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农忙,我都没时间找你,你呢,在忙啥?” “瞎忙。” 光是前段时间蹲守柳梦,就用去了十天。 至于这七天,我常常缅怀我那从学校带回来的书,以及对着奶奶留给我的针线发呆。 她总叮嘱我找点事做,最近城里收刺绣的很多,练得好,可以去城里找找机会。但也许是当初父母那通电话,让掉落脚边的针线激起阵阵耳鸣,滑过脚背的针冷如刺刀。 我由此产生了点心理障碍,摸到针,补衣服还好,一到正经绣帕子,就想放下。 玉眉一路把我背到水街入口,我问她累不累,她说哪有背麦子累,接着说:“就是觉得……有点热。” “是我太重了吧。”我好笑道。 “不是这个,是你太热乎。” 说到热,我又想到了午后的那场梦。 便用脸颊去贴玉眉的脖子,谁知她躲了一下,“哎呀!你在干嘛,好痒啊。” 我把脸拿开,问她:“很烫吗?” “我看你就是趁机吓我。”玉眉嘟嘟囔囔的,但还是认真回答了我的疑问,“烫的,惹得我也热。而且……” 说着,她又侧过头嗅了好几下,“我突然发现你香香的。”
第22章 过电触须 “什么味道的?” “说不出,像是路边那种很香的树,又有点栀子还是白兰花什么的……” 兴许是柳梦送我的护手霜。但我闻不到,也捉摸不清,笑说她狗鼻子真灵。在她半道把我丢地上之前,快快勾住她脖子。 玉眉如我所料作势要松手,察觉到我紧抱住她不放,又气又笑,把我晃来晃去,又转好几圈。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玩法,让她走不成直线,差点撞柱子上。 打打闹闹一路,才转过一个巷子拐角。老旧的大路灯下,我们碰上了柳梦。 她披了件修身杏色长风衣,是时下很流行的款式。腰间束起,勾出曼妙纤细的腰线。她站在灯下,柔光倾泻,仪态佳,腰杆正,是标致无比的时髦都市丽人。 只是那目光直直过来,照进我眼睛里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心落一拍。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自己惹了她不快。 路道狭窄,只能从柳梦身后过。玉眉走过去,柳梦开口:“怎么了,还要人背着走?” 她问的是我。 我答:“脚被石子划伤了。” 玉眉一碰上柳梦就没好气,“麻烦你不要挡路,我们急着回家的。” 柳梦这才把视线从我受伤的脚移到玉眉身上,“回家?怎么不去诊所?” “叹铃不想去。” “这怎么能由着性子来,血这么多,得去。”她正色道,然后开始使唤玉眉,“把她放下来,我背她去,你去给她家里人传话,就说叹铃划伤脚,你朋友带她去诊所看看。” 玉眉当即反驳,“怎么是我去传!” “我不认识她家里人,所以你去。”柳梦朝我勾勾手,示意我下来,让玉眉赶紧放人,“快点,等下诊所关门了。” 玉眉再不情愿,也知道孰轻孰重,把我放下后,对着柳梦千叮咛万嘱咐,“必须把她照顾好,要是回来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恶狠狠放完话后,她让我小心点,然后拔腿就跑,往我家的方向赶去。 这之后就成了柳梦背我,不比在玉眉背上,我要拘谨很多,不敢说话,也不敢将上半身完全贴着她,只敢两手搭在她双肩。心下暗暗比量,柳梦的身子骨要比玉眉窄一点,也没有玉眉那么硬。 但总的来说,她们身量差不多。 玉眉的背影只要遮住那标志性的麻花辫,远远望过去时,和刚才灯下的柳梦很像。 尽管她们都是出于好心,但这实在有些大惊小怪。受伤后我无知无觉走了好一段路,不也没事吗?何至于又是背,又是跑诊所包扎的。 “柳梦,你要不把我放下来吧。” 柳梦还是不放手,“你的脚,现在走会出更多血。” 布鞋颜色浅,渗血的面积比原先大了些。 由于我把脊背挺得直直的,柳梦转过身,我就因重心不稳差点后仰翻过去。柳梦的手由松到紧,将我抓得牢牢的。 说了自刚才起的第二句话,语气不太友好:“你抱紧点,刚才伏在你玉眉背上,不是挺稳当吗?怎么到我这你就不这样了,嫌我?” 玉眉又不是我的…… “我没有嫌你……” 她停下来,侧头对我接连发问:“那你怎么不揽着我脖子?不是说都是朋友吗?怎么对她是那样,对我又是另一个样?” 眉眼微垂,睫羽带着令人心生恻隐的下垂弧度。 看得我分外不忍,赶紧搂住她脖子:“好好好,我揽我揽,你不要不开心,也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柳梦一改刚才的郁色,笑了。 “既然我俩你都喜欢,对人方式就得一样。” 我听得哪里怪怪的。 说得我像个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 我忍不住问:“你讨厌玉眉么?” 柳梦反问:“我讨厌她做什么?” 我心中郁闷,说话也不过脑子:“那你总提她,上次是,这次也是,还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人小两口你侬我侬才爱把喜欢挂嘴边。” “你也知道喜欢这种话是小两口说啊。” 到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柳梦的话里有话。 