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棉花笑出了一个盛满甜意的酒窝,乖乖地拖长声音:“好~” 在前边耳聪目明听了许久的清川仙君陡然幽幽开口:“恐怕松引不能休息,我过会儿有事要问你。” 姜白玉侧过身,目光在自家一脸单纯无害实则满肚子坏水的徒儿身上停留片刻,随即又看向那个对自家徒儿怀着不可言说之心的徒孙,一时间对阿宝主动把自己跟蛇女放进一个池子里的举动无法评说。 倘若阿宝如秘境中一般双目失明、不良于行,姜白玉肯定是怕她吃亏,不会放她们一起泡灵泉。 然而现在的阿宝还活蹦乱跳,这个话题又是她主动提出,那清川仙君就不得不为自己这个天降的徒孙担忧两分了。 如姚天姝在裂痕秘境中所说,师徒相恋在问天门里不算罕见,清川仙君与姜雪青也并非古板之人,孩子们的感情就让孩子们自己去处理,只要谁也别欺负了谁,她们纵然不适应,也不会擅自插手。 快到客栈了,姜白玉让姚天姝与妘棠先去见过各自师尊,她们被困在秘境里的那么长时间里,姚祝余和妘瑾千里迢迢赶过来,不眠不休地研究能否从外部破解裂痕秘境,担忧得坐都坐不住。 清川仙君看了阿宝一眼:“你带着小宝去找你们师姐,你姒师姑也来了,跟你师姐在一块儿呢。” 提到这个姒师姑便要想起阿宝一手漂亮的可谓轰动全场的阵法,四方大会第一场比试才结束,她们三个人的留影便传得到处都是,姜鹿云之名更没少被人提起。 姜白玉不算是心胸狭隘之人,但自己养大的徒儿扬名于外的居然是阵道胜过刀法,这叫她难免郁闷。 更何况……还有秘境中看见的,阿宝的结局。 师尊表情淡淡,但阿宝是谁,她立马麻溜凑过去殷勤地给师尊捏肩,在师尊肩上探脑袋:“那师尊呢?我和小宝都想与师尊一起走。” 清川仙君动了动肩,轻摇羽扇,遮住自己的嘴角,平静嗤笑:“多大的人,还这么黏着师尊?” “不管多大都是师尊的徒儿,总离不开师尊的。” “对!就要黏着师尊!” 小宝举起胳膊,大声附和阿宝。 师尊舒展着眉,略有些嫌弃似的朝她们挥了挥扇:“去去,我要跟松引商议些事儿,你们自个儿玩儿去。” 阿宝和小宝瞬间耷拉下眉头,故作委屈地齐声哦了下,磨磨蹭蹭跟在妘棠两人身后进入客栈。 走了几步,姜鹿云趁姜白玉背着她,转头向蛇女挥手,给姜熹传音。 【晚上见!】 【晚上见。】 大妖目送她一边偷笑一边跑进客栈,也忍不住弯了下唇。 实在可爱。 “瞧什么?不如跟上去仔细瞧?” 清川仙君凉凉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不插手孩子们的感情是一回事儿,眼睁睁看着自己养得水灵灵的小狐狸被人盯上则是另一回事儿。 姜熹虽是她的徒孙、阿宝的徒儿,然而人心有偏,姜白玉爱屋及乌,却越不过阿宝。 蛇女收回视线,她离了姜鹿云那么多年,在妖域一路爬上去,早不如年少伴于师尊膝下时乖顺,性子越发古怪傲气、难以亲近,但在这个师祖面前总得收敛。 她再次道:“不敢。” 姜白玉无意为难她,语气微缓,带着大妖进了一间客房:“我知道你是谁,在你们出来之前我与阿宝的师姐、小宝都进了一处裂痕秘境,在里头瞧见了阿宝。” “里边大多只是变动的幻影片段,你与阿宝的事我们看得不清,便留着你们自去纠缠。把你叫过来,是想问一问这天灾的事儿。” 那道裂痕秘境一反往常的恶意,把她们拉进去之后只是让她们看了阿宝从残废到补天的一些片段。 她们的孩子在大阵中身形消散之际,幻境也就随之破碎。 一阵熟悉的风缠绕住姜白玉等人,将她们送出了秘境。 清川仙君合上羽扇,眸色泛冷:“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天灾的事情告诉我。” 她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把她的孩子害成那副模样、最终丢了性命。 ——— 姜鹿云见了姜雪青,欣喜之意更上一层楼,还晓得对一旁端坐着的绛玥道君认真行过一礼笑着唤了声师姑,随后就把小宝放下,自己扑倒在师姐怀里腻歪。 有些想家的小狐狸睁着湿漉漉的眸子蹭到师姐身上,甜甜蜜蜜地说:“师姐,我好想你。” 姜雪青何尝不想她,经过那般令人心痛的秘境,这会儿摸着阿宝还带些软肉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稀罕得不得了,抱着小狐狸在她脸颊上亲了又亲:“我也想阿宝。” 绛玥道君捞起小宝,揉了揉小宝的脸蛋:“你师姐们一直这么腻歪?” 小宝瞅瞅那边,诚实地点了下脑袋,被阿宝扔了颗小枣子。 如此休息到晚间,阿宝窝在师姐怀里,自己腿上还坐着小宝,一边儿跟绛玥道君闲聊,一边算着时间。 “不知道师尊与蛇君商议好事情了没,我有些想去吃饭了。” 她仰着脑袋靠在师姐肩上,用手指倒腾小宝的头发,已经给小棉花换了三四个发型。 “姒师姑也来,我之前做了好些符纸阵法出去卖,赚得满满的,这顿我请客。听说姚师姨和妘师姨都在,到时候吃完了就一起在那儿泡个灵泉。” 姒琼珠端着茶盏,低叹一声:“阿宝啊阿宝,我真恨当初没早点儿去南域把你捞回来当徒儿。”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归了姜白玉呢。 “姒琼珠,越活越回去了,开始贪别人的徒儿了?” 清川仙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绛玥道君斯条慢理地饮了口茶水,温柔道:“阿宝于我也算是半个徒儿,怎能算是贪呢?” 全场焦点的小狐狸腿一蹬,闭着眼倒在师姐怀里装死。 在小辈面前,总要顾忌一二师长的体面,两人斗了两句嘴后还是停了手,按照姜鹿云的建议一同去吃饭喝酒。 那边,姚天姝和妘棠也拉着自家师尊过来了。 “还要八壶酒。” 聚宝阁开的酒楼里供应的都是上好的灵食,就算吃多了也无需自行消化杂质。 姜鹿云问过众人喜好,点完后外加了重头戏的酒。 来的人这般多,酒水肯定要多点些。 几个年轻的孩子坐在一起,长辈们坐在另一头,也不拦着她们,容她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笑闹。 最后连小宝都被分了一小杯的酒尝尝味道。 姜鹿云与姚天姝两人开始拼酒,同时还不忘给坐在她侧边的蛇女倒酒。 蛇女的酒杯稍微空些,她就立刻满上,热情得仿佛生怕姜熹觉得自己被忽视。 眼前开始模糊,姜熹实则不善饮酒,举着杯想说些什么,但一对上阿宝那张笑盈盈的脸,才到嘴边的话就又被她咽了回去,闷着头把姜鹿云倒的酒全灌了下去。 肩上的小蛇早已晕头转脑地垂着尾巴趴着吐信子,蛇女坐得倒还端庄,但细长的眸子里却蒙上了层薄薄的雾。 吃酒结束后,几个长辈怕她们拘谨、玩儿不尽兴,自去了后边的灵泉。姚天姝在与姜鹿云的拼酒中略输一筹,倒在桌上嚷嚷着要姜鹿云叫她师姐,被还算清醒的剑修背着去了后头。 姜雪青走前捏住阿宝的脸颊,看了看旁边明显喝过头的大妖,低声劝诫:“不许欺负人。” 她养小狐狸这么多年,虽坚信阿宝是好孩子,却也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阿宝真的很顽皮。 阿宝乖乖点头:“都听师姐的。” 她才不会欺负人呢。 “松引?你还好吗?我们去灵泉吧。” 大妖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沉默点头。 两人一池的灵泉边上都用屏风和结界遮住,阿宝换上此处专门提供的薄裙,在蛇女还站着的时候就毫不扭捏地下了水。 问天门里都是些姑娘,她们之间没有多少避讳,一起洗澡泡温泉是常有的事儿。 然而对于心怀不轨之妖而言,这便太过折磨人了。 或许是灵泉中升腾的水汽太烫,叫人身上也发了热。 蛇女怔然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被泉水浸透的根本遮不住柔韧曲线的薄裙,目光似被烧着般瞬间挪开,不敢再冒犯。 姜鹿云给小蛇贴上一小块儿棉布顶在脑袋上,转头见她还没来,便走到大妖那儿扶着岸边,皮肤上覆了层雾,随着仰头的弧度一滴一滴凝聚成珠顺着咽喉往下滑,最终滚落松散的衣襟。 姑娘的杏眸中含着一汪欲落不落的水珠,眉间朱砂被雾气掩得隐约,凝视着蛇女,软声道:“松引,下来罢。” 下来罢。 简简单单三个字,勾得蛇女骤显竖瞳。 大妖没有看她,慢慢进入灵泉。 她真的醉了,脸颊上爬满艳色,眸底的玄冰也被热气融化,那些藏得太久太久的柔情和痴念,在这满池白雾的掩护中暂且流露了一二。 身后隐约有水声传来,蛇女恍若未觉,一动不动地僵立于原处,仍由姑娘来到她的面前。 随即,一只手试探着抚上她额角的疤痕,姑娘似有怜惜,柔声问道:“还疼吗?” 姜熹闭着眸,心突然被揪了下。 “……疼。” 这是扶风道君给她留的,切肤之痛。 姜鹿云专注地看着大妖的疤痕,以她的性子,她不该如此不识趣地去揭旁人的伤口。 这般讨人厌的做法,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可胸口有些不知名的酸涩,阿宝安静了会儿,突然又低低问: “你……恨她吗?” 蛇女的身子猛地一颤,脑中的弦在酒精催噬下兀地一断,眼眶不觉间泛起红,竖瞳里甚至爬上了凶戾之色。 她一把抓住面前的姑娘,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姑娘的眉心,几乎要将面前之人吞拆入腹般一字一字沉声嘶吼:“我当然恨她。” 扶风抛弃她,砍断她的角、废了她一身的功法,化身欺骗陪伴却又抽身离去、献祭补天。 她凭什么不恨她? 她为什么不能恨她? 她的心也是血肉做的,她也会疼。 阿宝被她扣着腰,目光毫无躲闪地直视大妖的眼睛,一时间没说话,只抬起潮湿的手指为她轻柔擦拭眼角。 滚落的泪珠愈来愈多,蛇女紧紧抿着唇角不肯低头,掐在阿宝腰上的指尖却微微发抖。 姜鹿云实在无法,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揽进怀中,抚过她被泉水打湿的墨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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