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那道,池棋说扎得太深,险些要伤到神经,缝了两针的伤口被纱布包住了,她看不到。但裸露在外的五指,星星条条,全是被碎瓷片扎出来的小破口与出血点,连尾指上那平日里不小心刮到都会微疼的旧疤上都横陈着一条血块已经凝结成痂的豁口。 薄苏无法想象清创时,她该有多疼。 她注视着,忽有一滴湿润的水珠落在了姜妤笙的手背上。 姜妤笙惊慌:“姐姐……” 薄苏放下了她的手,偏开头,微哑问:“背上呢?” 姜妤笙又暖又无措:“背上只是一点淤青,没事的。” 她不敢躺下翻身掀开给薄苏看了。 薄苏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姐姐,真的没事。”她伸出左手牵住薄苏的右手,轻轻晃晃,嗓音轻软。 薄苏侧着头,目光垂落在虚空的一处,好一会儿才应:“好。” “那我先去换衣服了。”她喑哑地说。 姜妤笙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 她没松手,微微施力,迫使得薄苏不得不走近。不介意她还没换衣服,她双手环抱住了薄苏的腰,仰着头看着她,柔声:“姐姐,你不高兴了。” 她用的肯定句。 薄苏无法抗拒她这样的柔情。 她低下头望进姜妤笙的眼底,心口爱意泛滥,痛意也更甚。 她忍不住抬手轻抚姜妤笙的面颊,乌眸里凝满深晦的心绪。 姜妤笙解读不出来。 她问她:“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我受伤了吗?我觉得好像不是,对吗?” 薄苏颤了一下睫,不说话。 姜妤笙央求:“能和我说说吗?” 薄苏的骄傲、脆弱、隐忍都在她的娇声软语面前不堪一击。 她不愿意让姜妤笙失望,也不愿意就此违背她答应过姜妤笙的,不让信息差再在她们之间作祟的诺言。 尽管姜妤笙自己并没有做到。 总是没有做到。 她极轻地吸了一下鼻子,艰难启唇:“妤笙……” “嗯。” “你是抱着一种牺牲自己、成全我,或者可怜我的想法,在和我维系关系的吗?” 姜妤笙有两秒呼吸停滞:“当然不是啊。” 她爱她,还不够明显吗? 能让她投身一段感情,身心交付的唯一前提只能是——她爱她啊。 薄苏说:“那你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不愿意告诉我?” 她们明明每天都有联系,她有过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告诉她的,她怎么就能忍下不说呢。 姜妤笙果然是那一句:“我不想让你担心嘛。” 薄苏问:“那你告诉传羽了吗?” 姜妤笙眨了下眼,被问住了。 薄苏知道她的答案了。“那你告诉她,她不会担心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姜妤笙一时失语。 薄苏早就察觉到了。 她轻抚姜妤笙的额发,涩声问:“你对我,从来报喜不报忧,从来不会与我分享你的烦心事,从来不对我做任何要求,其实也从来不对我抱有期待对不对?” 她回到了姜妤笙的生命里,但又没有完全被接纳。 好多细微的差别,都是在这些日子一点一滴的相处中慢慢体察出来的。 她嗓音里有落寞、沉痛的意味,姜妤笙无从辩解。 薄苏无意责怪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责怪她。她只是觉得:“如果这样的相处方式你不会难受,不会觉得委屈,那也没有关系,你舒服最重要。” “只是,我不希望你是在委屈自己,包容我。也会害怕,有一天你会突然觉得累了,不想继续迁就下去了。” 单方面的多付出,爱意总会有被耗尽的一天。 姜妤笙心脏震颤,喉咙发苦。 她明了:“但是你会委屈是吗?” 她真的没关系吗? 骗人。 没关系的话,她今天就不会说出来了。 薄苏低垂着睫,再一次沉默了。 空气岑寂得针落可闻。 姜妤笙执着:“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委屈了?”她不让薄苏回避,又问了一遍。 薄苏避无可避。好几秒后,她轻声应:“是。” 有一滴泪,又顺着她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她觉得她不是被姜妤笙期待、被姜妤笙信赖、被姜妤笙需要的人。 在她全情投入,想要一生一世的时候,姜妤笙好像从来没有相信过她,好像随时都在准备离开她、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她对姜妤笙来说,好像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有也很好,没有也不差。 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她没有资格要求姜妤笙太多。 可是她察觉到了,难免不安、难免难过。 姜妤笙眼底也蒙上了一层水雾。这不是她的本意。 她问薄苏:“你为什么觉得委屈?” 薄苏乌眸蕴着水色,在荧幕上从来能言善道的红唇此刻在灯下保持缄默。 姜妤笙不为难她。 她顾自猜测:“是因为觉得我不够投入,有所保留,还是觉得我不够真诚、不够爱你?抑或者是……” 她还没有说完,薄苏轻捂住了她的嘴,哑声:“是我不好,和你都没有关系。” 