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这儿,我去把阿宝叫回去。” 师尊看见阿宝被打的那样子,本想骂句兔崽子,又实在有些心疼,话到喉咙口转了半圈给咽了回去。侧眸一瞧,自家大徒儿也红着眼睛发愣,何尝不知道阿宝为什么又与别人闹起来,只得无奈叹气,自己走下去喊徒儿回家。 才走到边儿上,就被警觉抬头看来的阿宝发现了。 姜白玉没问怎么回事,只蹲下来摸了摸阿宝肿起来的脸,看着她憋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难得软声问:“疼不疼?” “疼!” 孩子见了家长,在外边受到的委屈总会瞬间放大许多。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花又溢了出来,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往下滚,阿宝一咕噜爬起来,扑到师尊怀里哭着直喊疼。 师尊见她把鼻涕眼泪都往自己身上擦,这熟悉的倒霉机灵劲儿哪儿有方才的可怜样,又好气又好笑,终于轻轻捏住她的耳朵低骂:“没出息!” “不就是打架,还不敢回家了?” 阿宝撅起的嘴都能挂串腊肉,她哭猛了,这会儿纵然停住身子也一抽一抽的,嘟哝着反驳:“我没不敢回家,我是怕师姐看见。” 清川仙君低头给她擦药:“怕她看见骂你?” “师姐才不会骂我,只有师尊会骂我。” 阿宝嘀嘀咕咕,在清川仙君危险的眼神下缩了缩脑袋,老实了好一会儿,脚尖点着地,磨磨蹭蹭地突然小声说“……我是怕她担心。” “你能不能别告诉师姐?” “你?” “呜师尊师尊师尊!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尊!” 脸上才涂了药,又开始闹,姜白玉看着她小猪一样在怀里一拱一拱地撒娇,实在没忍住勾了下唇,拍她的后脑勺,笑斥:“别把药弄到我衣服上!” 最后还是弄上了,清川仙君只得任劳任怨地又给自己跟自家的小兔崽子打了个清洁诀。 “师尊答应啦?” “你自己瞒你师姐。” 阿宝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始消肿的脸和嘴角,重新神气起来,美滋滋地傻乐:“等上去就不肿了,师姐要是问,就说我跟其他人在外面玩儿忘了时间。” “师尊,再给我点儿药呗。” “怎么,出息了,还想跟人打架?” 姜白玉把阿宝的脑壳儿当小木鱼一样轻轻地敲,一边儿冷笑一边儿从自己戒指里摸出几瓶药扔给她,阿宝蹦跶了下,嘿嘿两声,装傻不回答师尊的问题,宝贝地把药都藏进自己的小包里。 那会儿,姜雪青就跟在后头,看着阿宝牵着师尊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回家,一时间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她看着阿宝一点点长大,也想过自己这身子可能永远都好不了,或许哪一日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 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阿宝会变成这样,瞎子两个字实在有如利针穿肠,疼得她不禁微微发抖。 站在身后的师尊将手按在她的肩上为她传送灵力安抚,姜雪青缓了下,才准备说些什么,手中陡然一空,自己方才还能握住女人的指尖,这会儿却穿透过去。 轮椅上的人亦是被打得措手不及,双眼无法看见,尚且举起的手便慌张在空中一挥。 什么也没碰到。 直起的背再次弯下,女人的手缓缓落到轮椅边,脸上的表情刹那间褪去,再次恢复成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她垂下头,脸颊前的白发稍稍遮住黯淡无神的眼眸,突然好似察觉了什么声音,轻掀长睫。 “师尊!” 院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姜白玉顺着看去,是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姑娘,边跑边扬声唤师尊。 清川仙君骤然眯眸,这张脸,她貌似在哪儿见过,只是成熟许多。 轮椅上的人已收拾好心情,也看不出曾哭过,淡淡应了下:“熹儿。” “她是阿宝收的徒儿?” 姜雪青搂着小宝,给自己和小宝都擦干净眼泪,目光在来者身上停顿,瞧出了她不同于人族的特征:“妖族?” 阿宝怎么会收妖族做徒儿? 细长的瞳孔,还有额角发丝后隐约显现的没有被完全收起的蓝色鳞片。 问天门对妖族没有什么偏见,只是人族与妖族修炼功法有很大差异,门内也许久不曾有过妖族门徒,倘若收为徒儿,就得花大功夫去寻找妖修的秘籍,太过麻烦。 这小妖瞧着倒还乖巧,跑到女人跟前时便放慢了步子,低着头掏了掏,从腰间的小包里取出几块儿散着热气的用油纸包好的点心,献宝一般送到女人手上,蹲在轮椅前扬起脑袋:“今日饭堂里有梅花糕,给师尊留啦。” “多谢熹儿。” 女人伸手抚过她的发,浅笑了下。 小妖被师尊摸着脑袋,高兴地眯了眯眼睛,跟着师尊一起笑:“师尊在这里做什么呀?” 