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弦锦相处了许久,玄又头一次正确的认识到她的力气。 可当她和弦锦一道化作清风向城外而去之时,玄又忽地想起之先前蓬莱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拽着自个儿的系带,施术领着自个儿偷跑出去的,虽然那时还有个友一凝帮衬。 可玄又难免会想弦锦怎就这般喜欢拽她的系带? 每一回是这般如此。 玄又裹在清风里,沉默了半晌后,又默不作声的把自个儿腰间的系带系的紧了些,好叫余下的部分更长了点。 楚国建国将将三年,百废待兴。 出了燕京城,城郊就是一片荒芜,瞧不见半点儿生气,树影婆娑,倒是叫人生出了几分阴森之觉。 “弦锦,你同我说说,我们若是撞见鬼差上来,是否需避着一些?”玄又把手搭在鸣鸿上,不着痕迹的朝弦锦靠了靠。 “你还避着?”弦锦瞥她一眼,“那鬼差不避着你就不错了,见着你还要上赶着给你行礼,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玄帝?” 闻言,玄又忽地怔住,扭头盯着她,“你是如何晓得的?” 上界的玄冥帝君一开始,便不叫这个名儿,往代都是以玄帝为称。 可自玄又任职为玄帝后,便改了称谓,用玄冥比用单字玄,要更好的替天帝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可不过是只改了个名儿罢了,天帝的诏令上写的还是玄帝,她放在墨阳宫的帝君印上,刻的还是玄帝二字。 “我么,我晓得的可多了,”弦锦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高深地开口,“许是因我晓得的太多,才会被天帝削去帝君的位子,我可真真是无辜。” 她顿了顿,长叹一气又道,“果然,晓得的太多也不是甚么好事。” 但听此言,玄又忍住嫌弃的神情,极其捧场地哦了一声。 上界边边角角都晓得这位青阳主君是自个儿请命的降位主君的,现下搬出这套说辞,纯粹就是在胡扯。 可许久以前的青阳主君也心无挂碍,是上界那群最洒脱的仙家神族中的一个。 但也仅限于她发觉做个帝君,日日都会有不少天神来访,或是假借来访的名义试探她的天神之前。 那时的青阳主君因年少穷桑城一事儿,太过引人注目。 做个甚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儿都能四海八荒仰视着、关注着,做甚么都不方便极了。 可她毕竟是洪荒残存下来的天神,洪荒的天神之于某些事儿的想法,同如今相比,是两个极端。 青阳主君稍一思索,便犯了个事儿,于值守极地之时,放跑了极东之地作恶的混沌,后装作愧疚,请命去了。 见此,当今天帝也就随她去了。 虽且不说混沌不单单身上还留有她的神魂烙印,又还没逃出二百里便被勾陈大帝缉拿。 玄又忆起从前的事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城郊再往外走几里地,便是一片乱葬岗。 四周死气阴气交织缠绕,弦锦同玄又探头往里看了眼。 发觉里头皆是上个朝代阵亡的将士,后来因朝代被推翻,大多都成了无名尸。 “走罢。” 玄又伸手捂住了弦锦的眼睛,话方一出口,就被她拽着自个儿的系带拖着离开了乱葬岗。 玄又绷着脸被她拖着,这青阳主君真真是极爱拽她的系带。 若是下回能拽着她的手便好了。 被弦锦拖拽着的玄又有点透不上来气,胡乱地想。 . 望舒御车已行至穹顶正中,四周冷风阵阵。 属实是受不了周围风沙树叶一股脑儿往脸上刮来,弦锦拉着玄又就近踏入了一间屋顶瓦片都没剩多少的庙宇。 玄又趁她背过身去,当即手忙脚乱的松了松腰间系带,喘了口气后,这才得空环顾四周,着实是被这破破烂烂的庙宇惊住片刻。 她惊叹一声:“这是庙?” 弦锦往前挪了两步,凑上去看看立在神像斜下的牌子,勉强从里头看出了月老二字。 见此,她扭头看向玄又,“这好似是个月老庙。” 闻言,玄又先是瞧了眼牌子,再抬眼去看神像。 那神像也不晓得是历经多少年,原先身上花花绿绿的颜色也因长久的日晒风吹而掉了色,环绕在周身的绸缎也是破旧不堪的模样。 而那神像的面庞上,早已落了许多灰,手边依稀能瞧见是个红线的石雕也是斑驳的模样。 若不是那牌子上的月老二字,青阳主君同白虎主君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竟是供奉月老的庙宇。 玄又望着奇奇怪怪的神像,往弦锦身边凑了凑,似是忽地想起甚么,瞪大了眼,颤巍巍问:“这神像该不会是六识吧?” “应当不…” 弦锦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神像,却在神像的右手处发现一根雕刻的粗大的红线,手边还有一整个线团。 青阳主君果断放弃了说服自个儿这不是六识的想法,闭了闭眼道:“不错,就是她。”
