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筛很大,女娃的两臂伸展也才够竹筛周长的一半。 十几个来回,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张棹歌开了常春馆的门,把剩余的药材都收进去了。 李奀儿看到她,眼睛亮晶晶地喊:“阿郎。” “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张棹歌问她。 “下雪了,要收药材。” 自李奀儿退烧后,林春将她“扔”给了张棹歌,其实是有私心的,一是想借张棹歌的医术再帮她调理一下,二来让李奀儿干些力所能及的活,算是创造了劳动价值,这样一来就不算是占主人家的便宜了。 张棹歌身边的活都比较轻省,跟着她最合适不过。 张棹歌见她乖巧不会打扰自己,就让她跟着了。 收完药材,张棹歌就回屋里练字。 还没到饭点,林春暂时不会来带走李奀儿,张棹歌就让她也进屋来,省得在外头冻得一直掉鼻涕。 李奀儿进了书房也谨记林春的教诲,不敢随便乱走乱动,不过看到这么多书卷,她眼里的憧憬掩饰不住。尤其是看到张棹歌在写字,她忍不住好奇地站在旁边伸长了脖子看,眼里除了憧憬还有一丝渴望。 张棹歌问她:“识字吗?” 李奀儿摇摇头。 张棹歌提笔写下“李奀儿”三个字,说:“这是你的小名。” 李奀儿没有大名,或许这辈子也不会有。在别人的口中,她可能是李大娘,是阿李,是婚后被冠以夫姓的某李氏,也可能是百年后连身份都不复存在的“无名女尸”。 张棹歌收回思绪。 李奀儿正好奇地伸手触摸纸上的字,因墨迹未干,她的指头沾上了墨,字也出现了多余的痕迹。 以为做错了事,她吓得手一缩,背到了身后。 张棹歌把纸给她,说:“那边有水,可以沾了水在地上仿写。” 李奀儿如获至宝,抱着纸飞快地跑到一旁去练习书写自己的名字。 一天后,她认得了自己的名字,也会写了。 之后张棹歌教了她更多字,基本是人名,还有生活中比较常见的词汇。 她把张棹歌给的纸收集起来,用浆糊粘贴成卷,随身携带。 张棹歌忙得没空管她时,她就去帮门房看门,自个坐在门后的廊下背诵这些字,然后在地上练习。 崔筠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第86章 前嫌 崔筠回来并没有特意让人提前回别业通传, 她回到门外,车驾的动静引起了门内李奀儿的注意。 李奀儿探出头去,眼睛一亮, 呼喊:“娘子。” 崔筠看到小小的人儿蜷缩在门的内侧,不禁问:“奀儿, 你在这儿做什么?” “守大门。”李奀儿脆生生地说。 崔筠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纸, 还有地上的字上,问:“这是在学习认字?” 李奀儿将手里的纸递过去,坦白地说:“嗯, 阿郎教的。” 崔筠不用李奀儿说也知道这是张棹歌教的, 因为这字迹,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虽然不清楚张棹歌为什么忽然教李奀儿认字, 崔筠仍旧好脾气地问:“认识多少字了?” “好多了,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还会写阿娘、娘子、阿郎、鸡、羊……。”李奀儿掰着指头数着。 崔筠看她手指冻得通红,说:“进屋去学吧,别又感染了风寒,那可遭罪。” 朝烟指挥着部曲帮忙把行囊和从邓州带回来的东西搬进去,崔筠对她说:“我瞧这孩子喜欢学习, 就让她跟着你吧, 你闲暇的时候教她认认字。” 朝烟应下:“喏。” 刚好从杂院忙完回来的门房听见动静,急匆匆地跑过来:“娘子回来了!” “大郎呢?” “阿郎去郑什将家了。” 崔筠疑惑:“郑什将……大郎何时与郑什将走得这般近了?” 门房自然不清楚张棹歌的事情。 好在崔筠也没有非要现在弄清楚。 这一路风尘仆仆,她先去沐浴更衣,随后把几个管事都找来了解一下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别业上下发生的事。 经过她这一年多的整顿, 别业上下都已经步入正轨,即便她不在也能维持良好的运转, 况且还有张棹歌坐镇,因此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倒是这五桃整日制造偶遇张棹歌的机会,哪怕张棹歌没搭理她,可她的行为也惹了一些奴婢的不满——在别业蹭吃蹭住,不干活还整天到处乱晃,张棹歌都没她过得舒服自在。 听到这里,崔筠问:“五桃呢?” “镇兵带走了。”李彩翠说。 崔筠一惊,李彩翠忙补充:“仇副将听大郎说她来昭平乡是为了寻亲,所以带她去寻亲了。” 崔筠:“……” “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知道五桃的目的不单纯,但五桃罪不至死,想办法将人赶走就好。 张棹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能有什么事,有这么多人帮她寻亲,她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众人错开身子,崔筠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张棹歌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中堂处。 