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 她心中一时浮起万千思绪。当心,要当心谁,崇离垢又是从何处知晓的这则消息?然而崇霭盯着这边,这个时机实在不便过问。此时已至辰时,景应愿刚刚坐定,便见师尊站了起身。 沈菡之左手提着一朵大放异彩的莲花,右手则提着小小的一只芥子袋。见众人朝她的方向望来,她左手便往被包围住的正中心数只莲花坛处掷去——霎时见数只玉坛团团转起,与她抛出的这朵融做一体,变成几似琉璃的一朵巨大莲花。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这朵含苞的硕大红莲咔哒一声,骤然绽开了。每片莲瓣都是一扇小门,如梦似幻,仿若打开便能寻到通往神国的道路。 景应愿心中如有所感,扫了一眼余下的这七十九人,只道恐怕是如鼎夏游学伊始时那般的考验,这是要将所有人扔进去乱炖了。 果然,沈菡之抖了抖手中的芥子袋,扬声道:“想必诸位在这坛子上干打了这些天,也腻味了。终比第一轮,请诸位移步进这重莲花境内比试—— 待诸位入境后,手中将会出现一块刻有姓名的令牌。我等将在此设香燃三日三夜,共计三十六时辰,在这三十六时辰内,诸位务必要不惜代价护好手中令牌!” 观台之上,人群一阵骚动。景应愿听罢这话,立刻举手示意道:“敢问仙尊,境内之人可以拥有不止一块令牌吗?” 沈菡之笑了,她道:“若你有本事,有八十块都可以。” 雪千重有些紧张,听罢赶忙跟着起身问道:“假设甲的令牌丢失,却夺来了乙与丁的,那该算输算赢?” 沈菡之接过身后月小澈递来的长香,道:“无妨。三十六时辰之内,夺来的令牌愈多,愈有可能赢,进入下一轮比试。” 景应愿听到这里,似乎摸到了一点门道。她得了沈菡之示意,再度问道:“下一轮比试,可有人数限制?” 沈菡之道:“四十人。三十六时辰内,取持有令牌最多的前四十人。余者淘汰出局。除却生杀大事,莲花境内的一切,我等都不设干涉。” 她话音刚落,那只莲花顿时飞速转动起来。数道小门敞开,露出其内剔透晶莹的光华。沈菡之看着观台之上跃跃欲试的这余下八十人,微微一笑,含笑道:“好了,终比第一轮开始。诸位请便吧。” 景应愿看了看那朵大绽的红莲,抢先众人几个身位飞身而出,选定了一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莲瓣,伸出手碰了碰暖融融的荧光。 她投身一跃而下。 * 某方天地中。 玄踏雪从地上睁开眼。 她浑浑噩噩地看了一圈周遭陌生的土地,心中骤然一惊。她两只耳朵陡然弹了出来,竖着听了好半晌也没听见有人声。慌乱之下,玄踏雪幻作本体妖身,顿时这方空间内出现了一只大得离谱的巨猫。 在人间,花色被称作踏雪寻梅的大猫四处探查了一圈,发现此处已不是第十州,与她们交战、将她们打晕的人修也已经不见了。玄踏雪见势不妙,回身用爪子拍了拍还在沉睡的两三个跟班,道:“我们被人修困住了。” 玄踏雪本是魔域第三魔使的女儿,立志今后也要继承母亲衣钵,全心全意为魔主效力。可怎料偷偷溜出魔界的第十日便被人族抓了起来…… 为魔主寻的丹药还未找到。 不是传闻人族之地有许多灵草灵药么,怎么自己真来了却一根毛也没找着。玄踏雪恨恨地踢了一脚开始在地上打鼾的跟班,内心忧愁。 魔主罹患心疾已久,魔域中已开始传言魔主式微,疆土将乱。虽然玄踏雪几次跟着母亲参宴时都不曾发觉魔主有何异况,但心疾是真,魔域在魔主的统领下好不容易太平,她不想魔主有恙。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想到如今的困境,玄踏雪暗自发誓,等出去后便要大杀特杀,将这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族统统杀光!
