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朋友,张棹歌对崔筠自然是能帮则帮,可这婚姻大事真帮不了。 崔筠观张棹歌神色便知“他”并无想法,于是赶在窦婴开口之前,悄悄捏了捏窦婴的手。 窦婴转头看她,见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才眸光微敛,略有些俏皮地问张棹歌:“我这说笑的本事是学大郎的,奴家学得像吗?” 张棹歌:“……” 学得很好,下次别学了。 气氛仍有些尴尬,崔筠便扯了个旁的话题:“好香,不知是不是炙羊排好了。” 张棹歌沿着幞头包边挠了挠头皮,说:“我去看看。” 说罢,逃似的起身出去了。 …… 窦婴那句话仿佛真的只是一句玩笑话,之后谁都没有再提。 张棹歌认为这件事过去了,就没再将它放在心上。 待吃完年夜饭,距离天黑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张棹歌问姐妹俩:“听闻乡里晚上有驱傩,你们可要去凑这个热闹?” 驱傩就是跳大神,会有专门的人员扮邪祟、年兽等寓意不好的角色,然后由巫觋主持仪式,家家户户会冲他们撒豆子或铜钱,寓意将一年的霉运都驱散。 这个习俗一直流传至张棹歌所生活的年代,这大概也是她穿越以来,唯一能令她产生归属感的地方。 吃饱喝足的窦婴一脸餍足,她慵懒闲适地问:“大郎可是要去?” 张棹歌自然是要去的,她最爱凑热闹,不是,对传统习俗最感兴趣了,且多见识一些当地的活动,有助于丰富她的大唐生活常识。 窦婴仿佛早就看穿了她的本性,眉眼一弯,说:“我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年年看也看腻了。但听闻这是孟家牵头办的驱傩游神活动,七娘可以去看看,只是别忘了带上部曲、女使。” 突然被自家阿姊撇下,崔筠懵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一次很好的观察孟家行事的机会,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拉近跟部曲、乡民的关系,便点了点头。 张棹歌本来觉得这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直到窦婴再度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如此,还望大郎可以帮忙护卫我家七娘一二。” 张棹歌难得迟疑了下,有些自作多情地想窦婴是不是当月老之心未死。然而她跟崔筠的行程本就一样,照拂崔筠也是顺便的事,况且崔筠还会带上仆从婢女,不是她俩单独出门。 这么一想,她瞬间就没负担了,点头应下:“行,顺带的事。” 崔筠的神色倒是如常,对窦婴略带小心机的安排也没有异议。 因为等会儿要出门,崔筠不能带着一身炭烤羊排的味道去参加驱傩,就先回到后院洗漱更衣。 张棹歌在等人的时候,嚼了几片薄荷叶去一去吃羊留下的膻味。 她眼角的余光一瞥,发现窦婴将从她手里抢去的鹅形哨给绑在了灰兔脖子的红绳上,像极了那些给宠物猫狗系铃铛的铲屎官们。 张棹歌问:“你真打算养着它?我看它挺肥的了,宰了做红烧最好。” 窦婴抚摸兔毛的动作一顿,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无语,还有些防备,似乎真的担心它被吃了。 “它比一般的野兔要乖巧,先养着吧。” 张棹歌刚想问一句兔子不臭么,崔筠便已经洗漱更衣出来了。 此时天色微暗,昭平别业的灯盏都被点亮,乡里平常舍不得点灯的人家也都点亮了家中为数不多的油灯,还有些人小心翼翼地提着灯笼出门,朝着广场走去。 星光从四面八方汇聚,遥遥看去,像是星河坠入人间。 张棹歌和崔筠到达乡里打麦晒粮的广场时,驱傩庆典已经开始了。戴着丑陋面具的巫觋手舞足蹈地跳着舞,嘴里念着驱傩的词,而扮演邪祟的人则配合着演出。 这热闹的场面一年难得遇到几回,乡民们的情绪很快就被挑起,也加入到了驱邪酬神的队伍中去。 广场北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被众人簇拥着。 即便没跟他打过照面,张棹歌和崔筠都知道他就是昭平乡乃至鲁山县最豪横的乡绅孟甲岁。 里正齐适和几个村正都以他为中心跟他站在一块儿。 令崔筠不解的是,王贺骋竟也在其中。 张棹歌和崔筠的身形即便是在黑夜中也颇为显眼,王贺骋很快就发现了她们。 见二人同游,他的心中蓦的生出一丝危机感,顾不得看热闹,挤开人群来到崔筠的面前,说:“崔七娘,你也来驱傩吗?早说嘛!走,到那边的棚子去,比较暖和,也不用跟这些贱民站一块儿。” “贱民”二字被他咬的极重,指向性明显。 崔筠冷淡地道:“不必了,我也是你口中的贱民之一。” “你何必自贬身价?”王贺骋自顾自地说,“这次的傩戏,我以你的名义出了钱。” 崔筠颇感无语,谁要他自作主张了? 察觉到崔筠的情绪,夕岚主动转移了话题:“王郎君不回襄州过节吗?” “在哪过节不是过?在这儿也挺热闹的。而且我总得先熟悉一下这儿的风土人情,将来我们成了亲,我陪你回来就能同乡里的人多些走动了。” 