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岺岺!”一向严厉的母亲见她这副样子心软了两分,恨恨地喊了她一声,试图劝服她服软。 但年轻气盛的秦岺没有。 她扶着门框,强支撑起身体,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不管身后他们的注视,头也没回地离开秦家。 忍着疼痛,抵达与白犹的约定地点。 “白犹。” 听见声响的白犹转过身,却不料看见的是面色苍白的秦岺,她的额前遍布冷汗,唇边被咬破出血。 白犹连忙扶住,感受到她的身子僵硬。 “小岺,你在发抖。” “白犹。”秦岺声线带着沙哑,见到白犹的那刻,失力地向前倾去,俯跪在地,紧紧地握着她,扬起眼睛。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分开的,对吗?” 白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秦岺只迫切地想知道她的回答,追问道,“对吗?” “对。”白犹先应下来,随同她单膝着地,搂住她,将她拥在怀中安抚,“不会分开的,不会的。” 秦岺闭着眸,点头,“好...好......” 秦岺收到她的回答便丧失一切力气。那些抛之脑后的疼痛和情绪在她面前无法再掩饰。坚硬的外表尽数崩塌,趴在她的怀里哭泣。 过了很久,很久,白犹才发现了她的后背的大片淤青。 乌青带着发紫,遍布了整个后背。 白犹大概猜到了发生什么事,尽管秦岺一直不肯跟她提。 她没有戳破秦岺,也没有多说。 之后的秦岺每出来见她一次,都会受到一次家法。 二十棍不多不少,李叔的力道却是一次比一次重。挺立直板的后背上旧痕叠上新痕,犹如毒蛇一般在她的背部缠绕。 夏季的衣裳单薄,受到的力道更是重。 又是一次,秦岺逼得一头冷汗,咬破嘴唇,一缕血丝透过唇角流下。 母亲揪着心看不下去,喊道,“岺岺,快认错!” 秦岺不肯松口,只倔强道,“我没错。” 母亲气得失语,“你!” 父亲显得更是冷漠,仍是背对着她看报纸,鼻间不屑地冷哼道,“好一个没错......那就接着挨罚。” “我看你能倔强到几时!” 又是一番家法挨完,秦岺扶着墙起身,朝门口走去,汗水滑入眼中,酸涩得模糊了视线,面前好几个重影来回晃荡。她的口中还执着那句。 “我没有做错。” “......” 那一天的见面,白犹穿上了那件秦岺说很好看的白裙,在河边等她。 秦岺到的时候,白犹转过身来,天边朦胧的太阳光倾洒于白裙,平添一份美丽虚幻的温柔。 可她出口的话语却与此时的温柔美好截然相反。 “小岺,我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秦岺怔在原地看她。 白犹缓吸一口气,不敢看秦岺,微微仰眼看天际边的云层,“去年我们一起出去野营过,你知道的,是比我们小一级的学弟,他......对我很好。” “最近这段你不在的时间里,他每天都在接我下课,陪我一起去食堂吃饭。就在昨天,他向我表白了,而我也接受了。我觉得,他会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转回眼来,对着秦岺说道。 “最重要的是,他能陪我回家见父母。” 秦岺被扎得说不出话来,只觉脑海空白,“白犹,你在说什么?” “我想说,正如她们说的,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白犹用着轻松的语气,一笑道,“而且你也知道的,我喜欢小孩。” “或许一个正常的家庭,才是我的归宿。” 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反而更是残酷。秦岺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后退一步。 “是我对不起你。”白犹知道她什么都懂,淡淡扯出来一个温和的笑容: “小岺,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好聚好散......秦岺垂着眸,嗓子哑到发出声音微弱,“为什么要好聚好散...” “为什么要散?你说过,我们不会分开的。为什么?” 她膝盖着地,瘫软下来,白犹扶住她上半身,忍着眼眶晶莹的泪水,唇边却还是微笑,“小岺,你听我说,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从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白犹,我不想听...”秦岺身子颤抖。 白犹抱着她,不顾拒绝,继续说道。 “我们以后,都会结婚,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 “你还有光明的未来,你以后会继承家业,成为你想成为的出色企业家,肯定可以的。我相信你,一直相信。” 秦岺痛苦地摇头,哽咽到溃不成声,“可是我不想...” “小岺,只是一段感情而已,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应该这样的。”秦岺拉着她的衣服,头靠在她的肩前,“我不同意。” 