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唯一的魔龙抱着冠冕,在满是珠宝的殿中嗅着宝石与钱币的芬芳,再度沉沉睡去。
第098章 我是她娘 灵光明灭, 山风寂寥。 金陵月抖落长枪上的鲜血,掌心一转,长枪凭空消失, 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支碧玉色的剑兰。她将夺来的那只令牌收起来, 加上这一枚, 金陵月手上总共已有三枚了。 收好后, 她站在已然晕死过去的那修士身旁, 静静听了一会自风中传过来的打斗声,犹豫一瞬,还是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身而去。 只御风飞了片刻,她便瞧见了不远处刀光剑影与灵力功法齐飞的混乱景象。 愈靠近此处, 温度便愈低,枝头已然挂满了白霜。金陵月抬眸看了看渐落下来的雪花, 认出这是景应愿刀法的第一式, 于是不再迟疑,抽出怀间剑兰一抖,从云间飞身跃下—— 刀光薄如蝉翼,自金陵月的发间擦着飞过,削去她几丝头发。她看着眼花缭乱几乎分不清谁是谁的大混战, 耳旁只听一声熟悉的“闪开”,立刻心领神会,侧身让过了那两柄十分眼熟的轻便小剑。 恐怕莲花境内三分之一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了。 金陵月暗暗吃了一惊,然而情势已来不及让她多想, 自侧边飞出的冷剑直取她心口而来!刹那间,本能释放出的百花笼隔绝了这柄莫名杀来的剑, 她回身望去,竟然是与自己无冤无仇的白剑薇。 白剑薇看见她那张波澜不惊自视清高的脸就来气, 一切令她幻视王观极的人都使人不爽!想到这里,她一把攥住飞回来的剑,踏空冲着执枪回挡的金陵月杀去—— “你是景应愿叫来的还是司羡檀叫来的?算了,横竖都不是什么好人……看剑!” 什么景应愿司羡檀。金陵月内心无语,提枪便挑了上去。罢了,先打再抢她令牌,抢完再说! 一旁的公孙乐琅看见金陵月稀里糊涂地对上了白剑薇,此时正分身乏术,一时急得大叫起来:“你们怎么忽然打起来了!苍天,谁来救救我啊,我被疯子缠上了!应愿!姒衣!师尊!快来救命啊!” 柳姒衣正拼了命地将刀往王观极身上劈,赤色灵焰遇上玄铁重剑,每每对上时都迸发出如打铁花般奇异的景象。王观极虽然这头与她打着,但不知是与司羡檀结了什么怨,时不时便要瞟几眼那头的战况,对着柳姒衣的手上蕴着十成十的狠劲,逼得她不得不拿出搏命的架势往这边撞。 听了公孙乐琅的求救,柳姒衣有几分同情,无奈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只好咬牙道:“……坚持住!不就是去桃花岛被她当弹珠弹着玩吗,咱们第七州的大女人能屈能伸,公孙师妹,你就当亲身帮扶偏远同胞了!四海十三州的和平共处没你不行啊!” “什么弹珠,那是明珠,”水珑裳在公孙乐琅惊恐的目光中微微笑了,那张真正如明珠般夺目的脸缓缓靠近此刻正嗷嗷大叫的剑修,轻轻蹭了一下对方的颈侧,“跟我回去小住一阵吧,公孙师妹?应愿师妹都答应跟我一起回去了,你就当游览海岛风光,好不好?” 公孙乐琅被她的毒蝎钳制住,手上两柄小剑削去蝎尾,蹬身直取水珑裳项上人头:“不好,我不去!还应愿答应你,这事谢督学知道吗,你这人不要信口雌黄啊!” “什么谢督学,没听过,”水珑裳躲过她数道裹挟着灵力削来的剑光,蕴着水色的双眸无辜地眨了眨,“我请你们一起来,桃花岛很大,别说谢督学,再来多一百个张督学李督学也住得下……娘亲,我知道你在看,我要把这个人带回去!现在就可以吩咐使女们收拾宫苑了!” 公孙乐琅惨叫:“师尊,你看她,你看她!” 伴随着混乱的喊叫与灵力刀剑相撞声,景应愿的眸光被杀来的剑光映得如藏火般明亮,数道如蝉翼般薄而轻的刀影划破了司羡檀的衣袖,将她的肌肤切开道道血痕。然而她仿佛感受不到痛楚般,重新执剑迎来,神色是景应愿从未见过的偏执可怖。 不知为何,她的修为似乎不止于金丹大圆满了。 景应愿直面司羡檀劈来的剑气。那剑气走势诡谲,如鞭又似蛇,与往昔一剑荡平峰上雪的光风霁月不同,隐隐透出几分邪气来。 她刀身一转,刹那,春风拂面,山花烂漫! 这阵骤然袭来的桃花香气扰乱了司羡檀的招式。和煦暖风中,身着白衣的剑修似乎想起什么,温柔一笑。景应愿刀法的第四式笑春风使她的颈侧留下一道深深伤痕,司羡檀并不急着疗愈,反而剑身翻转,再度朝着景应愿的方向挑去! 与此同时,景应愿忽然闻到一股异香。 她微蹙起眉,只觉这味道甜中带有三分死人的腐气,不由诧异地挑眉望向司羡檀——后者神色不变,剑尖直指她的心口! 这股熟悉的剑意与杀气令她反射性地再度梦回那一日。 景应愿迎着司羡檀不可置信的目光,刀身翻转,以一个蓬莱学宫剑修惯用的起手式狠狠往司羡檀的前胸掼了过去! 第五式,朝玉京。 这一式司羡檀不曾见过。她惊异交加,低头看向深入自己胸口一寸的刀尖,喃喃道:“为什么……你……” 在某一个瞬间,司羡檀竟然觉得景应愿极为熟悉。 