神,照说这些庙祝应当是和颜悦色的,可她看着庙祝,怎么看怎么觉得贼眉鼠眼不是个好东西。她经商多年,也算会识人,这庙祝绝不是什么好人,她的第一印象也是没有错过的。 花九看她犹豫,猜到她在担心什么,故作撒娇道:“妙娘,再喂我一口。” “好。”霍桐儿舀起一勺,吹了吹,喂了过去。 旁人看来,这两人不过是劫后余生的打情骂俏,倒也没什么稀奇。 花九借着喝姜汤,低声道:“是神是鬼,开门便知,放心,不只我们两个好奇。” 霍桐儿眸光一紧。 “琼林宴,旧友。” 听到这里,霍桐儿舒了一口气,把姜汤往花九手心一塞,站了起来。 庙祝瞧见霍桐儿有了动作,先下手为强道:“夫人还有何指教?” “今日冒昧,我与夫君这就离开。” 庙祝显然是没想到霍桐儿会这样说的:“这就……走了?” “难不成,庙祝想我们留下观礼?看灵女打开梅神殿,飞升成仙?”霍桐儿反问,故意提醒诸位,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 庙祝寻思片刻,想来是那小相公险些折了,所以才让这位夫人转了念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些离开为妙。 女子听见霍桐儿这么说,顿时大乱:“夫人!您不能走!您走了,我家大妹怎么办?” “我家夫君为了救你家大妹差点丢了命,还不够么?”霍桐儿淡淡反问,她知道女子无法反驳,便转身将花九扶起,准备离开这里。 庙祝见他们欲走,倒也不留,两个多管闲事的外地人愿意退一步,他也乐见这样的结果。 “郎君心善,梅神一定会保佑你们,岁岁平安。” “承庙祝吉言。” 花九随口应了一声,由着霍桐儿扶着,走出了梅神庙,渐行渐远。 走至庙街拐角的巷口处,只见那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红衣官员掀起车帘,对着花九笑笑:“花小九,别来无恙啊。” 霍桐儿细看此人,鬓有微须,双目清澈,似是二十出头,身上淡淡地泛着一股书卷气。 “同榜状元郎,陛下钦点的刑部员外郎,张慎。”花九向妙娘介绍完后,便向张慎介绍自家娘子,“她是我家娘子,霍桐儿。” 张慎眸光大亮,重新打量了一眼霍桐儿,不悦道:“小九啊,家有娇妻竟还敢下河救人,今晚若不是本官在,你让人家怎么办?” 花九歉然:“今日,是我欠张兄一条命,我记下了。” “嗯,要真的记下!”张慎手中的扇子不重不轻地敲了一下花九的脑袋,含笑对霍桐儿解释,“弟妹莫怪,打他是为了让他长记性,你是不知道,今日若不是我的属下在长河附近,这小子早被卷进水洞里面去了。” 霍桐儿知道今日救人凶险,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凶险。她感激地对着张慎福身一拜:“大人救命之恩,妾身必定重谢。” “如此,本官便不客气了。”张慎笑笑,看向了花九,“礼部尚书最爱你的字画,小九,这回你得给我写一幅。” 花九莞尔:“不只一幅,这次送张兄两幅。” “无功不受禄,一幅足矣。” “张兄愿意彻查梅神一事,这是梅来镇百姓的福气,必须再送张兄一幅。”花九直接点明。 霍桐儿恍然,之所以今日张慎的人可以救下花九,多半是在梅神庙附近部署了。此事能惊动朝廷的刑部员外郎,大抵是有人在灞陵告了状,或是灞陵的什么案子牵扯到了此处。 张慎缓缓走下车来,望着庙街熙熙攘攘庙街,徐徐道:“今年四月,辰州东边的几个小村子闹了一场疫病,朝廷颇是重视,便让灵枢院带着弟子先行赶赴辰州。人来了,疫病也消解了,院首上书朝廷,讲明一切后,便带着弟子们赶回灞陵。中途,两个弟子染上风寒,不能跟随灵枢院一起北上,就在小村里养了半个月。后来,这两个弟子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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