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便是她。 应是过于劳累,一手撑着额头,十分不安地闭眸养神,细长的眼睫微微颤动。 白犹动了动手指,将手慢慢挪过去。 秦岺感受到动静,蓦然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白犹一双温和的眸子。 张唇无声地动了两下,才缓缓发出沙哑又颤抖的声音。 “白犹...” 面对叫唤声,白犹面上带着氧气罩,没有说话,而是弯起月牙般的眼睛,以笑来回应她。 “太好了...”一阵欣喜过后,秦岺握着她的手,再也压抑不住哭意。忍耐两日的情绪在看见她清醒无恙的一刻,终于泄堤,“太好了......” “谢天谢地......” 手是温热的。 幸好,幸好。 上天没有将她带走。 秦岺捂着唇,泪水溢满眼眶,不受控制地抽泣起来,肩膀随之一颤又一颤。 白犹见状,虚弱地抬起手,伸向她的面庞。 秦岺注意到,拿过她的手放在面颊边。 指腹轻抚过她的眼角,隔着氧气罩,出口的声音很不真切,但秦岺还是能听见她所说的一句: “不哭。” 温柔而富有力量,如同往日一般。 “......” 重伤的身体尚是虚弱,白犹清醒的时候不多,没多久又睡了回去。 再过些时候,她恢复了些身体,秦岺告诉她周志帆失血过多当场死亡的消息,以及当时的情况和警察事后的处理。 白犹听完,眸中没什么情绪,更多的是混乱过后的解脱感。 总之,一切都结束了。 她重归自由。 这段时间,白矜一直被秦岺照顾着。 秦岺清楚瞒不住白矜,便将事情简单告诉她。 并在白犹休养过后状态稍微恢复的时候,将她带来苏门看望母亲。 这天,秦岺和十岁的陆欢在外面等待,八岁的白矜独自在里面,缓缓走近病床上躺着的人。 柔软纤细的发丝安顺地散在两旁,病服之下是苍白的身躯,袖口露出缠绕的白色绷带,各种看不懂的管子在身体间来回穿插。 白矜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看到她。 还记得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能抱着白矜开心地说,宝宝好像又长高了。 这时再见到,却已经躺在床上,满身是伤。 “妈妈......”白矜停在她的床边。 听见亲昵的呼唤,白犹微侧头,看见身旁白矜的小脸蛋,笑了,挪手过去。 白矜看见她的手在动,便也将手放过去,双手牵住白犹的两根指头。 相牵的手互相传递温暖。 白犹弯起眼睛,“乖宝宝。” 白矜的目光一遍遍扫过缠绕的管子,包扎的伤口,打着吊瓶的手,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最后哽咽地问了句,“妈妈,疼吗?” “不疼。” 白犹摇头,声音清浅,“因为妈妈,终于解脱了。” “宝宝要夸一下妈妈吗?” “嗯。”白矜忍着泪水点头,“妈妈很厉害,很勇敢。” “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白犹温和着笑,“谢谢。” 转而笑容渐渐降下,眸面蒙了一层灰雾,“对不起啊,矜矜。” “是我没有做好。让你处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那么久,如果我早些带你离开,该有多好。”她缓慢摩挲她的小手,“这样,你也不用受到那么多伤害。” 白矜摇头,不接受这一句话,“不要说对不起,妈妈已经非常勇敢了。” 白犹一笑,“宝宝也很勇敢,比妈妈还要勇敢。” 母女俩说起话来,白矜发现一碰到母亲哪处,她都会疼得皱起眉,尽管她不说。 此时的白矜很想哭,但也不想让她担心,忍着没有掉眼泪。 白犹见到她满是通红的眼眶,便让她去喊秦岺进来,说有事想单独跟秦阿姨讲,白矜这才出去喊人。 秦岺进去后,白矜便坐在医院外的椅子上。 这下没了母亲的注视,一切情绪终于没再隐忍,泪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十岁的陆欢坐在她的身边。 陆欢比白矜高出半个头,坐起来时也稍微高一些,扎着一个单马尾,碎发散在两鬓边,侧头看就看见白矜的红眼睛。 这是陆欢第一次见到白矜哭。 每次见她,这人都是冷冰冰的,婴儿肥的白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不会笑也不会哭似的。 但今天陆欢才发现,她也会哭。 就是掉眼泪的时候,这张冷冰冰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皱眉,也没有嘴角下撇。只是在不断地流下眼泪。 安慰的话显得太无用,想起口袋有纸巾,陆欢便从口袋拿出,打开递过去。 “给,擦擦吧。” 白矜抬起湿漉的眸子,毫无神情地盯看了她很久。 许久才接过,道了声谢谢。 “你是因为什么哭?”陆欢问。 白矜垂下脑袋,只说了两个字,“很疼。” 妈妈是个很怕疼的人,却受了那么多伤。 那么多伤,肯定很疼。 她应该早点杀了爸爸......这样妈妈就不会受那么多伤了。 