第29章 不得其解与清早再归 这番场景,可叫玄又细细看了肉许久。 半晌,她神色怪异地拍了拍手,“不得了不得了。” 弦锦扭脸问: “甚么不得了?” 玄又若有所思地道:“得亏这庙早断了香火,倘若六识下界顺着香火瞧见这神像,那不得砍了这神像。” 听得这话,弦锦仔细地回想了六识那瞧起来温温和和,实则暴躁的性子,当即附和的点头。 虽说这庙里,早断了香火,可若真是让六识晓得有这一处的神像,只怕她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如此看来,燕京城内供奉白虎主君的庙宇,也算是顶顶好的了。 但听身侧的玄又忽地疑惑出声:“有古怪,这庙应当还有凡人供奉。” 她往前上了两步,一眼就瞧见摆在神像下方的香炉。 不大不小的炉子里盛的陈旧香火同自屋顶漏下的雨水混在一处,成了泥浆。 而炉子四周,却还残余着浅灰的香灰,一眼望去,就晓得是新的香灰,显然是还有那么一两个凡人前来供奉月老。 “月老嘛,总有凡人想要求得正缘,且凡人供奉月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即便是废弃的庙宇,可城中那样多的凡人,总会有几个也不晓得自哪儿得到燕京城外有个月老庙的事儿,故而带上几炷香怀着虔诚求缘的心思来拜一拜。” 弦锦哗的一声打开折扇,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却被扬起的香灰呛住,皱着眉打了连几个喷嚏。 玄又瞧了她两眼,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被弦锦没好气地瞪了眼,这才收敛了些。 不过这一打岔,倒是叫弦锦想起方才自燕京城出来时,瞥见的供奉红鸾神官的庙宇。 既然城中已有可求正缘的庙宇,那又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出城,来给这既破败又断了香火的月老庙上香呢? 只这样一想,便叫弦锦很是不解,她侧目看去,身边的玄又用手沾了点香灰放在指尖捻了捻。 玄又静静地等她想完,瞧见她看过来时,这才出声问:“在想甚么?” 弦锦蹙着眉道:“燕京已有红鸾神官的庙宇,那又为何要来这此处” 此话一出,玄又登时晓得,她同弦锦想到了一处去。 玄又嘶了一声,拧眉沉思。 “三千凡世历朝历代以来,大多供奉的皆是月老,红鸾神官不过前些年才出现,若是红鸾神官真要同月老相比,凡人应当更相信月老?”玄又捻着香灰道。 这话倒也不假,三千凡世的凡人,长久以来,供奉月老的日子比之上界许多大帝帝君都要早上许多。 可下界次数寥寥无几的青阳主君自然是无法答疑。 . 日头正好,金灿灿的日光越过稀疏的绿树直直地撒进寮房外的地处。 见二位主君一夜未归,还以为她二人已回上界的土地仙方欲进寮房收拾一番,半只脚将将踏进门槛便被玄又突如其来的传音骇了一回。 ——“可是那四帝子出了甚么事儿?” 土地仙打眼望去,就见弦锦躺在小院里的躺椅上懒洋洋的,面上盖着一卷了边的话本。 倒是玄又大剌剌的坐在被日头晒得暖洋洋的草皮上,一手拿着袖珍小剑,一手半举着一崭新的话本。 “回二位主君,四帝子并未出事,一切如常。” 土地仙先前被玄又的传音骇得不轻,说话时尾音还在发颤,“庙里的早膳是清粥,主君要用么?” 沉迷于小剑和话本子里的玄又无暇顾及他,倒是闭着眼的弦锦突然朝他摆摆手,示意不用。 今个儿卯时一刻,才自城郊回来的二位主君还留有闲暇,去燕京的早市转了转,于一家面店落座,点了两碗面,后又买了两肉馅的烧饼回来。 裹在弦锦的清风里,叼着烧饼的玄又还险些掉了半块肉馅,也幸好她接住了,忍着一手油腻进了寮房捏着帕子反复擦。 那时,已变了张躺椅躺在上头的弦锦撕了一小块烧饼,津津有味地望着她嫌弃的神情。 见着弦锦摆手后,土地仙弓着腰出了门去。 临走前,又瞥了眼相安无事的二位主君,眼尖的发现青阳主君手边小几上的碟子里摆着半块烧饼。 一夜不归的二位主君竟还是在外头吃了再回来,真真是稀奇。 那他这庙里多做的那些个清粥岂不是余出来了? 那倒不如都进了他的肚子罢。 这土地仙是这样想的,他也是这样做的。 他今个儿卯时末多喝了两碗清粥,撑得走不动道。 土地仙云淡风轻地顶着庙里一众小徒弟好奇的眼神,将两个蒲团拼在一处躺在上头消食。 弦锦又眯了半日,灌了壶玄又给她凉的茶清醒后,转头一瞧,就见玄又手里的话本子已快翻至末尾。 她瞧着玄又看的那样认真,免不了去想这话本子里头难道是甚么新奇的故事? 弦锦撑起身子,好奇地问:“那话本里讲了甚么?” 闻言, 玄又捏着书页,头也不抬地道,“是戏子同君王的故事,先让我研究研究这其中的路子,看看百八十年后还是不是这路子。” 书生和狐妖、书生和戏子、书生和各路妖怪的故事玄又已经瞧得够多了。 那时,玄又望着千篇一律的话本子时还在想,难道这三千凡世的凡人就这样喜欢书生么? 而后,她又于万万年间下界数次,见得多了,留的时间也长了,跟着走过了几个朝代更替。 玄又这才发现,凡人其实不喜欢书生,只是羡慕里头美好的感情罢了。 而眼下,又冒出个新奇的话本供她解闷,玄又自然是要看个尽兴。 听得此言,弦锦哦了一声。 戏子和君王,她估摸着这又是个悲情故事。 可青阳主君瞧过的话本子也不少,只是极少去看凡间的话本。
55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