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希希馋辣锅,偷摸着从辣锅里捞出两片肥牛卷,眼见出汤了,被一筷子无情地拦住了,金希希只能讪讪收回筷子,意犹未尽的添了下筷子上的辣椒味。 “话变多了,还特多事....” 金希希抱怨着戳上来一个清汤锅里的撒尿牛丸,“要是刚来找你的那会儿,你指定不管我嗓子怎么样,也不会教我怎么写好歌。” “....还有你遭了那些事,一声不吭的.....” 金希希埋怨:“我是你亲妹…...那是一家人,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我很伤心的....” “没什么可说的....” 感觉到金希希幽怨的目光,许望舒补充道:“和家里人都报喜不报忧,这事和你说了也帮不上忙,我就想自己消化完。” “家里人”三个字说到了金希希心坎上,她倒是高兴了一些,悠悠叹着气,像她才是姐姐一样,拿腔拿调地感叹道:“还是谈恋爱好啊,谈恋爱了,人都活泼了。” 还没等许望舒开口,金希希又换了一副语气,阴阳怪气道:“我们家里人也是比不过对象的....” 许望舒往嘴里塞了一团香菜,直接无视金希希说的话。 “过两天就要出去演出了,大姐的情况不太好,明天我还要去一趟疗养院,你在家里.....” “我也去。”金希希说,“就算是只见过一面,看望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吧……” 面对死亡,生人能做的只有陪伴好最后一段有限的时光。 - 春天的夜晚,泛着些慵懒,灯火凄迷,晚风拂面而过,带来沁人心脾的新叶嫩芽清香。 而酒吧热火朝天的喧闹到夜半,醉了一整夜的客人歪歪扭扭地、互相搀扶着走出巷口,睁着迷离的眼硬要吃上刚出炉的烫包子,最后坐在路坎上,乐滋滋地感叹好久没吃早饭了。 天上挂了一整夜清清朗朗的月,和初升的白日打了照面,也算是人间一段稀有的邂逅了。 初春,风也轻柔。 许望舒和金希希带着吉他赶向了疗养院。 这种好天气,病患们大概都聚集在小花园里春眠,许望舒熟门熟路地领着金希希找到了晒着太阳的徐琳。 她苍白的脸庞铺着一层金光,树隙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碎裂开的旧陶瓷。 但依旧比旁边沉疴难起的老人看起来好很多,总让人觉得她还有很长的时间可活。 她看到了许望舒她们,笑了笑。 “来了。” 金希希架着吉他坐在中间的花坛上,许望舒也坐到了旁边。 背后的花坛灌木丛下堆积着枯枝败叶,枝木上的生机换了一茬又一茬,茵茵的绿点在光下星星点点,恰如童年时的小舞台。 围过来的老人停驻在两个人周围,对金希希的吉他显露好奇神色,遛弯的人也停了下来,询问着做什么,徐琳就弯着嘴角笑。 “我女儿们弹琴唱歌很好听的。” 徐琳照旧叫着女儿,似乎想把最后对孩子的眷恋留在这几个萍水相逢的女孩身上。 许望舒先选下了一首老歌。 ......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蓝天配朵云在胸膛 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低吟轻缓的述说着那个年代相似的童年记忆,恰似在抚慰着日暮途穷的人们。 都是再熟悉不过的调子,很快就有老人忍不住跟着唱着,年迈的嗓音嘹亮无比,如同褪色的记忆突然鲜活了起来,湿润的眼眶不禁落下滚滚热泪…… 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 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 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已经听不到许望舒的声音了,她低低的跟唱着,或明亮、或沙哑、或低沉的合唱中,阳光大盛,承载记忆的灵魂万古不变…… 牧童的歌声在荡漾 他们唱 还有一支短笛隐约在吹响 他们一起唱了很多歌,朗朗上口的儿歌、轻吞慢吐的地方民谣,宛转悠扬的山歌,响遏行云的军歌..... 徐琳坐在轮椅上眼眶湿了干,干了湿,背过身去不断的揩着泪。 ---- 歌曲《乡间小路》,怀旧经典儿歌。
第93章 她刚好在医院。 “哎呀,还真是有些怕了....” 徐琳轻声说着,突然皱着眉,捂着嘴闷闷地咳嗽了起来,手缝间洇出淡粉的液体,她攥起手心,重新笑起来。 “可一想到我要去见外婆和妈妈了,又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我的妈妈...” 话还没说完徐琳开始有些费力地喘着气,血从嘴角涌出来,她弯下身开始不停地咳嗽。 金希希下意识地喊着救人,看护的两个护士快走过来,熟练地把徐琳从轮椅上搬下来,让她平躺侧头。 “呼吸呼吸....慢慢的.....” 护士温柔地抚摸着徐琳的额头,轻轻柔柔地哄着,“没关系的,慢慢地呼吸....很好...很好....” 徐琳的瞳孔有些涣散,金希希有些焦急地上前去,许望舒拉住了她。 “让护士来。” “她们只会保守治疗,会让她死掉的!” 真到了这种时候,谁都受不了,明明看着还在喘气,明明看着还有救,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金希希哽着脖子,胸口的气都不顺了,嗓子里淹了水似的闷声道:“这还有救,医院就在旁边,怎么就不能再救一下……多活几天不行吗……” 来到这里的人总是反反复复地推翻前一刻的想法,前一天生死看淡,后一天就搬去隔壁医院继续治疗,插满了管子后,又挣扎哀求着放过…… 家属陪着耗着痛着,躲着掉了不知道多少的眼泪,病房里的哀嚎如同生满了刺的荆棘,洞穿亲缘血脉的心脏,在里面扯来扯去,最后拔出来都黏连着血肉,久久难以愈合。 