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陆掌柜被她一凳子吓跑之后,这么快就去找了她娘。 让娘来做说客? 陆氏显然不是来做说客的,而是来做主的。 她见唐来娣呆愣着,便看向唐槿和楚凌月,语气理所当然道:“这饭馆既然是来娣开的,你们就都是她的伙计,现在饭馆不做了,你们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去,赶紧走,别碍着我教女儿。” 唐槿没接她的话,直接看向唐来娣:“来娣,你跟婶子好好说,有什么事到后院叫我们。” 一看陆氏这么横,再结合原主记忆的信息,知道这位胖大婶是个性子凶悍的,她当即就拉着楚凌月的手往后院走。 唐来娣眼巴巴地看着她们躲后院去了,心里骂了一句:没义气。 唐槿是真的不讲义气吗? 楚凌月也不确定,于是问道:“阿槿,我们就这么不管了吗,来娣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 孝道压死人,唐来娣可以拿凳子吓唬陆掌柜,对上自家娘亲,别说动手了,顶嘴都不合适。 唐槿冲她一笑:“跟我来。” 话落,她松开楚凌月的手就冲进卧房,高声喊道:“祖母不好了,祖母不好了…” 昏昏欲睡的唐老太太被这么一喊,登时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什么不好了,瞎嚷嚷什么,老婆子我好着呢。” 唐槿做作地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道:“真的不好了,来娣她娘来砸店了,还要赶我们走,您快去看看吧。” 楚凌月跟在唐槿身后,见老太太朝自己看过来,目露询问。 她轻轻咬唇,语气低低道:“祖母,来娣她娘让我们滚。” “你说什么,她敢让你/滚,老婆子…老婆子我用拐杖抽死她。”老太太一看心头宝这可人怜的样儿,那叫一个心疼和怒不可遏,一个翻身坐起来,拎着拐杖就冲了出去。 唐槿默默朝楚凌月竖了竖大拇指:“娘子厉害。” 还是这个女人会演戏,这小表情,这语气,让她联想到了现代某些小说里对人物的奇葩描述,这才是真正的三分委屈,三分无奈,再加上三分无助和一分隐忍。 绝了! 楚凌月现在可是老太太的心头宝,谁触眉头谁倒大霉。 楚凌月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淡淡道:“阿槿也不差。” 戏演到这里,她也明白了,这个人不是怕事不管,而是想请出老太太这个大杀器。 唐槿这才解释道:“陆氏再过分都是来娣的娘,人家母女俩说话,咱们到底是外人,且陆氏是长辈,你我与她计较也不妥,还是祖母出马最合适。” 老太太是谁,是唐家村第一悍妇,还是唐家村辈分较长的几位老者之一。 整个唐家村就没人敢惹她。 尤其老太太行事还公正,护短但讲理,在村里颇有些威信。 在老太太面前,陆氏根本就不是棵菜。 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地来到大堂外,就看到了站在窗下的老太太,耳朵贴着墙,正在偷听。 唐槿不由看了眼楚凌月。 楚凌月扬了扬唇,乖巧地站到了老太太身边,挽住她的胳膊。 偷听的队伍增加了一个。 唐槿忍不住笑了笑,默默站到了老太太另一侧。 偷听的队伍扩大了到了三人。 大堂里,陆氏见唐槿和楚凌月还算识趣,等她们走远了,又看向唐来娣,指了指凳子:“坐下说吧。” 唐来娣却站着没有动,面无表情道:“娘,我知道是楼上楼陆掌柜让您来的,你说什么都没用,饭馆是不会关门的。” 陆氏登时气了:“你真是翅膀硬了,你知道楼上楼是什么背景吗,人家陆掌柜是念在同乡的分上,才让我来劝劝你,给你一条生路,不然你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唐来娣浑身紧绷,嘴唇紧紧抿了抿:“平安县不是没有王法的地方,他楼上楼再财大势大也不敢乱来,不然我就跟他拼了。” 她曾是衙门的捕快,知道本县的顾县令虽然于政务有点惫懒,但为人还算清正,不是眼里能揉得进沙子的人。 所以,她不怕。 “万一他敢呢,他拼钱拼势,你拼什么,哦,你拼命,你也就只有这条命了。”陆氏笑了,笑容轻蔑,忽而怒道,“可你这条命是我给的,我不许你拼,少废话,赶紧关了饭馆。” 唐来娣一脸倔强道:“拼命就拼命,我死也不关饭馆。” “唐来娣!”陆氏猛拍桌子。 唐来娣扬头,满眼含泪,眸底一片决绝。 身为一个正义的女捕快,她这辈子绝不向恶势力屈服。 嗯,娘好像不是恶势力,但娘现在帮着陆掌柜,那就是恶势力的帮凶,总之不管是谁,都不能令她屈服。 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陆氏深吸一口气,知女莫若母,女儿的性子就跟犟驴一样,认准了什么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她缓和了一下神色,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语调酸楚道:“来娣啊,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弟弟想想,耀祖他才升了捕头,前途正好,万一因为你得罪了陆掌柜,连累到他怎么办,你就听娘一句劝,把饭馆关了,再把菜方哄过来,咱们一家就吃喝不愁了,你也能说个好人家。” 