崔筠怒极反笑:“王郎君很自信我一定会嫁给你?” 王贺骋睨了张棹歌一眼,自信地拈掇下巴经过精心修理还抹了香须药的小丁胡须,说:“不选我,难道选韦表兄吗?” 崔元峰为崔筠挑选的另一个相看对象韦兆正是他的表兄。 王贺骋和韦兆虽是表兄弟,关系却并不亲近,只因襄阳韦氏人丁凋零,这么多年来也无人入仕,成了空有世家之名实则穷酸落魄的破落户。 韦兆之父娶了王贺骋的姑母,一家子靠着王氏的嫁妆过了几年逍遥的日子。 然而再丰厚的嫁妆也禁不住他们这么挥霍,韦兆之父干脆就随王氏搬回了王家,靠王家养着。 韦兆明明需要依附王家过日子,偏偏常将世家门第挂在嘴边,和王贺骋去赴文人雅会也以门第压王贺骋一头。 后来韦兆的姐姐嫁给了崔元峰的长子,他在王贺骋的面前就更得意了。 这也刺激了王贺骋发誓要娶一位门第比韦氏还高的世家女为妻。 崔筠知道逞口舌之快并不能解决王贺骋这些个麻烦,因此她并不搭腔。 孰料王贺骋话锋一转,将一旁正在吃瓜的张棹歌给牵扯了进来:“还是选这位庶族出身的武将?” 崔筠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庄子里有王贺骋的眼线,尔后想起王贺骋似乎一直都以为张棹歌也是竞争者。 “真酸。”张棹歌冷不丁开口。 王贺骋愣了下:“什么?” “我说你真酸,拈酸吃醋的样子真难看。” 张棹歌骂起人来不留情面。 崔筠顿时理解了为何会有她跟王贺骋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传言。 就这拱火的措辞,很难不打起来。 不过他们打不起来,因为王贺骋自知打不过张棹歌。 于是他又提出了要跟张棹歌在赌桌上较量。 “你不是自诩樗蒲从不失手吗?我们来较量一番。你若是输了就给我道歉,别再肖想你配不上的女人。” 张棹歌本不想理会他的挑衅,但看到目光投向这边的孟甲岁等人,她改变了主意:“行呀,不过你输了怎么办?你的赌注是什么?” 王贺骋蹙眉,他没想过自己会输。 可他若真输了,难道要承认张棹歌的情敌身份? 他试探:“你想如何?” 张棹歌说:“很简单,我想知道你跟孟甲岁的事。” 王贺骋面色古怪:就这?相比孟甲岁,难道不应该更在意崔筠和崔家? 原本被王贺骋气得不轻的崔筠倏忽冷静下来,她突然明白张棹歌是想借机套取关于孟甲岁的情报。 这正好也是她想知道的,所以内心纠结了片刻,还是选择放任他们的行为。
第27章 威慑 过年时候很多乡民会聚在一起玩樗蒲、双陆与叶子戏, 王贺骋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场地。 他自信满满地选择了叶子戏。因为邱斛说张棹歌樗蒲从未失手,谨慎起见,他先排除了樗蒲。 至于叶子戏, 韦氏各宗子弟都擅长,他的姑父在王家吃白食的那些年就手把手教过他, 他自诩自己的叶子戏玩得最好。 然而一局过后, 王贺骋傻眼了。 他甚至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 到了赌桌上,王贺骋仿佛理智全无,他叫嚷着:“是我没准备好轻敌了。不作数, 再来!” 张棹歌淡定从容地又陪他玩了两局, 结果还是将他杀了个落花流水。 不仅是叶子戏,王贺骋在樗蒲和双陆上都输了个彻底。 如果他们的赌注是钱, 王贺骋大抵已经输掉了近万钱,而这仅是几局的赌注。 这大概是王贺骋接触博戏以来,输得最惨烈的一次。 俗话说十赌九输,以往还有一点赢的概率,使得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被人一忽悠就押了赌注,然而跟张棹歌对赌却连那一点赢的希望都给抹去了。 王贺骋不禁质疑:“你用了千术?” 张棹歌无语:“嚯,输了就污蔑人出千, 你的赌品这么差的啊!”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这么输不起的吗?” 王贺骋面色涨红,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但比起这些,还是输给张棹歌更为丢脸。 他心下微愠,转身就想走。 张棹歌拦下他:“哎,我们的赌约还没兑现呢, 你不仅输不起,还想食言?” 王贺骋恼羞成怒:“谁要食言了?说吧, 你想知道什么!” 张棹歌环顾四周,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着将他带往人少的地方。 崔筠主仆几人也跟了上来。 左右没有乡里人,张棹歌开门见山地问:“你跟孟甲岁相熟?” 王贺骋说:“熟倒是不熟,只是暂住在孟家罢了。” 王家在汝州的田产在州城附近,并未在鲁山县置办产业,因此王贺骋来鲁山县后,只能去寺院或别人家投宿。 相较于寺院的环境,王贺骋更喜欢孟家的大宅子。 大抵是富族大户之间的臭味相投,王贺骋去孟家受到了礼遇,于是就一直住在那里了。 张棹歌说:“这么说来,孟甲岁也知道你跟崔七娘的关系了?” 王贺骋仿佛智商突然上线,他敏锐地问:“怎么?孟家跟崔七娘之间有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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