不是初见收徒那日在大殿上簪花静默的她,也不是花轿中赫然拔刀而起的她,更不是今时今日已两看两相厌,恨不得手刃自己的她—— 她怎么会?她为何会? 司羡檀在这一式剑法中隐约见到了自己少年心性犹残存时的影子。她攥紧掌心,异香将她二人包围起来,可景应愿眸光清明,甚至将刀尖再度往自己的胸口送了送。 为何用这招剑法,为何魂香对她不起作用? 鲜血自司羡檀的口中溢出,她忍痛赤手握住景应愿的刀身,将长刀往外狠狠一拔! 再抬眸时,她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思量。母亲临终前将此家传邪法传授与她,意在让她有个保命招数。母亲的最后一句话便是魂香有三不可用。 非人不可用,死人不可用,半人不可用。 非人族不能用,死人也不能用,神魂缺失离体则为半人,亦不可用。 司羡檀喘着气,死死盯着景应愿无情的脸。她人站在这,当然不是死人;先天缺失神魂者不能修炼,后天神魂离体者也离死不远,反正不会是她这样生龙活虎的模样。 二者排除,答案呼之欲出。 “……你就不怕么?”她忽然挣扎着笑了,血沫打湿了白衣,可司羡檀毫不在乎,只提剑再度迎上,“身为异类,偏活在这排除异己的修真界间,景应愿,你活得很苦吧?” 景应愿看司羡檀暗藏嘲讽的神色,虽然不知晓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她对这天地乃至狗屁的修真界全然没有对方所说的惧意,于是道:“我只怕我手刃不了心中想杀的人,苦在韬光养晦时,甜在血洗刀刃后,我等得起。” “你想杀我么,”司羡檀躲过王观极抽空斩来的重剑,显然还有余力,只是似笑非笑道,“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我没对你做过什么吧,景师妹?” “谁知道呢,司师姐。” 景应愿笑了起来,刀光森寒,照亮她血渍斑斑的侧脸。她就着桃花香味的刀风与王观极形成了夹击之势,脸上微笑着,一双眼睛却极冷:“是你想杀我。” 在金阙好好做你的什么王女帝姬不好么,司羡檀攥紧了长剑。你拥有那么多,为何要来修真界搅混水?亦或是甘愿听话做我的师妹,再不济做我的侍从,成为一切愿意依附在我身边,不会忤逆我的人不好么? 你是个很漂亮很聪明的人,让人忍不住心生喜欢,你有好多朋友,这些天之骄子都为你折服,心甘情愿地围着你打转—— 修真界那么大,为什么你恨的人偏偏是我?如若不是这样,取用完你的骨头,我还能瞒去此事,帮你续上一条命,即便你痛不欲生,疤痕累累,会卸去一身灵力变回凡人……可你还有退路,我没有了。 是你想杀我在先的。 灵雨剑风中,司羡檀忽然停住了。她深深看了景应愿一眼,忽然道:“如若,当年是我师尊收了你,你是我的师妹——” 景应愿反而笑了。 这句话她前世听了无数回,在物外小城的剑穗铺里,在灵溪边,在山林中。在春夏秋冬,在花晨月夕。那时她什么都没有了,国破家亡,身份低微,处处被针对排挤。谁见了不说晦气,这就是那个亡国的帝姬,竟然抛弃家国子民不要跑来修真了—— 司师姐是很好的。 她是自己抬首最能碰触到的天上星辰,那时的自己也曾以为她真是仙人下凡来普渡世人。旁人都嫌恶外门门生景应愿,传言谁跟景应愿出灵赏谁倒霉……那时的景应愿有什么呢? 只一身他人虎视眈眈的铮铮硬骨,一把剑,和一颗无时无刻不浸泡在苦痛回忆中的心而已。 司师姐对景应愿说的第一句话,是要景应愿做自己的师妹。 司师姐对景应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住。 没有如若。轻飘飘一句对不住也换不回人的性命。哪怕重来一世,两世,百世,司羡檀都是那个司羡檀。 剑气刀风同时杀至,景应愿看着司羡檀的眼睛,不知究竟是回应她哪句话,也不知是看前世的她还是今生的她—— “司羡檀,”她轻声道,“你对不起所有人,唯独对得起你自己。” 司羡檀怔住了。 她狼狈地滚过直冲着自己而来的王观极的重剑,神色复杂,握在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变作了先前未送出的那一把。她看着再度拔刀的景应愿,苦笑一声。 是啊,景应愿说得对。司羡檀的双眸再度冷静下来,剑风长啸,这一剑狠狠擦过景应愿的肩头,削掉她一块血肉,剑身顿时一层殷红血迹。司羡檀攥紧了剑身,看着血液渗进剑身之内,暗暗咬紧了牙关。 不管谁去死都可以,但她司羡檀一定会赢! * 莲花境之外,天边一道惊雷闪过,随后消隐于天际。 这道雷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只是云后的匆匆一闪,便惊动了观台之上无数修士。这道劫雷呈现赤红色,乃是传说中化神境的劫雷,威力不容小觑。仙尊观台上,玉自怜惊诧地瞥了眼已然消隐不见的雷云,轻声道:“可是辞昭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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