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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枫内心是有预期的, 毕竟接了这个活签了合同，那么写出来的东西必定要做调整, 要为影视服务。 这本书她写得早, 故而改编成剧本时，她已经修改了部分剧情和台词, 连带场景都更换了不少。 只是现在再来修改, 看着自己辛苦写出来的东西，被别人不断否定重整。 甚至原本该有的有些黑暗的主题，连带着都被更改不少。 周枫那原创作者特有的毛病不免犯了。 给弄的很不乐意起来。 给成俊华打了电话, 商量修改剧里某段高潮情节的事。 成俊华说：“你看，就是于怀安这里被女主父亲邀请进屋取暖，结果把他杀了, 只为拿走五百块钱，是不是, 有些太阴暗了？” 周枫叹道：“那您认为改成什么样好呢？” 《子午》这本书起因就是一桩灭门惨案。 不同于一般犯罪悬疑小说的是, 造成这门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是四个未成年。 于怀安, 就是这四个未成年中的一个，也是性格最恶劣的一个。 “你想, 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在大冬天被人请进屋, 那他心里肯定是有点触动，借此感到温暖的对不对？”成俊华循循善诱道，“他会不会有那么一丝想要向善的念头，想要回到正常生活。所以我觉得这部分其实可以改成，他留下来取暖，还和女主父亲一起在早餐店里做煎饼。然后女主秦烛给父亲打电话，正好听见了于怀安的声音，由此也能埋个伏笔。” 周枫皱眉：“但父亲若是不死，秦烛又怎么卷进这场调查呢？” “这我们也可以再改嘛。可以改成她某个姐妹被杀了。” 周枫：“......成导，我觉得还是不要改吧，你刚刚说的那些事，其实按照书里于怀安的性格特点，他是不会去做的。” 和影视剧里常出现的反派角色不同，于怀安这个人并没有悲天悯人的身世，也没遇到过什么改变良知的不幸遭遇。 他就是纯粹的恶，内心腐烂。 让读者共情怜惜的点都没有，有的只是因他恶行而起的不寒而栗。 “可是这样下来，这个角色岂不是太扁平，一点孩童该有的天真都没有，这样的人，很难有角色魅力，我觉得，也不太贴近现实。” 周枫感慨，还真是从小被捧到大，不食人间烟火的导演。 生活中这样的人多的是，也就在影视作品中才需要考虑角色的扁平度。 “成导，我创造他出来，本身就没想过让他有魅力。”心里隐隐有些焦躁，她很克制地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冲，“他就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以作恶为乐，没有必要让观众同情他，我也不希望有观众会去同情一个犯罪分子。” 成俊华沉默一瞬，才说：“但要过审，这部分剧情确实太黑暗，得改，而且......周老师，你写剧本，不懂得我们这些吃影视饭的难处，很多事都是需要妥协的。我明说了吧，” 忽然压低声音，叹道，“这个角色的演员朱恩华你可能不清楚，但他叔叔是陈制片的多年好友。所以我希望……怀安这个角色能再有些深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语气诚恳，隐有规劝之意。 让人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周枫沉沉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了。” 说完径自挂了电话。 虽然极力克制，但最后那句话还是带了点不耐烦。 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听了作何感想。 周枫懒得多想，她气起来不管对面是谁都敢发火。 硕士退学后，周枫当时没多少名气，稿费还不足以支撑日常生活，只能去老家城里的一些公司找工作。 小公司她不愿签，但大公司要求又多。 然而每位HR都揪着她退学这段经历不放，除此之外，还问了许多隐私问题。 被问得烦了，在一次面试中，朝某个电信公司的HR发了火后，她连其余公司的通知都懒得再等，直接删光他们的联系方式，打来的电话也挂断，再没有找过工作。 把手机随意扔在桌上，双手抹了遍脸，周枫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她没有动笔往已经写满要点的笔记本上再添上几笔，只闭上眼睛在椅背上靠了会。 正出神，手机铃声又响起。 以为是成俊华，没想立刻接。 晾了会后，拿起手机一看，却是卓元思。 接起，心里还有些气，故而语气并不友善：“喂，干嘛？” 那边卓元思“嘶”了一声，有些诧异似的，说了句“你冷静冷静”，蓦地挂了电话。 周枫知道他意思，起身，去上了个厕所。 然后去厨房，给自己泡了杯洋槐蜂蜜水。 喝完几口，这才没刚刚那么烦躁。 端着蜂蜜水回书房，拿起手机又给卓元思打去了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一直在等着似的。 开口，语气一贯的吊儿郎当：“周大小姐，气消了？” 周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她是个有脾气就要发的人，通常容易在亲近的人或者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面前发火。 