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中要求她将姜熹驱逐出门、彻底断绝姜熹与人族的关系,再令小蛇独自返回妖域。 天道契约,若违反,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姜鹿云这条命还得留着献祭,因而她完成了大部分契约,仅借着傀儡躯体钻着空子偶遇。 只要不死,其余后果,姜鹿云担着就是。 “倒是你们,先前可没告诉我,是舒彦辞当年丢弃了姜熹。” 舒池被迫昂起头,平静反问:“告诉与不告诉有什么区别吗?您需要向尊上讨一份儿传承来救她,而尊上则希望觉醒了血统的姜熹能够归其麾下为其所用。这桩交易,本就与当年的事无关。” “本就无关?” 阿宝一字字咀嚼过,盛怒之下抬腿将男妖踹倒在地,握着长刀死死踩住他的脖子,以他今日看向小蛇的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份儿传承,原是属于姜熹。舒彦辞拿着姜熹的东西来与我做交易,他也有脸自称为父?” 喉咙上的脚踩得太紧,合体期的威压毫无释放地落下,周遭的风尽数凝滞,将舒池镇压得动弹不得,叫他屈辱不堪,呼吸艰难间脸颊逐渐涨红:“……这儿是……腾蛇族……你杀了我……” 本部追查起来,姜鹿云一个人族、姜熹一个杂血,都不会有好下场。 “杀你?谁说要杀你?” 阿宝用脚尖碾了碾他的喉咙:“杀狗还得看主人,我总得给无羲两分薄面。” “这么想鸠占鹊巢,无羲那一女一子之死,恐怕与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舒池不再出声,眼中阴冷,却隐隐滑过嘲弄。 姑娘挪开腿,半蹲下,操纵风镇压着男妖,指尖上慢慢爬出一只生着密密麻麻艳丽纹路与眼睛的虫:“那天你走后,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寻出一对儿噬心蛊。” “你母亲死得早,但给你留的东西却不少,否则也撑不起你的狼子野心。正正好,我就这么一个徒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把她一个送到你腾蛇族来,我还真不放心。” “噬心蛊的母蛊在姜熹身上,子蛊就送给你,好不好?” 舒池额角青筋暴起,拼命挣扎,目眦欲裂:“扶风,你敢!” 姑娘恍若未闻,自顾露出温和的笑容,斯条慢理地将蛊虫送入男妖的筋脉:“姜熹若死了,你也得被啃噬心脏至死。我想,以你的性子,大概不愿就这么轻易去死的,毕竟你还没等到舒彦辞上位、也没等到将他替代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她笑意愈深,语气却轻蔑得很:“舒长老是最懂忍辱负重不过的了,既然肯做狗,做谁的狗,不是做呢?”
第48章 北行 那一日于疏月天上见到舒池后, 扶风便暗中查清了这男妖的底细。 舒池的母亲舒雯华是老族长的妹妹,也是腾蛇族众多大妖之一。他的生父是腾蛇族本部的一个纯血,因容貌出众而被舒雯华挑回去当了明面上的近卫、实际的男宠。 舒池出生后不久,这两人在一场腾蛇族与白虎族大范围争斗中丧命, 仅留下年幼的腾蛇接手他母亲的势力, 被老族长舒素心带走抚养。 老族长病重后, 身为长老且手握母亲遗留势力的他当机立断地向舒彦辞投诚, 奉上舒雯华给他留下的诸多宝物示好, 全然一副贪生怕死、不愿掺入族长之争的模样。 可惜,没多久,舒彦辞的两个亲生孩子接连死在内乱争夺之中, 如今无羲麾下竟只剩舒池这一个纯血侄子。 无羲说是要寻回姜熹,但阿宝与小蛇跟着舒池进入腾蛇本部后, 却一连几日都不曾得到消息。 直至第六天午时过后, 仿佛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流落在外的便宜女儿,舒彦辞派人前来姜熹暂居的客栈里传讯, 要她晚上到舒彦辞所辖领域的中心城池谒见。 “我不能陪你一同去见无羲,无羲敌视人族, 若被他发现我的身份,你我都得遭殃。” 阿宝坐在椅子上给小蛇整理腰间挂着的长刀和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护身玉佩, 再三严肃强调:“见到无羲之后, 万事都要忍着, 尤其是涉及到扶风的事儿。” 小蛇这段时间里跟阿宝学会了很多, 整条蛇都逐渐成熟起来,但此时虽乖乖地让阿宝替自己检查, 闻言后却仍止不住地蹙眉:“他为何要提我师尊?” “他大概会试探你对人族是否还有留恋,以及不要唤扶风为师尊。” 阿宝检查好了, 直起身子随手拍拍她的腿:“扶风既然已将你逐出师门,那便不再是你师尊。你得改掉这个称呼,直呼她的姓名或道号。” 姜熹不太情愿:“这怎么可以?” 阿宝掀开眼皮子,玩味地翘起唇角:“怎么不可以?你不仅要直呼她的姓名或者道号,最好再显露些对扶风的怨恨,就说你恨死扶风了,恨不得要手刃她。” 小蛇的眉头压得愈发紧,声音微沉:“我不恨师尊、也不想伤害师尊,我不说。” 姑娘瞧她这副又生气又委屈的受气包样儿,不禁啧了两声:“那你换个称呼总行了吧?无羲是腾蛇族的大妖,如果他见你还对人族有牵挂,铁定得把你赶出腾蛇族。到那时,你还能去哪儿?” 见小蛇尚不服气似的想开口说话,阿宝敲了敲椅子的把手:“松引,你是条成年的蛇,不是小孩儿,要学会隐忍。