轮椅上的人不紧不慢地打开油纸,先取出一块儿喂给小徒儿,被小蛇叼走后才捏着点心咬了口。 过了许久,她张了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做了个梦。” 是美梦。 但清醒过来的时候,又有些疼了。 — 帝姬的回复很快,她等这个机会等得太久,如今自然不会放过。 并且,知晓姜鹿云几人想要做什么之后,她也痛快地给了一块儿玉佩,据说能打开太.祖陵墓的门,就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弄的。 “劳烦诸位出手相助,我替羌吴的百姓谢过诸位。” 容娘穿着盛装,腰间却还配着姜鹿云赠送的那把长刀,此时郑重弯腰,向众人行过一礼。女将立于她的背后,同样低头。 “不必,本就是我等的任务,还得多谢容娘肯容允我们进陵墓。” 姜鹿云抬手扶住她:“容娘放心,我们立天道誓,只进去寻找太白星君的庙宇一看,绝不损坏太.祖陵墓。” “我自然是信你们的。” 吴曼容顺从直起身,稍有歉意:“只是神君像被毁,接下来事情有些多,我可能无法陪伴诸位了,就令侍从带诸位前去可否?” “不必,容娘尽管忙,无需令侍从带领,我们一行人自己去还能遮掩行踪,很快就出来了。” 帝姬还要夺权,无缘无故叫底下的人带一群修士去太.祖陵墓,若是被人发现,少不了又是一顿腥风血雨。 容娘迟疑了下,叹息:“还请恕我招待不周。” “无妨。” 姜鹿云看出她眉间敛着的锋芒和杀意,明白她恐怕要开始动手处理内务,便一拱手,跟着几人自行去找陵墓完成任务。 接下来的事情,曼容不想让她们插手,阿宝等人也不愿意介入。 分别前,帝姬按着自己腰间的长刀,叫住姜鹿云,眸中如利刃出鞘、寒光毕露,她此后再不用戴上柔弱恬静的假面,而可以肆无忌惮地暴露自己的野心。 容娘弯唇,轻声道:“阿宝,还要多谢你的长刀。” 神君像已解决,她会用这把长刀,走完剩下的路。 姜鹿云侧过身,重复着之前的话,随意摸出一小罐酒扔给她,笑了下:“祝容娘,如愿以偿。” 也祝羌吴国的女子,从此都能堂堂正正站着活下去。 还有大丫二丫,姜鹿云一行人完成任务后裂痕秘境就会被破,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到她们。 姚天姝等人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来,姜鹿云最后向帝姬摆了下手,快步跟上自己的同伴。 她马上就能回家了。 有吴曼容指引的方向,太.祖陵墓很容易找到。 几人贴上匿身符,绕过守卫,悄然进入,却在大门口被一道磅礴的纯阳灵力挡住。 这是法修的手段,姚天姝上前查探:“道家手法,能在羌吴太.祖的陵墓,应该是真正的太白星君留下的。” 姜鹿云捏着玉佩试探着往灵力屏障那儿伸,果然,触碰到玉佩的那一瞬灵力闪烁两下,随后黯淡下去。 “玉佩上面有吴曼容的气息,这屏障估计只认太.祖后人。” 阿宝将玉佩收好:“太白星君还真是有心。” 她们趁着屏障黯淡的空隙赶紧钻了进去,回头再看时那层灵力已重新亮起。 陵墓里意外的简朴,陪葬物品几乎只有几把古旧的兵器,唯一特别些的是端正摆放在木棺上的一个法器星盘。除了中央墓室里安放着的木棺和做成庙宇状的侧室,其余都是弯弯绕绕的像迷宫一样的狭窄走道。 而那间精巧的小庙宇前挂着一把带着煞气的长刀和一面刻着吴字的军旗,里边摆着尊女身神君像。 神君像雕刻的女修挽着单螺髻,一身道袍,手中捏着拂尘,美目微扬含笑,气质如水般包容。 “终于找到了。” 姜鹿云取出准备好的香,恭敬点燃奉上。 她负起手,侧眸观察四周:“看看没有没记载星君遗泽的东西,找到遗泽后咱就能出去喽。” 如果这里没寻到,恐怕就得去外面再麻烦帝姬想法子从现任国主嘴里问出来。 姚天姝低着头掐诀,火红的灵力在她指尖盘旋,最终指向那面旗帜。 阿宝凑过去:“这是什么?” “方才进来时我捕捉了些星君的灵力,这会儿在寻找附着星君灵力的物品。” “啊?怎么指着旗,我还以为是那个星盘呢。” 姚天姝收起灵力:“星盘虽也是法器,却与星君灵力并非同属一源。” 摆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恐怕是来掩人耳目的。 姜鹿云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了:“之前我们走过的城池在城门口都会挂着一面旗,上面也刻着吴字,那不会就是星君的遗泽吧?” 如果是这样,倒也能说得通为什么鬼怪不敢在城内作乱。 妘棠也赞同:“很可能是。” 阿宝抬头仔细端详着这间藏在陵墓里的庙宇和那尊神君像,揉了揉小蛇的尾巴,陡然有些失笑。 太.祖旗帜遍布朝野,星君福泽随之长存。 羌吴一日不灭,她便一日为其镇压鬼物。 还真是……情深意笃。 ———— “阿宝!” 终于出来了,姜鹿云抬手挡了下突然射进眼里的明媚阳光,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放下手,定睛一看,不觉惊喜地弯了唇,张开手接住像个小圆球滚一般地扑过来的小宝。 “小宝!让我看看有没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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