淡淡的酒味顺着风飘溢进屋内,崔筠边走向她,边问:“大白天吃酒去了?” 张棹歌旁若无人地牵着崔筠的手,十指相扣:“没有。你也知道我酿了酒,我从郑和义家回来顺道去了趟酒窖,沾了酒水。” 看着多日未见的人,崔筠的心也微微沉醉,若不是顾及还有人在,她怕是忍不住要吻上去了。 好在众人也还识相,纷纷找理由给她们制造二人世界的机会。 这下张棹歌再也没有顾虑,率先亲了亲崔筠的唇,浅尝过后是更加炽烈的热吻。 身子滚烫,几近发软,崔筠葱白的手指用力地扣着张棹歌骨节分明的手指,她怕自己卸去力气会被吻得瘫软下来。 她浅浅地回应着,一点点地平息彼此被这个吻勾起的情|欲。 张棹歌终于松开了她,她也顺势抱着张棹歌的腰,靠进张棹歌的怀中。 “你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崔筠问。 这种话向来是张棹歌先问出口的,但是这次,崔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答案了。 “从你走出门口我就开始想你了。” 崔筠听得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嗔道:“惯会说好话哄人。” “那我用实际行动证明?” 崔筠意会,故作娇嗔地捶了她一下,又顺势松开,问:“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跟郑和义他们凑到一块儿去了?” 张棹歌告知郑和义他们的打算,见崔筠眉头紧蹙,顿了下,补充说:“等他们替我弄到了酤酒的许可,不管他们要如何卖酒,我都不会插手。” 崔筠笑了笑:“我倒不是担心他们出事会牵连我们,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也没想到你会跟他们冰释前嫌。” 张棹歌说:“因为他们如果想卖酒,那主动权便在我的手上,谁叫我酿出来的酒好喝呢。” “你就不怕他们觊觎你的酿酒方子?” “所以为了防着他们,我打算把隋州刺史和曹王拉下水,呃不是,拉他们当我的后盾……隋州种茶,襄州置茶市,收购茶叶用来跟回鹘置换马匹,商业贸易兴盛,税收就会多起来。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除了上交给朝廷的那部分税收外,更多的钱则会用于建设地方州府,从而吸引更多百姓到隋州定居……” 曹王曾经治理过很多地方,都留下了美名。 李惠登则是武人出身,没什么文化,但自从他任隋州刺史,便对政务十分上心,是奔着让百姓安居乐业来治理隋州的。 张棹歌的提议能帮助他们更好地治理州府,他们很有可能会采纳,而一经采纳,她就跟李惠登、曹王绑到了一起,只要郑和义他们还想以商补军,就得先掂量为了一个酿酒方子而得罪她是否划算。 “这么大的计划,且如此巧妙合理,棹歌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我从前说你不合适从政,如今看来是我想岔了,依我看,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当百姓的父母官了。”崔筠忍着心中的阵阵悸动说道。 张棹歌可真是一个挖不到底的宝矿,每每以为见底了,结果发现继续深挖还能挖出更多宝藏来。 张棹歌厚着脸皮将崔筠的夸张还有那崇拜的目光全都收下,她说:“没什么,刷题刷得多就会了。” 崔筠:“?” “这么说,你又得去隋州了?” “过完年再说,不着急。你先说说此次回邓州,顺不顺利?” 提及此事,崔筠的脸上又现笑容。 对于她开出的条件,崔氏族人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初步议定,创办族学的事交给崔游及崔元陟操办,办学的资金从公中出。 鉴于崔元峰教子无方,教出了崔铎这么个败坏家族名声的败家子,所以这族中之事暂时由相对清闲又中立的崔元陟负责。 且因崔铎的行为,族人担心崔铎假公济私,用公中的钱去谋取私利,所以提出了清查盘账。 崔铎和王翊那儿也还有一笔账要算,从他们到崔元峰、韦燕娘,每天都焦头烂额,也就身怀六甲的韦伏迦能过得舒心一点。 “你安排人把云月馆的秘密曝光,齐娘子会不会怪你?”张棹歌问。 崔筠脸上的笑容淡了,她说:“虽然此事我安排得很隐秘,但齐娘子何等聪慧,还是察觉到了。” 崔筠之所以能掌握崔铎那么多实证,是因为她通过跟齐娘子的书信往来,摸透了齐娘子的性格,也撬开了云月馆的门,顺利安排了一些人进去,拿到了不少证据,连跟崔铎樗蒲博戏的人有哪些、每个人赌了多少钱,都暗中记录了下来。 事情曝光后,云月馆的信誉全无,不过这对齐娘子无甚影响。 崔铎没有甩锅到她的身上去,官府也查证了,云月馆的房屋地契虽在齐娘子的名下,但来这儿的人都清楚真正的主人是崔铎,里面的仆役也多数是崔家的奴婢。 因此,崔铎赎刑后,齐娘子并未吃什么苦头。 倒是因她外室的身份,被王翊上门找了麻烦。 之后齐娘子搬出了云月馆,在城内租了个宅院,关着门,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崔铎去找她都吃了闭门羹。 崔筠在回来的前一天去找了齐娘子。 和被拒之门外的别人不同,齐娘子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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