至于卓元思他们早就习惯了她的阴晴不定，有时听出她心情不好，往往会等她冷静下来再来找她。 “谁惹你生气了这是？”卓元思笑道，“说出来我帮你报仇。” “别贫，工作上的事而已。”周枫没什么心情和他油嘴滑舌，只言简意赅道，“有什么事吗？” 卓元思：“今儿周四，出来玩嘛，不是约好了嘛。” 周枫冷哼：“我可不像你那么闲。” “喂，我也很忙的好不好，我说晚上出来，小眉想见你。” “见我干嘛？” “答应你的温泉啊。”过年那阵子卓元思新婚，举行完婚礼后就飞去欧洲蜜月旅行了，不久前才回来，“小眉说，陇酒山庄那儿新开了桑拿温泉服务，一起去试试呗。她上次不是说要弥补你，请你泡温泉吗？” 周枫眯一眯眼，兴致缺缺：“不用了，忙。” “今天真没空？” “是啊，刚好赶在这一天。”说着，把手机放桌上，开了免提。 拿起记录了一堆准备修改的剧情的笔记本，准备整理下再弄出个更清楚的大纲来，又道，“成导让我改剧情，我准备今晚之前写出来给他。” “哎呀，这又不急，玩完回来写一样嘛，而且泡泡温泉灵感更多呦。”他倒是乐天派，“你要是来的话。我现在就预约了。” 周枫给他念得头疼：“不去。我怕夜长梦多，再拖下去我就要心梗了。赶紧写完让他拍完，省得折腾我。” “……行吧，那换个时间，周末选一天，怎么样？” 周枫淡淡应道：“嗯，可以。对了，我想……” 话还没说完，又猛地咽回去，苦笑了下。 卓元思不免追问：“想什么？” “没什么，就这么说定了，挂了。” 原本想带温筠鹭一起去，但突然又想起她先前说过的不要外露她们关系的话，这才骤然住口。 其实，说出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又不会因为这种事产生偏见，也不会说给别的人听。 想到这，周枫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过，低调沉敛，确实符合温筠鹭的个性。 这两天也是，自从把她送回家后，温筠鹭果然如她所言，安安静静，不曾打搅她半分。 除却两三句微信上的问候，就连最基本的电话都没有过。 周枫是说过她可能接不到，但不代表温筠鹭不能打。 她之前没谈过恋爱，但却看过无数段他人恋爱的伊始终末。 对比之下，她的温教授似乎显得也太冷静成熟了些。 成熟的，仿佛只有自己一人才会下意识地看看手机，看看有无对方发来的消息。 * 调出以前写的那份剧本的电子档，在上面增删改动颇多，又打了电话给成俊华沟通说明。 将近凌晨一点左右，周枫才写好，将电子档发给了对方。 刚好人也在现场指导拍戏，没睡，收到后很快回了句“辛苦了”。 周枫额头上还贴着一剂定神止头疼的药膏，见他这么说，关了电脑回床上去睡了。 但睡前，还是忍不住给温筠鹭发了好多条语音。 从前她就有这个毛病，和人聊天时总控制不住话碎，一下子能发出近十条消息。 尤其聊天对象是温筠鹭时，话会忍不住更多，哪怕是最乏味的学术问题，她也能滔滔不绝。 而做学生时话多，现在身份转化，更亲密，话也越发多了。 反正周枫也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回，径自在聊天界面自言自语似的聊了许久，停下。 等了五六分钟，温筠鹭也没有回，肯定是睡着了。 她叹口气，想起了今年年初元旦。 自己给温筠鹭特意踩点发了条“新年快乐”，而后也像现在这样，盯着手机死死的等。 那次她等到了回复。 却不敢再和对方说些什么。 不过这次却无需再等下去。 毕竟，她早就等到了，温筠鹭这个人。
第40章 师道威严 清晨的时光还算悠闲。 温筠鹭看到了周枫发来的语音, 也看到了她发来的时间点。 凌晨一点多，估计人还在睡。 她起来时间算早，不到七点就睁开了眼睛。 洗漱完去厨房, 将手机放在流理台上, 边听着微信里自动连放的周枫的语音消息, 边开锅热油, 给自己炒了份蛋炒饭。 隔着手机, 周枫那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显得有点闷。 她说:“哎呀我要死了......大导演折腾死人......” 又叹气, “不过该改还是得改, 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嘛，我也是要吃饭的嘛。” 温筠鹭把冰箱里的冷饭倒进去炒匀, 伴着鸡蛋液。 周枫的声音继续, 越到后面声儿越小，越听越像撒娇—— “温教你睡了吗？真睡了？” “我好累啊，还好我码字速度快, 不然估计得通宵......” “温教都不给我打电话......” “温教......” 听到最后，温筠鹭失笑。 还真是孩子心性。 不过听她昨晚忙到这么晚，现在肯定还在睡得昏天黑地。 温筠鹭就没给她回消息。 再往锅里倒入生抽、料酒等, 翻炒几下，收锅关火。 吃完早餐后, 将两头羊从宠物房里放出来, 拌了草料喂它们, 而后进去收拾房间。 弄完，又把laptop拿出来, 坐在客厅里，检查今天上课要用的幻灯片并回复些工作上的消息。 渐渐的,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再去把碗洗了。 等出来，去餐桌上抽了张抽纸把手擦干，两头羊吃完了草料，排排站着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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