白矜用陆欢给予的纸巾擦拭眼泪,但眼泪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已经沾湿了整张纸巾。 陆欢眨眨眼睛,然后拍拍她。 她微直起上身,侧面过去,还没来得及看陆欢想做什么,就被一个温热的拥抱覆盖。 “?......” 隔着两层布料相挨,在医院冷意的空调下极显温暖。 与此同时鼻间还掠过一种特殊的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但闻起来莫名安心,是每次两人相挨得很近,都能闻见的气味。 白矜神色错愕,“你......” 陆欢抱着她,轻声说道,“我妈妈说难过的时候,拥抱会很管用。” 反正每次她难过的时候,秦岺是这样做的。 再是多大的事,窝在怀里哭一会儿就好了。 不知道对白矜管不管用,但是应该都大差不差吧...... 陆欢的手慢慢拍着她的背,递去安抚。 怀抱之下,白矜发觉眼泪神奇地止住了,眼眶趋于干却。手抬起,却悬停在半空中,停顿片刻便又缓缓放下。 想回抱,却不敢回搂。 抱了一会儿,陆欢见她好像不抽泣了,就退下身来,拿过纸巾包,从里面抽出全新的一张。 “你看。” 小块的纸巾摊开,变成一大整片。 继而对折,再对折。 一张纸在她的手指中,很神奇地变成了一朵花。 “送给你的。”陆欢把纸折的玫瑰花往白矜手边一递,“纸不仅可以用来擦眼泪,还可以做玫瑰花。” 看呀,悲伤也可以幻化成美好的事物。 就像这朵花一样。 白矜手心捧着这朵纸花,心中莫名触动。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又说了一声谢谢,便没再作声。 表面上毫无波澜,实则心底早已一片翻涌。 她收回手,将花儿护在手心。 就跟左手带着的玉珠手链一样,好好保管。
第140章 【番外5】if线(2) [if线(2)] “......” 自从七岁起, 白矜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子。 是云朵形状的,玻璃壁晶莹剔透,能清晰地看见里面有什么。 她喜欢把写上愿望的长纸条折成小星星, 放入罐里。 在八岁的一天, 有一朵纸玫瑰花投放了进去。 纸玫瑰的安然躺入,犹如依恋的种子悄然埋下。 “......” 八年后。 正值八月三十一日, 上午十点, 各个学校都进入了报名时段。校园内人声嘈杂, 人群纷纷扰扰。 位于市中央的津宁一中内, 德馨楼的高一新生身着各式衣裳,与其他两个年级的一袭蓝白校服相比, 格外割裂。 今天是津宁市一中的报道日, 也是白矜来到这的第一天。 九月一日恰好是周一,今日来主要是为了缴齐学费以及得知分班信息,待到明日一号再正式上课。 从班级门口走出的女孩身穿简洁白色体恤衫, 袖口之下的手臂纤瘦白皙。 微卷的发丝在脑后束起一个马尾, 发丝乌黑而浓密, 鬓边余留下些许碎发, 更加修饰优越的脸型。 面部的五官精致清秀,一双冷眸宛若炎夏之下不会融化的冰泉,冷淡且澄澈, 干净得不扰一丝杂质。 身后紧跟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身姿修长,背部挺直。 名叫李粒, 是陪送她来的司机, 也是母亲安排的平常照顾她的人。 确认完班级,处理完报道事宜,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十六岁的白矜站在走廊边看外面,李粒在她的身后说道。 “小姐在A1班,是高一最好的班级了。” 高一开学的班级大体按照中考的分数来分,一共二十二个班,一直从A1排到了A22。 在A1,也就意味着中考名次名列前茅。 少女十六岁的面庞尚显稚嫩,面颊边留有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身子骨纤薄,像是冬日正在成长的雪松树苗。 面对话里话外都是赞扬的话语,白矜只是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些什么。 站在五楼的走廊扶手处,从目光向下,冷淡扫过密密麻麻的人群。 津宁一中的校服蓝白相间,短袖为天空的浅蓝色,胸前有学校的徽章。今日高一新生刚拿到新校服,还未穿起,都穿着自己的衣裳。 因此一眼就可以分辨高一的新生,与高二高三的老生。 作为市重点高中,教学环境自然也是一等一,教学楼有致远楼,志高楼,德馨楼等,外观内部皆是崭新,按照不同年级和所选学科分配。 那么...... 那个人,会在哪栋楼呢。 白矜的目光稍沉,没有从视线所及之处看见那道人影。 这时候,她应该在上课吧。 身后,李粒问她,“小姐现在回去吗?还是说再在校园内多走动一下,熟悉环境。” 白矜回神,还未等她说话,口袋的手机传来振动。 她拿出看了一眼,是来自电话联系人的短信。 [你是不是已经来学校了?] 见到这一条,白矜勾起唇,眼底的冰雪好似渐渐融化。 她没有回复消息,而是把手机放回兜里,顺便回了李粒的话,“嗯,再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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