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女将载有记忆的光球递给姜鹿云,由她保存:“得等帝姬,邪修的记忆里也没说太白星君遗留的福泽是什么,但太白星君的庙宇只剩最后一座没被动,就藏在羌吴太.祖的陵墓里。” 如果想见到太白星君的庙宇,就不得不进太.祖陵墓,她们总不能自己去挖。 “这还等啥,我们直接去太.祖陵墓不就行了。” 还真有人想自己去挖。 蛇女噎了下,侧眸看去,正是堂堂阿宝,恨不得当场扛着榔头去撅人家祖坟一样。 姜熹把嗓子里转了转的话又咽了回去,安静不语。 姚天姝低头收起手里的一枚留影石,她太熟悉姜鹿云了,这家伙眼睛一动她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记下来了,回去给清川师姑看。” 姚大小姐拍了下手:“真不能怪清川仙君总想揍你,人家的祖坟你说进就进?” 阿宝瘪嘴,转头找安慰:“糖糖!你看她!” 正直的剑修摸摸她滚满坏水的脑壳儿,又轻轻一敲:“不许做坏事儿,我们也不能擅自去挖开国国主的陵墓。” 谁知道这会不会被定个插手内政、欺压凡人的罪行? 还没到不得不用非常之手段的时候。 萨纳尔点头表示赞成。 被全票否决的阿宝哼哼,溜溜达达地躲到蛇女身后蹲下阴暗发霉。 她其实也只是有些急了,被困住这么久,外边也看不见水幕,师尊师姐和小宝肯定担心死了。 姜熹偏头一瞧,眼见她的脑袋上都快长出蘑菇,不禁弯了下唇,迟疑着伸出指尖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她的脑袋。 阿宝警觉抬头,抓住大妖的现行。 蛇女对上阿宝控诉的眼神,刚缩回去的手一僵,默默在自己的芥子空间取出一块儿用油纸包得整齐严实的梅花糕。 姜鹿云扫了一眼,蹲在地上毫不客气地张大嘴,活像只毛茸茸的等待被喂食的小鸟崽。 这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蛇女顺从地给她剥开油纸,捏着糕点送到她嘴边,看着可恶的小鸟崽一口将大蛇的存粮全部叼走。 被简单顺毛好的阿宝托腮嚼东西:“要等也总不能光站着,总得告诉帝姬外边的东西已经解决了。” 这倒是。 “门口有守卫,怎么告诉她?” 这些守卫也不知是哪方的人马,倘若消息没传到吴曼容手上怎么办? 问这话的是纳萨尔,他们的任务也是寻找庙宇和遗泽,但部落中一起来的族人已有伤亡,所以她之前才面色凝重。此时隐隐要见到曙光,心下亦有些急切。 阿宝没搭话,垂着脑袋叠宣纸,很快一只纸飞鹤就做了出来。 她指尖灵光一闪,小飞鹤就宛如活了过来,翅膀开始轻巧挥动。 “就用这个去给她传个音,让她赶紧行动。” 姜鹿云顺手给小飞鹤画了个阵法掩藏身形,传送指令之后,站起身看着它从自己手上飞走。 大头的都处理完毕,只剩下等。 阿宝活动了一下筋骨,背才挺直,又立马弯下去,懒散抱起胸望向难得出晴的天,突然间有点想回家了。 离开了两年,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小宝那个小萝卜头有没有长高。 师姐的身子好些了没? 师尊……算了,她死了她师尊都肯定活得好好的。 ——— 四方大会上出现裂痕秘境,天坛领域内其他地方也没好到哪儿去,一道道裂痕凭空出现,吞噬毫无防备的修士。 幸亏聚集了许多大能,大部分裂痕都被各仙君攻破,但仍有不少人命丧于此。 近些年天灾莫名开始好转,天坛领域的这一出,竟有些像是最后的挣扎和反击。 姜雪青与姜揽星也中了招,她们都被已经丢了一个徒儿的清川仙君牢牢看在身旁,因而三个人是同时被一个裂痕吞进去的。 然而,想象中的危险和杀戮并未发生,等她们眼前一定,有些惊诧地发现自己正站在熟悉的疏月天主峰上。 不过毕竟是秘境,与现实有些区别。 姜雪青蹙眉环顾四周,只瞧出一片荒凉凄清。 小宝乖乖地趴在师尊怀里不闹腾,眼珠子一转,歪了下脑袋,伸出手指向一处:“阿宝种的果子都没了。” 两人顺着她的话看去,果然,姜鹿云专门开辟出来种果子种花的几处小园子貌似都已经荒废许久、里面什么也没有。 那孩子满脑子的主意,小时候就坐不住,一会儿要养动物,一会儿要种花种果子,还喜欢自己做些杂乱的挂饰来点缀疏月天的各个角落。 姜白玉嘴上嫌她烦,实际上也容她去闹,姜雪青就更不会阻止了、她只会跟在后面帮忙。 可现在,两人仔细打量过去,门廊下挂着的布娃娃和风铃都旧得不像话、贴在窗上的剪纸掉下一截,看起来许久不曾有人打理问津。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抱着小宝迅疾往阿宝住的院子里赶去。 她们隐约察觉了一道气息。 临近院落门口,脚步又不觉逐渐减缓、直到停顿。 院子里确实有人。 “……阿、阿宝?” 姜雪青嗓子干涩,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恍惚挤出了几个字。 她的眼眶瞬间泛起红,一时间不敢再看,只肯侧过头固执地问师尊:“……那是阿宝?” 这个问题,就连清川仙君都不敢作答。 那怎么会、怎么能是阿宝? 她那个二徒儿,从小到大都是最调皮的,又爱笑又爱捣蛋,成天在疏月天上蹿下跳,硬要把空气都扰得喧闹起来才肯罢休。 