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受天感召,直接于睡梦中只身飞上去,还是御刀剑而上,亦或是……踩着一段直通青天的阶梯? 如若真有那么一段通天的阶梯,那么天阶的不再出现究竟是天道主动封印,还是当年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不曾知晓的事情,导致这段通往仙途的阶梯被毁了? 纵然心中有千百个疑问,此时也得不到确切的解答。只见圣子白衣翩翩,衣袂无风自动。祂微微叹息一声,将袍袖一挥,似歌似咏道:“得仙使助力,不止魔域,到时甚至连凡人都可登上通天之阶……到那时人人皆可飞升,人人都能成仙!” 祂话音刚落,围簇着祂的毗伽门教众便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声,甚至有人因着这段话而落泪磕头。再这样狂热的氛围中,巨大的白色虚影忽然将身躯拉得极长,冲上云霄,半透明的头颅转瞬间便来到了她们眼前! “是圣女的气味……”祂吸了一口气,满足道,“我知道你们带走了我许多牲男圣女,可这都不重要……结局已经注定,已经不可逆转了!人人都是神仙,无论凡人魔族修士牲畜……拜服我毗伽门,毗伽门才是能打开天阶的关键!最后的圣女在我这里!” 景应愿再度感受到祂冰冷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身上,似乎想努力透过她的皮肉,看见她…… 看见她身体里的骨。 魔主似乎骂了一句什么,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啸,她化作本体,率领魔军往熊熊燃烧着大地之上俯冲而去:“杀,不要留活口!” 谛颐化作龙身的本体堪称威严华美,每一寸鳞片都反射着夺目的光泽,巨大的龙身蜿蜒足有数百米。她自喉间喷射出灭世的火焰,龙爪往地上抓去,碰触到的教徒瞬间与土壤捏合在了一起,化作辨不清的血泥! 圣子如幽灵般漂移在半空。祂的分身似乎是团巨大的白色烟雾,无论如何击砍都只会轻飘飘地散开,而后又重合在一起。在漫天云雾之中,细长的手脚飘动,如同祭祀般起舞—— 古怪的歌声弥散在这片战场,逐渐有心志不坚定的魔族开始神色涣散,似乎正在做什么看不见的美梦。 比起幻作本体,还是持刀的作战形态更让谢辞昭习惯。长刀铭文闪烁,她执刀砍杀,刀刀见血,精准地割去地上邪祟丑陋的头颅。眼见圣子的分身与魔主缠斗起来,景应愿便也飞身下去斩杀邪祟,悠远的吟唱灌入她的耳膜,她有些头疼。 熟悉的画面争先恐后涌入脑中,如潮水般覆盖去了此世记忆—— 景应愿骤然惊醒。 她环顾一圈,又是不认识的地方,许多生着耳朵尾巴的人正在与怪物殊死搏斗,血腥味扑面而来,撼动她的衣摆,让她骤然想起了金阙灭国的那一天。 也是一样多的血,一样多的残肢断臂。她只怔愣了一瞬,看着朝着自己袭来的怪物,便下意识地抬手朝着它的头颅处劈杀而去。在凛然刀光中,景应愿觉得手心沉沉,垂眸望去,果然手中握着的不是剑,而是上次的刀。 不远处,先前见过的那位刀宗大师姐正在奋力斩杀邪祟。 污血弄脏了她的衣衫,溅在她的脸上,衬得她本就冷冷俏俏的面容更加无情。景应愿见过很多漂亮的人,先前她觉得最让人心生喜欢的当是学宫内门剑宗的大师姐司羡檀,生得一双如桃花般潋滟的眼睛,见人总带三分笑,让人顿感妥帖—— 但刀宗大师姐收刀回身,那把长刀铭文上投映下来的光将她的脸照亮,见自己盯着她看,她忽然极快地弯唇笑了一下。 她看着她朝自己的方向坚定走来,用干净不沾血污的手摸了摸她的侧脸。 “是在担心樱容吗?”她声音放柔,像化开的雪水,“待魔域这仗平定,我们便回凡间去。” 景应愿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垂下眼睛,看着谢辞昭因灵力透支而微微颤抖的手,忽然,一股自身体内部传来的熟悉情感席卷了全身。 她沉默着放下了按在刀上的指尖,将后背交给了她。 * 与此同时,第七州,金阙。 赵展颜咬着包子走进殿内,那十九岁的小状元也在,此刻正侯在殿上,如玉般的指尖攥紧了奏本,面色很不好看。见赵展颜来了,戚兰池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任由对方走至自己身旁,带起一阵菜包的香气。 “陛下,开国库赈济灾民之事还请您三思啊!” 前朝遗留下来的老臣跪在地上,涕泪交加:“若说金阙百姓也便罢了,如今天罚降下,四处都是那看不见的邪物为祸人间,只我金阙勉强称得上是一方净土。直至月末,便有约莫二十万别国百姓逃入我金阙边界,即便尸骨累着尸骨也要往里闯!陛下一片爱民之心令臣动容,可仅凭金阙一国之库无法救济整个第七州乃至全天下的平民百姓!若开了这道口,我金阙恐怕,恐怕……” 景樱容端坐在殿上。 这些日子她或许都不曾睡过一个好觉,眼底浸上了明显的青黑。她摆摆手,示意老臣不必再说,转而将视线挪至刚到的赵展颜身上:“赵仙尊有何看法?” 赵展颜想了想,道:“我支持陛下。” 她三两口将剩余的包子塞进嘴里吞了,动作间结实的肌肉在衣下滚动。众人见识过这位仙尊的厉害,别说动用仙法,她那沙包大的拳头恐怕能一拳砸死一只老虎,此刻看着她殿上失礼的行为,皆是别开眼睛装作自己不曾看见。 “金阙如今情况虽然维持住了,但对比其余沦陷的地方,不过也只是三分与七分的差异。开国库赈灾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随着邪祟愈发多,死的百姓便愈发多,到时候就算我们有心想拨银救济,也无人来吃粥住屋了。” 这番话说得众人悚然,赵展颜却不以为意,她抬眸望向殿上,笑道:“陛下许久不曾睡过好觉了吧?” 景樱容确实难以安眠。哪怕如今晚上有赵展颜坐镇外殿,也阻隔不了源源不断的邪祟往她身边凑。她如今杀邪祟已经十分得心应手,如同砍瓜切菜,只是景樱容没有灵脉,做多了便吃力起来,白天还要上朝处理国事,实在力不从心。 “赵仙尊以为应当如何呢?” 赵展颜想了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微微笑了一下:“修真界那头恐怕已经坐不住了,有许多世家与宗门开始暗自剿灭邪祟,我先前认识些散修,如今也已陆续与我联络,想在金阙谋一席之地。” “此事你来安排,”景樱容道,“我们需得组建一支剿灭邪祟的军队。” 她们在殿上简略说了几句,景樱容便让赵展颜稍后留下来寻她。待到早朝散去,赵展颜果真优哉游哉地来了,还顺手给她带了盒仍温热的点心。 景樱容正坐在椅上阖眼假寐,见赵展颜拎着食盒过来,神色放松些许。对方是姐姐留给自己的人,可全然信任,于是便从盒中拈了块吃起来。 她边吃边道:“你可知我姐姐那处如何了?” “应愿道友那处不知晓,修真界搜寻无果,都默认她与她师姐死了,”赵展颜托腮道,“不过你先前见过的那几个第七州的门生倒是有些动静,待她们办完手头的事,若有空闲,说不定会来金阙帮忙。” 景樱容点点头。她如今随身佩刀,气度不像是皇帝,更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见赵展颜正垂眼思考着什么,她随口道:“赵仙师在想什么?” 赵展颜应了一声,挠了挠头,道:“只是好奇你分明看得见邪祟,却没有灵脉,偏生又那样招邪祟喜欢……罢了,到时兴许还需要陛下出手帮忙。” 景樱容道:“帮忙?” 赵展颜笑了笑:“做饵。我总觉得邪祟的事情没那么简单,陛下可得先做好准备。”
第133章 一幅画像 第十三州, 魔域。 漫山遍野的尸骸,随处可闻的邪祟臭气。景应愿停下挥刀的动作,停下缓了口气, 抬眸望向已被血染作赤色的天空。 天穹之上, 一龙一人正在厮斗。这画面十分可怖, 尤其是那轻飘飘没有形状也没有脸的人形, 组成祂的怪异雾气时不时拂过地上众人魔的头顶, 偶尔带起的风刮在景应愿脸上,泛着血腥气,冰冷至极。 她还未确切明白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上一瞬睁眼还是在熊熊燃烧着的灵焰山脉, 这一瞬再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在战场。但这感觉太过真实,景应愿抿唇提刀, 拼命麻痹自己, 心中只将其当做一段不可告人的机缘。 趁着周遭邪祟与教众被皆被杀灭,她侧身对着那自称是刀宗大师姐的女修道:“你有剑吗?借我一把。” 谢辞昭在方才反应过来后便知晓她的记忆又出现了紊乱,此时也顾不上多说什么,从芥子袋中召出一把秘境中得到的长剑,道:“暂且先用着。” 她看着小师妹将刀收起, 拔剑重新往源源不断滋生的邪祟中横杀过去。此时的小师妹与她平常熟悉的不同,她总觉得她没有情绪。 自己少年时期潜心在洞府闭关时,心中尚会因师尊她们的造访而生出些许涟漪。可面前的小师妹不是。她似乎做好了迎接一切最坏结果的准备,此时的每一剑都透出清寂与决绝。 她心间忽然升起几分没来由的难过。 景应愿拿到剑, 觉得虽然趁手,但先前用过刀后再用剑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别扭。她本想执剑去杀身前的邪祟, 却听身后一声惊呼—— 她回身望去,是一位生着褐色兽耳的魔族。她半张脸上都糊着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邪祟的血, 正被一只长手长脚的邪祟极速地拖行而去,下一刻便要吞吃入那张血淋淋的巨口中! 在此危急的时刻,那魔族只来得及望了一眼景应愿,勉力说出最后几个字:“我家中的女儿……” 这几个字让她心中的弦瞬间绷断了。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动了起来,那只邪祟扯断了魔族的手臂,滚烫的魔血溅在景应愿的脸上,她的灵力比剑更早斥出,瞬间劈碎了邪祟想继续捉住魔族吞吃入腹的右手! “少夫人,小心!” 景应愿只感觉一股阴森的冷风往自己头顶袭来,在她感知到自己被揪着衣领提起时,便以灵力斩断了捏住自己的那五根手指。 她自半空掉在地上,抬眸望去,是那只纯白色如烟雾般的怪物。 方才被她斩断的五根手指随着气流又缓缓拼合回去,圣子将手举在祂空无一物的脸前,似乎是在嗅闻,有些困惑地侧过了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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