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些事的人, 好手段啊。” 对面, 不少修士皱起了眉。 谢瑶拍了拍妹妹的背, 轻声想劝:“三娘......” “可我夫君怎么办!” 谢容骤然提声怒吼。 她声音极悲:“有人以为他是沈映光, 便透露我的身份,引来康王爷的压迫, 派人杀他,却故意不杀死,让村中人火烧,请你们围观......他若是沈映光,你们皆大欢喜;他不是,一个凡人死了,你们也不在意,是不是?” 谢瑶抓住她的手:“三娘,静一静!” 可此刻的谢容听不进去。 “夫君之前,被怨灵所伤,慢慢没了五感,我和他走了许多地方,每一座獬豸楼的仙师都说不知道,可是现在,现在,我们这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出现在他旁边,只为了指认他是沈映光。”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修仙不是要匡扶人世吗?为什么救人的时候找不到,害人的时候处处都在!” 谢瑶大惊:“三娘!” 谢容甩开了他。 女人满面泪痕,发丝散乱,目光憔悴而破碎,声音越低越哀:“曾经救不了我的女儿,现在救不了我的夫君,这不是你们的错,我从来不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们只是寻常人,也要卷入你们的纷争,他死了,他就这样死了...被当作妖孽烧死了......” 祠堂寂静,只剩这悲戚的啜泣声。 花期眉目不忍,传音身旁的师妹:“那沈映光在此地的消息,分明是有心之人放出来的,真假与否于我们不过走一趟的事,然这位女君...可惜了。” 丛绻垂眸,瞧不清眼底神色。 “这位女君...”有年轻修士出声想说点什么,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谢容抹去了眼角泪,再度环视一圈周遭,定定看向对面须发尽白的老者。 半晌,她开口:“我的女儿,是沈映光帮忙治好的。” 迎着一众极其惊讶的视线,她慢慢、语气有一些讽刺、万般认真继续:“若可以选,我宁愿天下仙师,皆是沈映光。” 在极惊极愣中,女声哀戚—— “你们自去问问,有多少人...也有此般希望。” ...... 北国,胡城。 一道光门骤然出现在屋中且那里面还走出了个人影时,宋钦差点吓尿了裤子。 监管他的人这些天不知为何突兀不好说话了很多,动辄打骂,以至于他已经连着几日没睡好觉,现下好不容易迷糊了会儿,谁料醒睡之间竟见到了此等事! 北边蛮人的地盘,不通教化,是不是精怪也更多...... 颤抖中,宋钦在屋里昏黄的光线下,见到了对面人影的样子。 是个女人。 宋钦有些恍惚。 这女人模样好像生得不错,可周身亦狼狈得很,只裹了个袍子在身上,头发是被火燎了?有处地方明显短了截,面上也灰扑扑的。 而且,她坐在轮椅上。 “敢问、问...阁、阁下是...?”宋钦坐在硬邦邦的床榻上,心下在确定来者是女人后放松了两分,但说话来北国后习惯了,难免仍打着忐。 沈缜没有立即应答,她唤系统:“现在夺取宋钦的气运值呢?” 电子音照常卡顿,然后回复—— “恭喜宿主,检测到处决证据已补足...” “检测到任务目标宋钦信仰值(名声/威望)已跌破10...” “检测到任务目标宋钦精神值目前67%...” “已具备处决可能,成功率70%,是否处决?” 百分之六十七。 沈缜抬眸。 她看着面前容貌苍老的男人,淡淡开口:“你知道你的妹妹、无忧公主么?” 这声音像是被浓烟狠狠熏过,又沙哑又艰涩,听得宋钦先是打了个寒战,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第一下顿了顿,然后浑浊的眼睛才慢慢露出两分光彩:“知道知道,小十现在很厉害...阁、阁下莫非是...” 男人眼里升起浓浓的希冀,“小十要接朕回去?” 沈缜扯了扯嘴角,没说是与不是。 她目光从上至下打量着宋钦,直把对方看得浑身不适,等到又有了一点力气,她才道:“我好像觉得,陛下并不这么想。” 宋钦神色一僵,本来就被她看得如坐针毡,现下愈发难受,僵硬笑着:“阁、阁下在说什么......” 他眼神不自觉瞟向外面。 