谁又好过了,世上没有不痛苦的死法。 谁对死亡都难以看开,金希希看不下去,撇过头靠在许望舒的肩膀上。 - 老天眷顾,好在徐琳在护士的保守治疗下渐渐缓过来了,她面色又白了一个度,几乎要和被子一个颜色了。 金希希坐在旁边,劝到:“再治治吧。” 徐琳勉强笑笑,“吓到你了吧?” “您才多少岁啊,要正经治疗,还能活好几年…..” 金希希抿抿唇,“这里用药太保守了,上医院那边看看,说不准有更好的药,你现在都咳血了,这是....” “心衰晚期,没得治了。”徐琳垂下头,语气释然:“我知道,我去过医院了,医生说这就是目前最好的药了。” “那就换心脏呗。” 总比等死好。 “我等不起了。”徐琳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我随时都会死掉,等心脏也等不了了。” “说不准能....看命行不?” 金希希总想做点什么,徐琳也没再说什么,咳了两声,咽下喉咙里的腥甜。 “好,看命。” - 两人一走出疗养院,金希希就拉着许望舒往中心医院走去,许望舒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在走进医院的前一刻,她停住了。 “徐大姐换过一次心脏了,她知道换心脏要等多久....她应该是觉得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总要试试的。”金希希固执道:“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徐琳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金希希的心里好受些。 “姐,我们先问问医生不行吗?”金希希恳求道:“就先问问……” 大约因为是周末的原因,医院里的人特别多,药房门口的长队排到了服务台,每个挂号的机子前都有一个红马甲的志愿者。 许望舒和金希希来到内科门诊前的时候,被护士告知心内科的普通号都被挂完了,坐诊的专家也很不巧的都回住院部开会了。 徐琳的情况多等一天都让人心焦,金希希心一横,直接拉着许望舒去到了住院部。 心内科病区在五楼,说是五楼其实是四楼,中心医院有负一层,为了避免住院病患迷信“四”的说法,直接把四楼改成了五楼,三楼依旧是三楼。 下午的病区很安静,病患都在午休,护工快步穿梭在病房之间一一带着人去做检查,家属神情疲惫地打着电话匆匆而过。 金希希走去护士台询问医生办公室的位置。 护士公事公办,“找哪位医生?” 她们哪里知道这里有什么医生,金希希倒是思绪异常灵敏,没等许望舒反应过来,就报出了人名。 “唐可,唐医生。” 托金希希的福,又得和叶瑞白的白月光碰上面了。 “那你要等一下了。” 护士台旁边的铃声突然响起,机械声呼喊着十八号病床叫人,护士拿上东西转出护士台,语速快且温柔:“她在开会,还要等一会儿,你们可以先去走廊尽头的椅子上等,医生回来的时候我来叫你们。” “谢谢姐姐。” 金希希嘴甜道了谢,顺着护士指的方向,和许望舒走到了走廊最里面,坐着等。 “还好之前知道唐医生是心内科的,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金希希心情好了些,喃喃,“这么有缘,大姐肯定还有救.....” 走廊的尽头只有开水房和保洁室。 这一头一圈围着的都是病房,没有窗户,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阴冷的空气,让人感觉发凉不适。 许望舒后脑勺靠在瓷砖墙面上,来去的病人家属通着电话,压着声音述说着病人的情况,焦虑的病人拉着护士一遍遍询问手术的副作用,保洁拖着大拖把带着消毒水味道从脚下滑过.... 许望舒放下脚,黏湿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诶,姐,那不是昨天找你的警察吗?” 金希希拍了拍许望舒的腿,许望舒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趴在护士台上,似乎询问着什么,然后就有一个护士带着他们沿着走廊一直往里面走。 几人前一天还碰过面,显然对许望舒还有印象,一见到人就开口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许望舒站起来,解释道:“朋友生病了。” “朋友?” 那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许望舒没看明白他们的意思,只听到其中一个警察问,“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韩婧雪吧?” 韩婧雪……有些熟悉…… “就是柳羲和的妈妈。”警察提醒道。 许望舒恍然,记起了柳羲和曾经提起过的母亲名字,以及在葬礼上见到的那个板着脸、一丝不苟的女人。 “她怎么了吗?”许望舒试探问道。 “生病了,我们过来确认一些问题。” 两个警察没多说什么,又问候了两句话后,就跟着护士推开了一边紧闭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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