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会这么抗拒自己,曲晚百思不得其解。 云芷就像是一颗颗的沙粒,看得见也摸得着,可当你以为你攥紧了,她又如同尘烟般消散了。 过了半个小时,玄关处传来敲门声,她起身开门拿了外卖,关好门还没来得及转身,云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以为你要给我露一手呢。” 云芷开口的那一刻起,曲晚知道,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只要她不主动提起,这件事完全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她转过身,朝云芷摊开一只手,又将外卖换了只手拿,再次摊开手,笑道:“给你露两手。” 云芷和她一起将外卖拆开摆桌上,各自在桌边坐下,曲晚给云芷夹了一块鸡胸肉,云芷抬碗去接却被避开,便福至心灵张口咬住。 接着便自顾自地安静地吃饭,曲晚挑了下眉,轻咳了一声,云芷还没抬头就先将手边的水杯递了过去。 曲晚看着水杯,眼角抽了抽,还没吃东西却险些被一口气噎死。 云芷思维后行动一步抵达,默默地放下水杯。 感受到曲晚哀怨的目光,有些尴尬地不肯抬头,也夹了一块鸡胸肉递到曲晚嘴边。 “这个月马上结束了。”曲晚咽下嘴里的肉,冒出来这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云芷不清楚她在打什么主意,没接这话,撑着头看着她,安静地等待下文。 曲晚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纸,看起来像是什么入场券,将它放在了云芷面前。 云芷拿起来翻看了一下,是含金量很高的赛车比赛的入场券。 整体以黑色为主,主体是一辆由金色勾勒的赛车,又似风一样迅疾,做工细致,和街边发的广告小卡不同,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模糊记忆中,云芷好像听到曲晚说过要带她去什么比赛,她没放心上。 因为潜意识里,并不认为曲晚愿意与她共同出现在公共场合,且不认为曲晚会记得自己随口说出的话。 她无法确定曲晚是否只是给自己看一眼,与她分享自己拥有参赛资格的喜悦,就像小时候拿到奖状给她展示一样…… 或是向她暗示之后的安排,防止被不断打扰。 曲晚仔仔细细地盯着云芷,不肯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然而想象中的惊喜并没有浮现。 云芷低垂着眼眸,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卡片,一副陷入思考的模样。 “在想什么?”曲晚没好气地问道。 她在云芷面前向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心心念念准备的惊喜,结果没收到想要的反馈,那装出来的漫不经心被不悦替换掉。 而她忘了,这本就是她承诺过的事。 云芷:“觉得你厉害啊,这比赛我听说过,但从未亲眼看到过,连入场券都是第一次见到。” 夸奖的话果然让曲晚很受用,脸色缓和下来,她压下差点浮在面上的得意,状似随意地夹着菜: “倒没有多稀罕,你不关注这些而已,反正没什么事,就去看看,也接触一下别的东西。” 殊不知在云芷眼里,曲晚那一丝小得意根本无所遁形,仿若站在单向玻璃另一面的云芷,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云芷因为这一类似小孩子脾气的行为柔软了眉眼,也因为弄清了卡片的缘由而宽了心,仔细地将其安置在上衣口袋里。 两人又回到了难得的相安无事的状态。 这个词显然并不适用于伴侣,也不适用于家人,但云芷想不到更好的方式来形容如今的她们。 很多温暖和动容都随着时间留在了过去,或许一开始还会试图找寻或是复原,却在一次次有意无意的尝试下发现,有些东西不是你固执地紧拽着不放就可以留住的。 而云芷能做的,只是尽量保持这种不冷不淡的平衡,减缓厌倦的滋生,让这份冷寂停留得越久越好。 随着夕阳西下,夜色渐渐降临,这一天也临近落幕。 月光透过薄纱,撒下一层银色的光辉,云芷站在如梦如幻月辉中,望着空无一星的夜空出神。 她的面容如同雕塑般精致,带着淡淡的忧郁,仿佛承受着世间所有的痛苦和忧虑。 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靠着澄澈的月光疗愈,就像遗世的仙灵。 熟睡中的曲晚,却因为仙灵的离开,被魇魔钻了空子。 她双目紧闭,思绪在黑暗中游荡,找不到出路。 仿佛知道黑暗中藏匿着可怖的、比妖魔还要让人畏惧的东西,每一步都像是落在裂冰上,不知道冰面何时会突然碎裂。 在极度的不安中,她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如此虚无缥缈,无法触及。 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再也没有了前进的勇气。 她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与之相反,身体却渐渐瘫软,她缓慢地蹲下来,在黑暗中将自己蜷缩起来。 极致的安静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这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她自己。