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起弟弟唐耀祖,唐来娣的心直接硬成了石头。 “为耀祖着想,你们就只知道为他着想,那个案子明明是我破的,你们为了他到处抹黑我,把我从家里赶出来,还让衙门辞退我,现在又为了他让我背信弃义,做猪/狗不如的小人,你们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陆氏的脸色不自在了一下,随后又理直气壮道:“为你弟弟着想怎么了,你小时候什么都让着他,现在怎么就拎不清了,耀祖才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他好了,你才好,你这孩子怎么越长越歪,你就不能让让他。” “我就是一直让着他,才被他抢了功劳,才无家可归,就因为我是他姐姐,我就活该一直让着他吗,我让够了,我凭什么让他,凭什么啊……” 唐来娣直接气哭了,满腹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状若疯魔地嘶吼道。 “你大呼小叫什么,我是你娘,你看看你现在的德行,还有个女儿家的样子吗?”头一回被女儿吼,陆氏气得站了起来,伸出手去,作势要打。 就在这时,一根枣木拐杖凭空飞了过来,精准地砸在了她的胳膊上。 “哎哟,哪个狗/东西砸我。”陆氏呼痛一声,抬眼就看到黑着脸的老太太,心里不由一慌,强行挤出个笑来,“老太太,您怎么来了,快坐。”
第35章 唐老太太大马金刀地往桌前一坐:“老婆子我来打乱叫的狗, 一只耳呢,那个怂瓜玩意躲哪儿去了。” 一只耳是指唐来娣的爹,唐叁义。 唐叁义年轻时在衙门做捕快, 曾不小心被盗贼削去一个耳朵, 从此就有了个诨号“一只耳”。 陆氏一听老太太这么问,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门外。 大堂内的人不由都看了过去,就见一个戴着厚布帽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看着四十多岁的年纪。 正是老太太口中的“一只耳”,唐来娣的爹。 唐叁义进门便老老实实地朝着老太太招呼了一声:“婶子。” 说话间, 他不自觉地扯了扯本就已经遮住了两边耳朵的帽子,面上干笑着。 唐家村一族大多沾亲带故的,没血缘关系的就按辈分排大小,唐老太太跟唐叁义的爹一个辈分, 应他一声“婶子”。 唐老太太嗤笑一声:“合着你小子在啊, 躲外面听出什么名堂来了?” 唐叁义脸上的笑容又勉强了些,显得有些滑稽。 他扯了扯帽子,嗫嚅道:“婶子,不是我们非要为难来娣,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是我的女儿,实在是陆掌柜势力太大,连县太爷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我跟她娘也没办法。” “手心手背都是肉没错,但手心的肉就是比手背的厚, 你们对来娣怎样, 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老婆子我不管你们怎么当爹娘的, 我今天只管这家店,我看谁敢让我关门。”老太太气势万钧,两眼直视唐叁义。 唐叁义沉默片刻,小声道:“婶子,这店是来娣的。” 来之前,陆掌柜亲自上门跟他们说清楚了的,女儿是饭馆的东家,大厨是唐老太太,唐槿两口子是伙计。 虽然他不知道老太太怎么变成了大厨,但饭馆可是他家的。 唐老太太冷嗤一声,看向唐来娣:“来娣,你说这家饭馆是谁的?” 她对三个小辈所谓合伙做生意的来龙去脉早就问清楚了。 租饭馆的契约在唐槿手里,签名的也是唐槿,唐来娣是出了二十两银子,但倒霉孙女不厚道,压根没往分钱的契约上写。 她原本了解一切之后是想让唐槿改一改契约的,不能欺负人家老实孩子。 但想到唐来娣爹娘的为人,她就留了个心眼,暂时没提这一茬。 没想到,还真让她猜准了,这两口子果然来找麻烦了。 相信唐来娣只要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就知道该怎么说。 唐来娣稍愣了一下,忙擦了擦脸的泪:“是唐祖母您的。” 唐老太太满意了:“听到没,这饭馆是老婆子我的,来娣那二十两是我做主让唐槿借的,眼下已经还给她了,三个孩子东家来东家去的叫她,那是她们感情好,不像一些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关公面前耍大刀,让谁滚呢。” 陆氏动了动嘴,想说她没让人滚,但被砸了一拐杖的胳膊还在疼,她不敢吭声。 老太太这个婶娘一直凶名在外,她自嫁到唐家村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回老太太的英勇事迹,这位才是个真敢耍刀拼命的主。 唐叁义看了下自家闺女,眼珠子转了转道:“既然饭馆不是来娣的,那我们就不掺和了,来娣,跟爹回家。” 迎着自家爹爹视线,唐来娣握了握拳,没有吭声,腿却迈了几下,站到了老太太身后。 以此来表明她的选择。 唐叁义皱了皱眉,心一横看向老太太:“婶子,我知道您一向讲理,来娣既然不是饭馆的东家,那就让她跟我回家吧,您不能拦着她,万一再连累…我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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