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你不看试卷能记得住题目吗?” “乔枝,你字写得挺好看啊,是对着哪本字帖学的?” “乔枝, 你那什么……白洞乡中学是吗?我听说乡下学校教学都很差,你们那里的人读书都这么用功吗?” “乔枝,老师讲得这么无聊你是怎么听下去的?我困得都要睡着了……” 耳边声音喋喋不休地传来。 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糊开来的墨点,乔枝稍稍偏过头,认真地对邱丹朱说道:“我要听课, 请你不要再来找我讲话了。” 乔枝觉得葛勋和杜永良应该会和邱丹朱比较有共同语言,希望她能换一个双向奔赴的骚扰对象。 乔枝说完这句话后就把目光移回了草稿纸上, 并没有注意到邱丹朱突然间变得很难看的脸色。 之后的半节课,乔枝终于收获了难得的清净。 但是在下课的时候, 邱丹朱离开位置时故意狠狠撞了她一下。乔枝不明所以地看向她的背影, 由于邱丹朱的位置靠墙, 而她坐在外面,所以之前都是邱丹朱离开前和她说一声,自己起身给她让开一条通道。这一次邱丹朱却没有和她打招呼,直接从乔枝和后桌的缝隙间硬挤了出去, 手腕上形状不规则石头编织成的手串用力磕在了乔枝的后背上。 【她这么着急出去吗?】这是乔枝心里唯一的想法。 【也许有急事吧。】系统很天真地说道。 乔枝和系统都没有多想。 她自然也不会知道,邱丹朱离开后没多久, 就与几个小姐妹会合在楼梯拐角,愤愤说道:“那个乔枝真是假清高,我还以为新换来的这个能好一点,这样看上去还不如于晴呢。” “那你要怎么样?”一个女生倚靠着墙壁,歪着脑袋贴在冰冷的墙面上,“私底下给她一个教训?” 邱丹朱的表情看上去很想这么做,但最后只是不甘说道:“杜永良像是喜欢她。” “啊,那办法了,如果杜永良要护着她的话。”那人闻言撇了撇嘴,“不过那人真的清高的话,说不准不会理杜永良呢,到时候要是把人惹火了,估计就和于晴一样咯。” “能不能不提那个名字了啊?”邱丹朱皱了皱眉,烦躁道,“听着都觉得晦气。” 想到上个学期末发生的那件事情,邱丹朱仍有些后怕,每每想到地上的那泊血她就觉得瘆得慌。不过其他人毕竟没有她当初离得那么近,所以只觉得是个不错的谈资,依旧说了下去:“哎,那张桌子今天总算是扔掉了,舒服多了吧?” 邱丹朱的脚尖被踢了两下。 “也就这件事情让我顺心点了,那人怎么不坐何沼身边去呢?我瞧何沼对她倒是不错,还主动给人搬桌子……” 邱丹朱的话戛然而止。 其他站没站相的女生也站直了些,目光齐刷刷往一个方向看去。 刚刚才提到的两个对象,乔枝和何沼,正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邱丹朱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乔枝,你这是要去哪?” 抱着一叠册子的乔枝一五一十答道:“帮忙送作业。” 这问题算得上是明知故问了,乔枝和何沼都抱着一叠暑假作业,何沼还是学习委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们两个是给老师送作业去的。但是何沼以往总是自己搬厚厚的一大摞,哪怕一次真的搬不完,她就是搬两次也不会叫别人帮忙,眼下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乔枝说完就从这几个女生身边走过,等到她们两人都走远了,邱丹朱原本的笑脸立刻转换为一个白眼:“看到了吧,就是这样的,没什么表情,说话的语气也一直这样,真是搞不懂她有什么好装的。” 有人的关注点则是放在了何沼叫乔枝一起搬作业这件事上:“她们关系好像真的可以诶。” “何沼和于晴关系是不是也不错?” “没有吧……与其说是不错,不如说是……” 她们没有再说下去。 说起来倒是有点可笑,已经亲手做出过欺凌之事的人,在提起她们所做之事的时候,竟也会觉得难以启齿。 何沼和于晴的关系很一般,她一直以来疏远着班上的每一个人。 只是在一群人或主动,或随大流地加入欺凌同班同学的狂欢时,哪怕只是置身事外,都能显得自己与受害者关系好了起来。 几个女生语焉不详地又说了几句,于晴被迫推到众人眼前,而何沼属于班上无人在意的边缘人,还真想不起来她们有没有过交集。 “她们两个怎么样不提,何沼跟乔枝的关系好像确实还行。”一个人说道。 “因为乔枝是乡下来的吧。”邱丹朱不屑道,“但凡知道何沼她爸是杀人犯的,谁想和她往来啊,也就乔枝不知道。” “诶,”有人饶有兴致道,“邱丹朱,要不你跟转校生说一下何沼的事,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班上不喜欢何沼的人很多,毕竟当人被划分出明确的团体之后,总是会排斥位于团体之外的人。但是她们又不想正面招惹何沼,毕竟有一件事情她们达成了共识——谁知道杀人犯的女儿,身上是不是也带了杀人的基因呢? 不过这种暗地里给何沼添堵的事,她们还是很乐意尝试的。 邱丹朱欣然同意。 然而一节课以后,她就极其无语地向同伴们汇报了跟乔枝说小话后的结果:“她说我们不应该在没有弄明白事情始末的情况下,因为父亲所犯的罪行,就对何沼同学怀有偏见。” 