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曲晚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其中的厌烦被拉扯捶打,冷却成锋利的厌恶,附着见血封喉的剧毒,瞬间贯穿她的胸膛: “你是不打算让我有一点自由是吗?我是杀人了吗,要被你这样无时无刻的管束监视!每天都得跟你事无巨细地报备,稍微出个门你消息电话就全部砸过来。我只想有哪怕一刻的放松,你也不允许吗!” 面对曲晚满含委屈与略微崩溃的声声质问,她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 却像是被用力扼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她的沉默中,曲晚渐渐平静了下来,眼神变得没有一丝感情和期待,像是彻底失去了和她说话的欲望。 随后转身离开,留她一个人在原地。 曲晚决然的背影无声地透露着抗拒抵触,仿佛在心里筑起了一堵高墙,从此以后,不再容许她靠近。 第五天,云芷藏身在潮湿霉臭的墙角,看着一个个孩子走出校门,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身影。 下课铃响起,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少数几个还在收拾书本,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曲晚一个人。 她拿出手机和耳机,点开音乐软件,趴在桌上,闭着眼跟着旋律轻声哼唱。 落日的余晖在不知不觉中盈满了整个教室,又逐渐暗淡下去,晚风陡然涨满窗帘,送来最后的一份铃响。 这是学校要落锁的信号…… 曲晚缓缓睁眼,又发了会呆,才站起身来。 此刻学校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在暮色下安静地卧着,风也放轻了脚步,扬起曲晚垂散的长发。 云芷正疑是不是自己没注意,或许曲晚早就离开了,再或者她想办法从别的地方离开了,那么她安全到家了吗,打电话问的话她会接吗。 正思绪纷杂地想着,余光瞥见少年修长的身影出现,她下意识往角落里缩了缩,曲晚的目光却在她动作以前,敏锐地扫了过来。 云芷确定她看到自己了,可曲晚很快将目光移开,一言不发地抬脚离开。 云芷不再躲藏,也不追上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她身后,两人仿佛只是同路的陌生人。 曲晚不曾回头一次,她也没有试图叫停她一次。 曲晚不愿意再被她时时刻刻看顾着,她也不会同意曲晚脱离她的视线。 没有人会妥协,所以她们只能选择沉默,对这件事闭口不谈,用自己的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 这种扭曲的平衡,在曲晚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后被打破,她轻易地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开始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甚至不回家。 那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白天为公司的事务忙得晕头转向。 到了晚上,又锲而不舍地试图获得曲晚的消息,整个人都笼罩在焦躁不安的愁云中,不得安稳。 那时候曲晚的这些行为还有度,并不过于频繁,心情好的时候,回来也会冷淡地跟她说一两句自己做了什么。 真正发展成如今这样——电话打不通,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 是曲晚还未满19岁那年,自己将公司交还给她,这一切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个人像是终于可以如愿,离她越来越远,她奋力追赶,也只能看到不断模糊的背影。 可云芷怪不了任何人,如今的局面,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 因为那人曾无数次的问自己:“你爱不爱我?” 哪怕现在,那人也一直在追问,她只想要一个答案,或许只要自己回答了,结果就会不同了。 可她回答不了,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如同被诅咒了一般。 她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其中的期待一点点消退,不再有潮汐涌动,逐渐平淡地如同一潭死水,风也吹不动,心脏撕裂般疼。 没人教过她什么是爱,也没人教过她怎么去爱人,她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个人。 只可惜爱不会说话,她也不善言辞。 明确的答案她给不了,安心的话也让人觉得不坚定。 一声闷雷截断了云芷的回忆。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笼罩,阴沉沉地压下来。 又是一道惊雷滚落,卷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面,狂风骤起,呼啸着悲鸣声声。 看着窗外肆掠的狂风暴雨,云芷眼中微微震颤的动摇,悄无声息平静下来,化作冷硬。 她张了张嘴,没有声响,但从嘴型可以看出,她说的是: “快了。”