第24章 我不要你救我 “云芷…” 一声微弱的呼唤拨弄了一下寂静的夜,云芷偏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曲晚。 她整个人颤抖着,连呼吸都变得破碎,伸出的手是那般无力,能感受到是用了极大的勇气,却仍然只碰到身旁冰冷的空气。 比起秋夜,云芷眼中的寒凉更甚,在月光的映照下,又添一分冷然。 直到曲晚痛苦地闷哼一声,云芷骤然回神,眸中的寒意被惊碎,几乎是一息间就来到床边。 云芷接住曲晚垂落的手紧紧握住,用小小的身躯将她罩住,一只手用力按住曲晚的后脑,惶惑不安地安抚:“在呢,我在这里,小晚不怕……” 冰凉的肌肤像是寒冰一样,接触的地方被冻得生疼,曲晚却不管不顾的凑上去,抓住求生的浮木般将云芷抱紧。 头埋在一片单薄的胸口,听着近在咫尺地心跳声,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恐怖中,寻得了一份熟悉的安全感,将她从紧密绵厚的黑暗中,一点一点剥离出来。 虚弱的呼吸渐渐有力平缓,怀中的人不再发抖,蜷缩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来。 云芷提着的心也跟着悄然落下,发出一声心有余悸的叹息。 却被一道无意识的呓语骤然截断: “我不要你救我……” 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脖子,云芷呼吸骤停,心肺憋得快要爆炸,荡开一阵阵钝痛,她却无力拨开那无形的手。 因为缺氧窒息,手脚开始变得麻木,意识也陷入恍惚。 她开始分不清现实和幻境,耳边像是响起了电话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手里的纸张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皱,上面“偏执性精神障碍”几个字十分醒目。 她一把将手里的检查报告扔出去,任纸业四处飞散,气愤、不安、烦躁、迷茫等各种复杂的情绪揉杂在一起,发了疯似的撕扯她的神志。 她用手撑住桌沿稳住欲倒的身体,片刻后便夺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芷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跳出胸膛,脑海中一片混乱,无法冷静地思考。 只慌乱地奔走在黑夜中,不放过任何一个她能想到的地方,想要找到那瘦小的身影,但每到一个地方,心便往下沉一分。 直到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也依旧一无所获,饶是向来没什么情绪的云芷,此刻也爆了粗口:“TM的跑哪去了!” 没有办法,云芷只好不落下任何一个地方,一处接一处地找,五个小时后,终于在一个巷子里寻到了要找的人。 在一片堆积的废弃建筑材料中,曲晚抱着双腿缩在墙根,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体恤,整个人冷得瑟瑟发抖,像是被遗弃在世界的一角。 见到人安然无恙,云芷的怒气也消散了,只留下庆幸。 云芷避开满地的杂乱,走到曲晚面前蹲下,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拿出手帕轻轻地擦净她脸上的泪痕。 曲晚缓缓地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人,却没有立即扑上来,只怔怔地看着她,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就不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那个模样吗?”曲晚终于开了口,却细若蚊吟,出口便消散在风中。 好在云芷听到了:“不会的。”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语言。 她朝曲晚伸出手:“该回去了。” 曲晚避开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抱住,后背的衣服被曲晚紧紧抓着。 怀中的人如枯叶般颤抖着,云芷顿了顿,也伸出手将她抱住。 一瞬间,颈肩处传来滚烫的温度,像是要将她活活烫穿。 曲晚破碎的声音从牙缝间挤出来:“我不要你救我,我要你爱我。”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一如从前。 在这个满是冷漠与虚伪的世界里,她们只有彼此,除了她们的感情,再没有什么是真实可信的。 一直到地平线被镀上金灿的光,窗外挥之不去的浓墨变得浅淡,最后再支撑不住地褪去,曲晚才缓缓醒来,入眼表示肌肤细腻光滑的胸口。 曲晚像只大型犬一样凑上去,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感受到对方的瑟缩。 她笑了笑,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上面,就像无瑕的白瓷沾染了雾气,更添一分温润。 云芷受不住这痒意,退开了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见她也正好仰头看着自己。 曲晚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仿佛计谋得逞狩猎者,戏弄着捕捉到的猎物。 云芷纵容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想吃什么?” 一个“你”差点脱口而出,曲晚生生憋了回去,她窝在云芷怀里不肯起来,闷闷地开口:“讨厌你。” 云芷听着这半真半假的言论,没有觉得莫名其妙。 她最清楚曲晚为什么会讨厌自己,而她无法辩驳,愧疚地将怀中的人抱紧。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把那个孩子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除了每天的饭食多做一点,她不会分给那个孩子半点主意。 那孩子的的不安、无助、恐惧云芷不是感受不到,可她从来不认为这和自己有任何关系,让她呆在家中,已经是她能做的全部了。 那孩子也知道自己麻烦了她,所以很听话,同龄的孩子还在凭着哭闹索要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那个孩子却乖巧得过分。 总是安静地呆在房子的角落里,不乱走动,不发出任何声响,即使害怕黑暗也强忍着,不主动开灯,也不打扰她。 绝大多数时候,云芷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后来,她将那个孩子从她的亲戚家带走,让她留了下来。 小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哽咽声,压抑着内心强烈的情绪。 云芷知道她的眼泪类似于被解救的喜极而泣,云芷觉得她可真傻啊,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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