实力不济时就得低头,好蛇不吃眼前亏。等你忍个几十年修为高了、在腾蛇族站稳脚了,那时候你就算天天把扶风挂在嘴边儿上喊师尊都没谁敢动你。” “你要是有本事能修炼得比扶风厉害,回头打上疏月天压着她、凑她耳边喊师尊也行。” 辩驳的言语瞬间堵在嗓子眼儿,小蛇头腾的一下烧了起来,思绪被姑娘引歪,扭扭捏捏地问着:“这样不好吧?” 方才还铿锵有力、义正言辞的声音猛地低下去,这条蠢蛇不知想到了什么龌龊事儿,憋不住地弯起嘴巴,眼睛亮亮,脸颊红红。 阿宝忍住了想把小色蛇踹沟里去的冲动,眼含杀蛇意,温柔微笑:“怎么不好,反正她那会儿也打不过你了,还不是任你为非作歹、你想对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姑娘循循善诱:“那个被扶风收入主峰的内门门徒叫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小蛇的嘴角刹那间撇下,脸蛋一垮,凶巴巴地闷声回:“记得,姜伊珞!” 分明晓得那门徒也是无辜,可忮忌心泛滥的小蛇毫不讲道理地暗自把两颗尖牙磨了又磨,不仅把人家的名字牢牢记着,提及时都恨不得要咬上两口似的切齿。 哟,记得还挺清楚,估计背地里没少念。 阿宝挑起眉梢,赞扬鼓掌:“对,人家姑娘叫姜伊珞,三个字儿呢,比你还多了一个字儿,跟扶风的名字可真配。” 额角才爬出来的鳞片顷刻炸成一团,姜熹扬声反驳:“不配!一点也不配!我的名字还是师尊亲自取的呢!” 谁睬她。 姑娘摸着下巴自顾自煞有其事地思索:“能被选入主峰接受疏月天的传承,想来天赋不会差到哪儿去。再看看你,金丹后期的修为,要是才到腾蛇族就被赶出去,恐怕得流落街头。妖域呆不下去就得回人族,到时候在外边儿兜兜圈子或许还能碰上你的前师尊和她那小门徒,啧啧啧,你这样让扶风看见……” 话音都还没落下,脸色漆黑且红着眼眶的愤怒小蛇便用力瞪了她一眼,琉璃般脆弱的心再次被戳碎成渣,气得恨恨扭过头,一边儿抬袖子擦眼睛一边儿飞快地跑了出去。 那个万分可恶的人族姑娘把小蛇气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小蛇背后发出轻浮的口哨声。 阿宝支着下巴,默默在心底数数字。 一、二、三…… 啪! 刚摔门跑走的小蛇重又撞开屋门,身形于屋外阳光的映衬下竟显得高大起来。 姜熹眼睛发红,竖瞳中的色彩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果决,此时大步走进,劲袍袍摆微扬,沉声道:“你继续说,我尽量忍着。” 她才不要跟丧家狗一样又被撵出去,如果让师尊晓得了,肯定会觉得她没出息、更嫌恶她! 她才不比那个姜伊珞差!她才是跟师尊最般配的徒儿! 小蛇的背后仿佛燃起了万丈熊熊烈焰,颇有种舍身赴死的气概。 阿宝偏过头,努力把往上提的嘴角压下,心底笑得想死。 半晌后,姑娘平静地转过头:“那就好好听好好学,别再乱插嘴。” 姜熹抿着唇,忍痛点了下脑袋。 靠在大门边上目送蛇女背影渐远后,阿宝摩挲着指尖,眯眸思量片刻,终是将一闪而过的念头暂时按捺下去。 舒彦辞和舒南烛都是合体中期的大妖,能压下其余几个蠢蠢欲动的大妖、长老而打得不可开交与他们手上掌握着的两脉势力有关,腾蛇族本部中的上位者也多有站队。 阿宝这具傀儡躯体最高所能实施出的修为恰好也是合体中期,若要动手便必然会达到傀儡躯体所能承受的巅峰,届时这具躯体只得报废。 她需要再观望一下。 姜熹随引路妖仆踏入宏伟森冷的宫殿,脸上表情淡漠,余光自四周轻飘飘地滑过,于暗中仔细观察着宫殿里的布局与守卫。 前殿已有大妖,妖仆将姜熹送到后便安静欠身行礼退下,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小蛇依照礼数弯腰,礼毕后毫不畏惧地抬起头,目光清明,直白坦荡地打量着斜坐在上位的妖修。 大妖的额头至眼尾皆遍布血色鳞片,竖瞳是比鳞片颜色更深些的暗红,身上穿着一袭白底墨绿纹路的锦衣长袍。他看起来并不如本部其余腾蛇般健壮,但那双细长且阴郁的眼睛朝下瞥来时,却叫姜熹脊背发凉、寒毛直竖,脑袋里的筋紧紧绷起。 舒彦辞漫不经意地转动着扳指,斜眸扫向底下那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蛇妖,注视两瞬后便无趣地移开了视线。 还是如此废物。 “你叫什么?” “姜熹。” 大妖不置可否:“你是我的女儿,随我姓舒。” 合体期的威压稍稍显露,小蛇的鳞片与竖瞳就都被逼冒出,整条蛇僵定于原地动弹不得,只喉咙中还隐约翻涌着挣扎的嘶吼。 大妖这才又赐予她两分注意,睥睨着小蛇,眸中划过嫌恶与杀意:“既然是妖,就该有个妖样,别学那些恶心的人族。” 姜熹调动体内全部灵力苦苦支撑着身体不要倒下或跪下,浑身骨骼皆在发出细微声响。她死死盯着这个名义上的生父,费力咽下一口腥甜的唾沫。丹田中那团幽蓝的火愈燃愈旺,竟叫她不知从哪儿得来了力气,咬牙站直了些,唇齿间挤出几个字:“我姓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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