第096章 巧夺令牌 江枫渔火, 渡口扁舟。 景应愿在一片轻柔的摇荡中苏醒。湍急的河水漾湿她衣角,这叶破旧的小舟之上摆着几许扎作捆状的莲蓬,仰面是极清澄的青天与极连绵的春山, 若非她还保留着前一刻跃入莲花小门内的记忆, 恐怕也会被这静好的一幕给欺骗过去—— 方才师尊说, 即便被抢了令牌也不会立即淘汰。而想要赢了这关, 便要尽可能地获取旁人的令牌…… 景应愿一翻手心, 将不知何时出现在袖中的那枚金色小令取了出来。 她面色微凝,打量了两眼这令牌。这枚东西做得小,只约三指宽,一指粗, 上刻她的名姓,除此之外, 再无其他了。 小舟仍顺着水流颠簸, 她反手将令牌收入芥子袋,心中若有所思。 这场在芥子境内的比试限时三十六时辰,最开始时或许情况还好,但最终不可避免地,收集到更多令牌的人与令牌稀缺甚至没有的人会有一场恶战。 而前期逐个抢人令牌太累, 耗时太慢,并不是最聪明的做法。 想到这里,景应愿心中灵光一闪,一个荒唐的念头悄然升了出来。 她从舟内起身, 随手拿了放在一旁的斗笠戴在头上,一张显眼的脸顿时被压得晦暗不清了。若非是与她极熟悉的朋友, 仓促一瞥间,恐怕旁人真认不出她的身份。 水鸟飞过湖面, 掠起层层春波。景应愿在湖光天色中沉默着撑棹,初上手时还有几分生疏,但没划几下,她便循着记忆找到了霓裳带中那位船女的动作,很快做得有模有样。 即便是在山水间浸淫数十年的老摆渡人也挑不出她的错处,更不能相信面前载舟的人是昔日一朝帝姬,今朝半个仙人。 眼见离岸愈来愈近,近乎能看清岸上模糊的人影,景应愿不动声色地捏诀为自己换了身行头,用的还是最开始时与师姐们去玉殊城时穿的粗布衣衫。她垂下头,抿紧了唇,又用灵力压了几分气色,这才缓缓向冲她挥手呼喝的那三四个人划去。 “奇也怪哉,这地方竟然还有摆渡的船女,”有人见她果真来了,有些警惕,“该不会有诈吧?” 身旁那人眺望了几眼舟上撑棹的人,摇摇头:“看这模样,不像。仙尊不是说此处是芥子境么,境内有些别的机缘也是常事。若你真怕,待会诈她一诈便是了。” 他话音落下几瞬,便见那浑身粗布麻衣的船家已停在水边。她垂着头,一副极为疲倦的模样,脚旁还放了几捆淤泥斑斑的莲蓬。 “你们几个人要过河?” 那三人对视一眼,听见这粗哑的声音,皆是眉头一蹙。有心思活络的笑着开口道:“正是。敢问船家,这条河是什么河,这过河钱又该如何付?” 他只是多问了两句,便听那船家不耐烦了。 船女将棹往回一收,不耐道:“此河名唤霓裳带,凶险得很。若你们真想过河,我不收你们酬劳,不过要帮我杀了河中作恶的蛟龙。你们能干就干,不能干趁早滚一边凉快去。” 蛟龙? 那几个临时凑到一起,各自心怀鬼胎的修士顿时竖起了耳朵。 蛟龙身上可用的东西多了去了,蛟龙骨可做骨鞭骨剑,就连鳞片都是好东西,拿来做盔甲堪称刀枪不入……他们升起几分心思,反正来都来了,在此猎条蛟龙带回去也不亏啊! 方才说话的那人还是心有猜忌,但言语间已不自觉带上几分对秘境机缘的讨好:“船家,咱们都是敞亮人,上船前将话都摊开说明白——这河中真有蛟龙?你可莫要骗我。” 船女似乎早料到他们猜忌,从破烂的衣兜里掏出几片鳞片,抛给他们,冷声道:“骗你们做什么?不值钱的害人玩意,这都是我从河中捡到的,给你们了。” 这三人拿了鳞片,面上神色顿时变幻起来。 有的抢多了一片两片的,神色得意非常。而有的人拿少了,一时就有些微妙的暗恨。芥子境中下了限制,他们探查不到旁人的灵力,只是感知到这船女身上也是有几分功夫在的,只是不知修为几何而已。 不过秘境之中有几个这种人物倒也很正常,碰上便是机缘,当然不能错过。这也是他们不御飞剑,反而选择乘船而过的原因。 三人将蛟龙鳞收了起来,踏着水波,美滋滋地上了这辆有去无回的贼船。 * 若是公孙乐琅方才在景应愿身旁,定然会被她方才那番话惊掉下巴。 景应愿慢条斯理撑着船棹,驶过没过人身的水雾,心中一丝愧疚也无。什么霓裳带杀蛟龙,全都是她照搬先前游学时在秘境中所亲历过的东西,故而说起来理直气壮。 兵不厌诈,且秘境中本来就有蛟龙……只是不在此方境中,而是在另一方境中而已。 她这边心安理得,小舟之上的三人各怀鬼胎,莲花境外的众人惊诧不已。来观赛的修士观台上已经吵翻了天,有的怒骂她没有仙德,有的在她名字下狂码灵石加注,更多的人则是感到震惊—— 竟然还能这样?! 仙尊观台之上,水无垠将投映出来的画面看在眼里,惊叹道:“这孩子脑子倒十分灵光。” 她偏头去看沈菡之,恭维几句后,却看见前些日子一直站在身后的那刀宗首席今日竟不在,不由小声问道:“沈仙尊,你家那位小谢师姐呢?” 沈菡之也没藏着掖着,道:“她快破境了,我留她一个人静心在屋中修炼。” 她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又颇有些隐秘的自得,听得周围一圈仙尊羡慕又嫉妒。沈菡之早年便不做人,背着刀一人横着从第一州打过第十一州,在座诸位许多人都曾与她交过手,又惜败于她刀下。 千年过去,这些人从昔日宗门的少年英才变成了执掌一方大权的宗主掌门,却不想沈菡之过了千年还是这副臭屁德行。 沈菡之坦然地受了众人投来的目光,看着莲花境中缓缓划船的小牡丹,面上平静,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自己还真没教过她这些,原本以为这孩子跟她大师姐一样是走刚正不阿路线的,却不想竟然在坑蒙拐骗之事上也颇有天赋—— 无师自通,这才是真正的天赋型修士! * 水天共色,两岸群青。小舟带着这四人缓缓驶至这条蜿蜒大河中水流最湍急的地带,此时已过去了一刻钟,船篷里坐着的那三个修士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皆互相提防着,看来临时结的盟约并不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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