她似是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回避:“妤笙,忘了这件事吧,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她确实不好,确实不该在这个时候就要求这么多,不该贪心、不该得寸进尺。 姜妤笙心似被钢针倾轧。 她伸手拉下薄苏的手,握在手中,摇头说:“我已经听到了,怎么能当什么都不知道呢?” 薄苏红唇嗫嚅。 姜妤笙说:“姐姐,期待、信赖与压力、束缚,是硬币的一体两面。我不是从来不对你抱有期待,不想依赖你,只是,我也会觉得害怕。” “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我不是完全理性的圣人。” 她把一颗心完完全全地剖开在薄苏的面前,无遮无掩:“我害怕我又开始越来越依赖你。我害怕期待越大,也许无形中给你施加的压力就越大、对你的要求就越多,你的负担就越重。” 她也没有把握,在她全情投入以后,还能始终保持清醒理智、始终体谅薄苏、始终做到无论如何,不怨不憎,不伤人不伤己。 “薄苏,”她坦白:“我爱你无所保留,但我的心态确实有所保留。” “不是因为我不爱你,或者我不够爱你,不想爱你,只是因为,我不想我的爱,成为你的另一个牢笼。” 薄苏心脏发胀。她心口的不安痛意稍解,取而代之另一种更深更沉的疼惜痛楚。 她摇头:“妤笙,期待与压力,是硬币的一体两面,但爱不是束缚,也不是牢笼。” 她自己都未曾想到,历经过往行尸走肉的十二年,有一天她可以如此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是姜妤笙赋予她的觉悟。 姜妤笙凝望着她。 薄苏说:“至少你的爱不是。” 她是钥匙,打开了她的牢笼。 “如果你的爱是有重量的,那也不是束缚,不是绑在小鸟脚下的细绳,是系在气球底下的石头,防止我飘走,在这个世界流离失所。” “妤笙,”她说:“我不是想要求你要如何爱我,我只是希望,你不是在同情我、施舍我。” “不是把我当成一个病人,处处照顾我,迁就我。” “我想要是你的爱人,想要的是一段平衡的、长久的关系。你记得你曾经很喜欢过的一首诗,《致橡树》吗?如果你是橡树,那至少,不要把我当成凌霄花,让我当一株木棉吧。” “单方面的长久付出与压抑需求,总有一天会失衡,我不想有一天我们走到那样无可挽回的地步。” 姜妤笙动容。 她没有办法抗拒她这样坚定的眼神、没有办法拒绝这样清明理性、熠熠生辉的薄苏。 她问薄苏:“你认真的吗?” 保持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薄苏可以轻松很多的。 薄苏说:“我认真的。” “你做好准备了?” “我做好了。”连心理医生见她都慨叹,果然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 姜妤笙握紧了薄苏的手。半晌,她露出了些轻松的笑容,逗薄苏:“维持现状,你拥有的是一个不吵不闹、体贴温柔的十佳女友。” “打破现状,我可能就要变成一个普通的娇蛮任性的女朋友了。” 薄苏终于也露出了笑。 “原来我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吗?” 姜妤笙:“……” 她咬了下唇,把脸埋进了薄苏的小腹里,闷声:“原来你不知道吗?” 薄苏低头亲吻她的发顶,紧紧拥住她,轻声:“我现在知道了。” 乌云散去,星星落进她的眼底。 她低喃:“我的女朋友。” “我的……宝贝。”
第73章 暖黄的灯似太阳, 蒸发尽几分钟前室内似有若无的潮湿气氛。 薄苏拥抱姜妤笙片刻,还是要求:“背上我看看。” 这次姜妤笙不敢再做推辞,随她心意地翻过身子, 趴下了由她探查。 指尖轻提睡衣下摆,半截如瓷的雪背露了出来,旋即是一大块触目惊心的棕黄色药贴。 药贴斜斜地覆盖在脊背骨之上,面积不算小,却仍旧难以完全遮掩淤伤, 其四边下裸 | 露的乌青,两三天过去了,依旧是深色的青紫, 其他地方, 可见一斑。 薄苏呼吸停滞。 姜妤笙故作轻松:“味道是不是很大、很难闻?” 薄苏低声:“不会。” 她指尖轻抚过姜妤笙的伤处, 似羽毛轻柔:“拍片了吗?” 姜妤笙能感受到她的疼惜:“拍了, 没事。” 她下巴抵在手背上,轻声叫:“姐姐。” 薄苏应:“嗯?” “姐姐。”俏皮的。 “嗯?” “姐姐。”姜妤笙还是没有说下文。 薄苏情绪终是松快了些,无奈:“干嘛?” 姜妤笙翻过身坐起, 再次伸手抱住了她,水眸亮晶晶地说:“让你感受一下娇蛮任性。” 这算什么娇蛮任性?薄苏不由莞尔。但好像确实是她小时候会做的事。她掌心轻落在姜妤笙的发顶,以五指做梳,撩姜妤笙的细发。 姜妤笙手退到她的腰侧,稍作摸索, 下一秒,突然拉开了她半身裙侧边的拉链。 薄苏猝不及防,腰侧一凉, 连忙扣住了她作怪的手,用眼神表示疑惑。 姜妤笙笑:“我想你坐床上, 不要一直站着。” 薄苏:“……” 姜妤笙杏眼清澄,不似有他意。 薄苏耳根微热,若无其事,松开手下力道,由她拉下了自己的半身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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