见她还是如此,白犹狠下来心,说出从未说过的狠话:“可是,我想要的,你都给不了我。” 她的声音降下来,逐字清楚,“你没办法陪我回家见我的父母,也无法给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一场被世人承认的爱情,想要孩子,想要安安稳稳地过完一世。” “这些,你都给不了,不是吗?” “那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她什么都给不了她。 她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地,以一个爱人的角度站在她身边。她们的情愫就是阴沟里藏匿的污垢,永远无法面见阳光。 所有的话都化作利箭一般射穿心脏。秦岺呼吸渐急促,在一瞬失去意识,眼前被黑暗所充斥。 白犹变了神色。 “小岺,小岺......!” “......” 意识变得混沌不清,秦岺只记得耳边白犹急切的呼唤声越来越远,仿若隔了很长距离。救护车鸣笛的声响充斥于耳边,紧接着又是一阵永无止境的昏迷。 时间过去很久,消毒水的气息在鼻间弥漫,背部发麻的痛感仿若要将整个人完全吞噬。 秦岺再睁开眼时,是在医院。 “岺岺。” 母亲坐在床边,一见她醒来,关切地问她伤势,一向严厉的姿态放下来。 秦岺看向附近,再看身上的病服,知道是来到了医院。 父亲站在门口处,抽起一根烟,“有人想见你。” 他说完,不等秦岺问是谁,就拉着母亲一同出去。 病房内空荡片刻,有人从门外推门进来。 进来的是白犹,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秦岺认得,他就是白犹口中说的,已经接受的学弟。 一切结果都已经明了,也无力挽回。 秦岺偏头看着窗外,没去看她们。 “小岺。” 白犹走过去,看她。 秦岺不敢再看她的脸,只是问:“所以你选择了他,对吗?” 白犹沉了沉眸子,“是。” 周志帆不知道她们二人的关系,只以为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听这话,便两手放在身前,诚恳道,“秦岺学姐你放心,我肯定会对白犹学姐好的。” “呵......”秦岺看着窗外,冷冷地扯开唇角笑了。 周志帆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白犹拦了下来。后者在她的床边落眼看她惨白的面庞,没再多说,只是止于表面的关心,“小岺,好好养伤。” “好。”秦岺应了下来,双目毫无神色。 她的声音乏累,枯寂,失去希望。 “如你所愿。” “......” 自那后,在大学内的最后时光,秦岺都没再跟白犹见过面。 只是偶尔听过同学口中的传言,说隔壁中文系的系花跟谁谁在谈恋爱,经常看见她们在校园内散步的影子,听说感情非常恩爱。 有一回,秦岺也亲眼看见了。 于是她死心了。 接受这个现实的结果。接受她们无法长远的走下去,也接受父母给她安排的道路。 屈服于现实,也屈服于自己的无能。 在大学毕业之后,她顺理成章的回归家业,并与陆伯父的独生子定了亲,结了婚。集齐两家之间的合资,开始经营起酒店,步步高升。 她的眼里只有工作,经营。 她有优秀的能力,聪明的头脑。足以凭着自身,将企业做大。 只要站着足够高,才不会受人控制,才不会拘束于世俗口中的闲言碎语。 — 秦岺结婚的时候,没有给白犹发请柬。 而白犹结婚的时候,给她发了。 红艳艳的一张,镶着精致的金边,但秦岺没有去。 她无法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为他人穿上婚纱。 之后的秦岺有曾想过白犹穿上婚纱的样子。 雪白的纱衬得她的肌肤更为透亮,乌发上盖着朦胧头纱。或许正如穿着白裙时一样,美丽,圣洁,如同云层间居住的温柔的、神明。 只可惜这辈子,她都无法看见。 ——无法看见白犹为她穿一次婚纱。 时间再过去两年,秦岺有了孩子。怀胎十月,最后在即将入冬时将孩子带来世间。 产后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秦岺虚弱地侧头,看躺在被窝里熟睡的婴儿,微微勾起唇。 只是没想到,有一个人进来看她。 自从离开校园,秦岺就没再跟白犹见过,只听同学的口中说道,是与周志帆两人去了苏门发展。 而在这天,她们再次相见。 白犹穿着白色的风衣,头戴帽子,脖颈系着围巾。脚下的高跟鞋使她多了一份成熟。 几年未见,她如今也是人.妻。 变得更加沉稳,更加内敛。 白犹走过去,抚过秦岺的面颊。 “辛苦了。” 相对这一眼,她们眼里就好似有相同的东西,渐渐化开。 是多年来的释怀。 仅是一句问候,就化开相隔三年的冰。 秦岺声音很轻,“谢谢你来看我。” 白犹弯起眉眼对着她笑了,转眼看见她身侧的婴儿,问道,“宝宝叫什么名字?” “欢欢。”秦岺回道。 “好听。”白犹温柔的目光投过去,“希望这孩子日后也能随她的名字一样,一世清欢。” 秦岺看着熟睡的小人儿,含着浅笑,“希望吧。” 人儿在吃饱后陷入睡眠时间,在此时传来小声呼吸。 她们一来一往聊了一儿天,有谈到期盼中的女儿长大,还有日后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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