第20章 无力辩解的误会 转眼就到了拿药的日子,因为替曲晚取车又耽误了一天,于是到了医院又被训了。 没想到在读书的时候没没怎么挨过骂,离开了学校,反而都补回来了。 因为取药花不了多少时间,如果不是要挨骂,两分钟就搞定了,所以云芷只将车停在了医院后门的露天临时停车场。 从医疗大楼过去要经过一个小型花园。 这是医院为了给患者和家属提供了一个放松心情、减轻压力的场所,帮助情绪的恢复建造的。 云芷途径花园,迎面走来两人,其中有她熟悉的身影,她将药瓶塞进上衣口袋里。 曲晚也是一愣,没有注意到云芷的动作,欲盖弥彰地将提着饭盒的手背到身后。 云芷冲两人温和一笑,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一言不发地错身从两人身旁离开。 曲晚小时候会自豪又得意地将她介绍给同学们,在同学们的惊叹声中,又告诉他们“这是我一个人的。” 后来,她不愿自己再出现,也不再向任何人提起她。 仿佛不认识一般直接越过她,而自己也早就习惯在外人面前,装作与曲晚不熟络。 周玖悦微微侧头看着离开的云芷:“你们认识?” 曲晚的笑容很快就回到脸上,点了点头,“嗯。” 周玖悦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下意识顺着话头问了下去:“她是你什么人啊?”话落忽觉不礼貌,急忙道歉。 曲晚摇头,带着安抚意味地笑了笑,藏在身后的手却不自觉捏紧了保温袋的提绳,语气十分不自然:“……姐,姐姐。” 这天曲晚回来得比较早,还没进门视线先在屋里扫了一圈,寻到了自己要找的身影。 云芷窝在沙发里,半垂着眼,静静地翻阅着手里精致的书籍,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自己回来了。 曲晚一边换鞋一边轻咳一声,余光偷偷觑着云芷的反应。 云芷抬起头,朝玄关处看来,这才注意到她:“回来了,这么早?还没做饭呢,现在饿不饿?想吃什么?” 见她神色语气都没有什么异常,曲晚松了口气,将保温盒放进厨房: “今天没什么事,附近又新开了一家烧烤店,听说味道不错,要去吃吗?” 云芷将书合上放好,手抚了抚腹部又快速拿开,想起张医生的连环输出:“走吧,不过我刚吃过了,吃点小菜就行。” 曲晚本就不是真心想去的,听她这么一说也没了兴致:“那算了,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云芷知道她闹情绪了,却不是直直冲着自己来的,只是情绪无意识地泄露。 换作别人,云芷没耐心搭理,要么装傻充愣看不见的样子,要么装聋作哑没听见的样子,表面功夫都没精力做。 可曲晚不是别人。 “最近新学了一道肉饼汤,刚好有材料,吃不吃?”云芷向来不会哄人,更不用说那些煽情肉麻的话了,只会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缓和她的情绪。 曲晚用不卑不亢地语气道:“吃,不吃白不吃。” 云芷轻声笑了笑,走进厨房熟练地拿出食材处理,一会去开冰箱,一会取锅接水,一会剁肉。 曲晚就站在厨房中间,反正云芷没因为她碍事让她出去,她就靠在一旁,微微低着头,看着云芷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云芷像是感受不到如影随形的目光,手上动作迅速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很快肉香便溢满了厨房。 曲晚抿了抿唇,突然开口:“你怎么去医院了?生病了?” 云芷视线都没偏一分,淡淡笑着,将火调成小火,面不改色回答:“邻居家孩子生病了,托我送一趟。” 曲晚点点头,没有丝毫怀疑,就着云芷的手,朝递到自己面前的汤勺吹了吹,低头将汤汁饮下。 味道很是鲜美。 曲晚微微歪了歪头:“好喝,能撒辣椒面吗?” 云芷挑起眉,清冷的面容配上这个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并不违和,反而添了一分鲜活:“可能不好喝。” 不是肯定的答案,曲晚却好像从她的表情中,提前感受到了有些诡异的味道,“还是不要了。” 晚秋的寒意越来越重,街道两边的树木已经开始落叶,枯黄的草丛在微风中摇曳,人们穿上了厚外套,紧握着手中的热饮。 云芷耐不住冷,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饶是这样也小病了两次,不过感觉并不强烈,只是微微发热。 真正折磨的,是偏头痛和胃疼,稍微不注意受点风、挨点冷,它们就像揪到把柄的冤家,锲而不舍地纠缠上来。 云芷往往被疼得抱着头无助地在床上挣扎,下死力捶打自己的头。 同时还要忍受强烈的眩晕感,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一动不能动,意识模糊地任疼痛独自折腾。 或是胃部又冷又疼到发颤,甚至剧烈痉挛,逼迫她控制不住地倒地呕吐。 可她难受得什么也吃不下,自然什么也吐不出来。能做的只有在彻底脱力前回到床上,地上太凉,她要是倒在地上,人多半是要废的。 每年的冬天对云芷来说,都像渡劫一般,九天玄雷劈身上也不过如此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她可扛不住雷劈。 今天情况好了些,云芷难得给自己熬了粥,算是吃上些热乎的饭食。 玄关处传来响动,曲晚带着自身寒气进屋,脸上的表情阴沉沉的,眼眸半垂,长睫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遮挡住眼中的莫测。 云芷正在厨房洗碗,没有回头,依旧忙着自己的事,细白的手搅动着池上飘荡的白气:“回来了,锅里有暖汤,衣服给你放浴室了,喝完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曲晚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云芷不说话,不进去也不离开。 云芷这才察觉到她的异常,回过头愣愣地看着她:“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云芷,你知道我给周玖悦带吃食的事,对吗?”曲晚眸色晦暗,沉默了一晌问道。 云芷轻轻“嗯”了一声。 曲晚继续说:“我和她只是同学,上学的时候她帮了我很多。” 云芷的疑惑越来越重,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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