偏偏极会撒娇装可怜,就算是因为干坏事儿摔进泥里滚上一圈儿,被她提着领子拎出来时,也能睁着一双湿漉圆润的眼睛跟她可怜巴巴地喊疼,一会儿软乎乎地发誓以后都乖乖听话再也不调皮、一会儿又猫儿似的直喊师尊,非逼着清川仙君绷不住板起的脸、轻拿轻放地打她两下屁股就把她放了。 她们的孩子,眸子里永远闪烁着鲜活蓬勃的生机,热烈得像是正午的太阳。 不应该是这样,眼中空洞冷清、映不出半点影子,纵然发现来人,目光也毫无聚焦地落在半空。 姜白玉的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院中孤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头发苍白如雪,穿着一件毫无纹路的黑裙、头上仅戴着一支银簪,除此之外再无修饰。整个人都好似褪了颜色,跟姜白玉记忆里喜欢亮丽衣饰、还格外挑剔的孩子判若两人。 她的身形瘦削得不成样子,身上的衣服都显得空荡。随意搭在膝上的手遍布伤痕,指骨处的疤痕突出刺目,叫她们只瞧一眼便鼻尖发酸。 清川仙君本以为太阳不会陨落、阿宝眼睛里的那团火永远不会熄灭。 可如今,她们却在这裂痕秘境里瞧到了火光燃尽后的残败。 没了意气,没了时时刻刻都扬着的嘴角和笑容。 她光是坐在那儿,便像一株即将凋零的花,花瓣花蕊尽数打湿,曾经托着她直上云霄的风也无力环绕。 她好像再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出来。” 院中的人微微偏头。 回答她的,是一连串急促的哒哒声和一道熟悉得恍如隔日的孩子的哭声。 “阿宝!” 小宝哭着从师尊身上爬下,跑向院里的人。 女人一怔,下意识抬手,接过扑过来的小身子。 很温暖,凝滞太久的血液都开始颤抖流动。 “……小宝?” 她抱着这个孩子,眉间的死寂被兀地打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两道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生怕她听不见一般。 如果是这样,那她便知道是谁了。 女人难得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嘴角尚未完全勾起,滚烫的泪便落了下来。 她含笑低声唤:“师尊,师姐。” 果然,熟悉的气息弥漫于鼻尖,柔软的帕子擦拭着她的眼角,许久许久不曾听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师姐仿佛在哭,说出来的话却又在笑:“阿宝,是我,师尊也来了。” 师尊一直凝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此时才反应过来,闷声应了下。 真好啊。 她很长时间没这般高兴了,女人怜爱地抚摸着怀中孩子的脸颊:“你们好久都没来看我了,我很想你们。” 她抬起头,想去看一看师姐和师尊的模样,脸上却又陡然浮现迷茫之色。 于是举起自己的手伸到眼前。 还是一片漆黑、半点光也透不进。 她稍显无措,在师尊和师姐面前,终于露出些她们熟悉的受了委屈后想要寻求庇护和慰藉的神情: “为什么在梦里我还是个瞎子?”
第20章 并蒂芳 姜雪青紧紧咬住唇制止失态, 她伸出手用力握住女人的指尖,感受着上面增生的粗糙痕迹,嘴角兀然一颤,闭着眼睛垂下了头。 阿宝是她成年不久后被清川仙君从南域带回来的, 那时候这孩子才出生不久, 睁着双圆溜的眼珠子到处瞧, 第一次见便对着她笑、舞起手非闹着要她抱。 阿宝虽偶尔顽皮, 但大部分时候又体贴得让人心疼。才长了没多大, 就会在她发病时跑前跑后给她端水煎药,学着大人样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话本读给她听、故意装作浮夸状想要逗她开心。 这孩子小时候在她面前都乖得不像话,对外面却一副小霸王模样, 只要一听到旁人说她身子不好之类的话就要跳起来反驳,六岁那年因为这点事在学堂里跟几个丫头打架, 把人家打缺了牙、自己也被打得鼻青脸肿。 阿宝以为她不知道, 但姜雪青怎么可能不晓得,她每日都会在疏月天上掐着点等阿宝从学堂一路溜达跑回家。那天将近日落也不曾等到人, 就知出了什么事儿,便与师尊一同下去找, 一直走到疏月天主峰下的一个偏僻林子里才瞧见坐在小河边偷偷掉眼泪的阿宝。 她一边儿哭,一边儿对着河里的水照。 鼻子被人打出了血, 嘴角也被打破, 半边脸肿得老高。 姜雪青当时就站在一棵树后边, 看着她拿帕子沾水按在脸上试图把肿块儿消掉, 失败后着急得直掉泪珠,抽抽噎噎地抬起脑袋看天色、又转头往主峰上望, 站起来在原地绕了一圈儿,犹豫着不敢上去, 最终焉巴巴地抱着腿团到河边,像一只毛被雨打湿的垂头耷脑的狐狸崽儿。 阿宝是好孩子,从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与人打架。 她长到这么大,能让她急得跟别人动手的,也只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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