所以那天她的脸色从严肃到垮脸,以及对我态度的大转变,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那如果这层喜欢,被柳梦误解成表白…… 可她凑近时神色那样严肃,这并不是期待该有的样子。她显得意外,甚至还有些担忧,像是怕被别人听到。 也是。 这样的环境里,女人和女人表白,多滑稽,多荒诞。 ———— 我没答,柳梦也没再说别的话。 我安静地伏在她肩膀上,心跳很快,不知道她听到会作何感想。 我是诊所里最后一个病人。 村镇医生总有点神奇魔力,村里人大病小病都要给他看看,大的治不了拉城里或者拉家里,小的打针吊瓶开中西药……总之他是村里人心目中包治百病的神医,靠着一好口碑闻名全村。 医生戴着副银边眼镜,姓林。发间的几缕头发质感很硬,牢牢地,欲盖弥彰地盖住中心光洁的秃顶。 柳梦把我扶到铁长椅上,医生帮我脱了鞋,亮出了脚上的伤。 白炽灯亮眼,将脚照得清晰,有被麦草麦茬划到的大小不一的红痕。 最瞩目的当属大脚趾的伤,被血糊住,看不出什么,林医生拿出一瓶生理盐水冲,才亮出一道半指长的口子。 柳梦问:“严不严重?” 林医生摆摆手,说:“小事,包扎一下,少挤压,没两天就好了。” 起身去拿了纱布和胶带,思索着说,“其实也不是非要包,伤口浅,止血了就好。” 柳梦坚持:“包吧,多层保护。” 林医生三下五除二,就给我处理好了。 柳梦替我垫了钱,我说我到时候还你。 她说她惜财如命,想飞出这块地,我用她的钱是罪过,会阻碍她的理想。 但柳梦一口回绝了:“这点小钱,买点糖山楂都不够。” “你不是需要钱吗?我不想欠你。” 听了我的话,柳梦轻笑一声,笑我想得太简单:“欠钱就用钱还,太老套,人情往来不单止是钱的问题,今天我帮你,明日需要你,你也得帮帮我。” 我困惑:“那你想我帮什么?” “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走时,她依旧热衷于背我。 回去路上,柳梦的话,要比原先多。 “你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想说话,还是不爱和我聊天?” “我怕说错话了,惹你不高兴。” 她说:“我哪有那么可怕,又不是要吃了你。” “我就是……怕你像上次那样生气。” 坦白说梦里把我压倒的她,真和要把我吃了没两样。 “那你是不是挺受不了我现在的样子?” 我开始发现柳梦对我的揣测变多了,并且总容易曲解我本意。 我很果断答:“绝对不是的。” “可我一直没见你再来找过我。” 大脑空白一瞬,过半分钟,那个回家必经的大路灯,我们再次回到起点时,我终于理解她这话的意思。 这里其实很少有人经过,尤其过了饭点,少之又少。 因此,我问:“柳梦,你是不是早早就在灯下等我了?” “是啊。” 答得很轻快,很无所谓。 “因为我不找你,所以你来找我吗?” “这很奇怪吗?”柳梦笑着反问。 她拿我那番好朋友言论堵我:“我关心关心一下总要找我的小孩朋友的近况,不奇怪吧。” “我十九岁……”我无力地强调着我已经成年的事实,反驳小孩朋友这个称谓。 “啊……小小孩。”说完,她笑得更大声了些。 我被噎得无话,习惯性将脑袋转过另一边,赌气不再看她。 然后就愣住。 近手边的右耳没有被头发遮挡,我看见她一向粉白的耳朵被冻得通红,似乎打她背我那会起,就是这个状态。 于是问:“你是不是等我很久?” 柳梦装模做样沉吟:“比你幸运,等了两天,今天晚上就等到了。” 其实等待过程一向煎熬,我不知道柳梦等我时是什么心情。 但我等人有发言权,十天零五个小时,如果我很想见到她,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 秋风簌簌,天寒地冻。她衣服单薄,等我多一秒,我内疚多一分。 我偷偷将她抱得更紧点,那通红的耳朵便离我更近。 我盯着它出了神。 忽然起了一阵想去触碰的冲动。 指尖抬起,脑子突然闪过那个乌龙表白,指腹最后如触电般,在离她耳垂不过分毫距离的位置停下。 我不敢碰。 太滑稽。 太荒诞。 仅仅一瞬间的妄念。 怕被柳梦发现,怕被不存在的第三个人知道。 ---- 柳梦: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第23章 无尾沙丁鱼 在脚上伤口快要结痂剥落的时候,玉眉再度踏入我的书房。 一向乐乐呵呵没心没肺的她,这次难得安静,坐在我椅子上对着书发呆。 我问:“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 玉眉说:“家里打算年底给我相亲。” 我挺惊诧,玉眉还要小我几个月,何至于这么急。 “这么快?” “嗯,说是有了彩礼,供弟弟们明年上初中,日子才不用过得紧巴巴的。” 弟弟弟弟成天就是弟弟,这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玉眉往高了算二十岁,往低了算勉强和我同岁,就这才刚长开的身子结婚做什么,要是还要再逼着生孩子岂不是难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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