完全没有预料到乔枝会做出这种一本正经回答的同伴们:“……” 邱丹朱说出了她们的心声:“这个人有病吧。” ————— 这一日的课程绝大多数都是主课,只在放学前有一节体育课。学期伊始,体育课也还没有被克扣。 不过松兰县是小地方,松兰三中也是所极普通的中学,在这个年代,并没有专业的体育老师给学生上课。体育老师是班主任兼任的,在简陋的操场上领着学生们做完一套不标准的热身运动,又跑了两圈后,就放学生们去自由活动。 男生一窝蜂涌去了边上的小篮球场,女生则是很多去边上的器材室借羽毛球拍,剩下一些不喜欢运动的则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班主任也不管学生们做什么,只要不跑回教室被不定期巡查的校领导抓到就可以了。 往来的人群,一时间阻隔了乔枝的视线,让她弄丢了何沼的身影。她孤零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就走到操场和篮球场交界处的草坪上坐下,借头顶的茂盛的树冠挡住了阳光。 乔枝坐在树荫里,但没一会儿就有更深的阴影从前方投下来。 她下意识以为是何沼来了,抬起头看见的却是一张有些扫兴的脸。 杜永良臂弯里夹着一只篮球,撩了撩脑袋上的黄毛,居高临下地看着乔枝:“喂,乔枝,来看我打篮球,给我加下油吧。” 他说出来的甚至都不是问句,而是语气相当理所当然的陈述句。 几乎没怎么被人拒绝过的杜永良,怀着胜券在握的心情。 然而乔枝摇了摇头,脑袋又低回去了,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的草叶。 背后还几个小弟等着他,杜永良顿时觉得面上挂不住,一边伸手要把乔枝从地上拉起来的,一边说道:“你干坐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啊,不如看我打球,体育课结束我请你棒冰呗!” 乔枝避开了杜永良的手,依旧是拒绝:“谢谢,不用。” 在乔枝一贯的观念里,这样的拒绝完全符合社交理由,她的拒绝同样合情合理,完全想不到有人竟然会因为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心情顿时阴沉下去。 杜永良回到小弟们的簇拥中去后,就骂了一声:“不识好歹!” 小弟提议:“良哥,我们去把人给你拖过来?” “算了,”杜永良说道,“好歹是个女人,这么粗鲁干吗?” 小弟们立刻连声道:“对对对,还是良哥怜香惜玉。” 杜永良虽然装出了一副大度模样,但心里并没有真的不介意,甚至打球打着打着,心里头憋着的火还更旺了一点。等人把球传过来的间隙,杜永良看见乔枝揪着地上的叶子玩,愣是没有看过来一眼,越想越气,手上也不知道有几分故意几分意外,用力狠狠往边上一打,篮球就直直往乔枝飞了过去。 然而篮球实际上的走向,却让看见这一幕的人,包括杜永良自己都呆住了。 要是说他心里头没点报复的心思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同样没想过做得太过火,篮球此刻飞快地砸向乔枝的脑袋。 见者无一不觉得:完了,躲不开了。 然而上一秒还在认真用草叶编一只手环,目光没有分给周边一点的乔枝,却在下一秒似有所感,抬起手挡下了那只篮球。 她碰到的不只是粗糙的球身。 还有分明的骨节。 乔枝惊讶地往边上看去,不知何沼什么时候走到了这里,她同样伸手要将那只飞来的球挡下,自然而然与乔枝的手碰到了一起。 相触只有一瞬,乔枝的手指便缩了缩,然而过于细腻的触感却让何沼怔神许久。 篮球啪嗒一下掉了下去,顺着斜坡骨碌碌往下滚,不过树下的两个人都没有在意。 不久前还在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的乔枝,此刻却抬头看着何沼,用不自觉软了音调的声音问何沼:“你刚才去了哪里?” “去器材室整理登记本,今天轮到我。”何沼垂下眼眸,看着乔枝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你在这边做什么?” 乔枝展示给她看自己刚刚编好的手环:“我在编这个——但是好像有点单调。” 何沼想了想,说道:“你跟我来。” 乔枝问都没有问就握住了何沼伸出来的手,借她的力气站了起来。 此时反应过来后终于追上来的杜永良顾不上从他脚边滚过去的球,想要上前去和乔枝道歉,顺带着安慰她两句,然而乔枝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何沼也恰好往前一步,挡住了乔枝的大半身影。 杜永良本来还想追过去,却被捡起篮球跑过来的小弟打了下岔:“良哥,我给你把球捡回来了。” “就这么一点小事还要跟我说?”杜永良很不耐烦,压根没有理睬想要邀功的小弟,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乔枝,眼珠子好像都要掉在她的身上。 另一个更加有眼色的小弟投其所好地问道:“良哥,你是不是看上这个转校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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