沈缜手抵在唇上咳了一会儿,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袍子,道:“别看了陛下。这里的人都已经远远退了出去,没人会知道我们谈了什么。” 宋钦后背瞬时爬上细密的凉意。 沈缜疲惫靠在轮椅背上,半阖着眼看对面这人:“我更觉得,陛下在恨无忧公主。我猜猜,是觉得她拖累了你,否则东海南边的朝廷早与北国商量,把你接了回去,是么?” 漫不经心的视线中,宋钦一瞬惨白了脸色。 同一时间,电子音突兀响起—— “检测到任务目标宋钦精神值跌破60%。” “处决成功率95%,是否处决?” 沈缜道:“是。” 那边宋钦哆嗦着唇想说什么半天又说不出,无数红线从他身体里飞速抽出充盈进沈缜的账户和体内—— 气运带来了身体的一点舒适,沈缜的疲惫褪了一点、心情好了些,于是便继续道:“可是陛下,就算没有无忧公主,你当真能被迎回去么?你的好弟弟当了这些年皇帝,可不见得肚量有多大。” “朕...不,我,我可以,我说了我可以不当皇帝!” “是么?”沈缜又扯了扯嘴角,“若我是陛下的好弟弟,不管陛下当不当皇帝,我都觉得,你留在北国最好。” “我...”宋钦失神,“我......” 气运来得更快,沈缜又舒适了一点,她悠悠扯开那张遮羞布:“陛下,你从来都知道,无忧公主逃不逃、占没占据衮州,你都回不去了。” “恨公主,不过是羞于承认你自己无能,羞于面对你亡了国罢了。” 宋钦瞪眼:“不是!不......” 耳边叮咚一声—— “恭喜宿主,完成‘耶律纵’-支线任务,获得奖励《神农本草经2》×1” “恭喜宿主,达成‘不带脏字掏心窝子羞辱’成就,获得荣誉称号‘你是真的6’” “恭喜宿主,在世界中刷取完成部分声望,晋级阶段‘钻石世外高人’” “恭喜宿主,‘中央空调’于本次中只是轻微翻车,值得鼓励” “恭喜宿主......” 在嘈杂的电流声中,沈缜直起身,语气带了一丁点笑意,开口:“莫担心。你的好弟弟已经对衮州用兵了,当然,他只会失败。不过失败了,他比你好不到哪里去,足可抚慰陛下你的心。” 月白光门渐渐成型。 沈缜道:“希望陛下你,有时间看着东海繁荣、天下统一,你当初极力推荐给无忧公主的佳婿...耶律纵,也还有机会,入得公主宫中。” 宋钦僵僵看着她。 轮椅上的女人露出了很真切的笑容。 “他的儿子当然要被摔死,他的朋友当然要被‘动乱’的兵士用刀刺死,他的部落男人当然要互相为对方身下人然后开膛破肚而死......” “而他,当然要剃掉身上全部的毛,以最顺从的模样,被一国献上,被他的父亲亲自呈交于公主。” “陛下,望你看见。”
第100章 流言惑众 康王养私兵暗铸兵械、以谋反之罪被诛只是神州近日种种大事中的一小件事。 九月初, 后东海朝廷突兀对衮州镇国公主降旨,令其进京觐见,被拒后发兵征讨;紧跟着, 江湖中一串大案的爆发引得元国庙堂震荡,数位大员被削官流放;再接着,就是康王之事牵扯出乾国几位藩王的不臣之心,乾帝令大将军谢继率军征讨。 而刘头村之事,一白衣因“妖孽”之说、“沈映光”之名,被村民用火活生生烧死, 独留妻女及老父母的消息也就跟着乾国征讨的步伐流传了出去,在民间越传越汹。 “知道么?那是活生生被烧死的!据说死不瞑目!” “这搁谁能瞑目?就剩个媳妇独女,老的一去屋里头没个男人咋个活?不得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不至于吧, 不是说那媳妇儿是侯府的千金?” “那又怎样?嫁出去的女儿, 娘家又能帮衬多少?男人死了,一人咬一口都没得咯!而且啊,你没听说那男人咋死的?非有人说他是那谁, 到处的仙师们都跑去围着, 娘家再强势,还能犟得过仙师们?” “这...” 路边茶摊,一群人聊着同样的话题,自然越凑越近,那边刚走过来的一壮汉脾气极暴, 听得“仙师们”几个字, 脸上横肉一叠, 手中盆大的拳头便往桌上狠狠一灌—— “咚!” 在众人惊异惊吓的视线中, 本就不咋牢靠的桌子晃了晃,竟是“啪”一下散了架。 茶摊老板愁眉苦脸地走过来, 还没开口,怀中已经被甩了一吊钱,他马上笑呵呵起来,连连赔笑:“牛四哥,您坐您坐,老样是么?这就给您端来!” 茶摊不仅卖茶,还卖酒,只这酒酿的时候短,辛辣的很,一般人都不咋喝,唯独如牛四这般人,专号这一口。 牛四大马金刀地坐下来,脸上横肉还在抖,像是时时刻刻要暴起打人,但这条路上的人都熟知他脾性,也不怕,有一人先问:“咋地了牛四哥?” 另一机灵点的品了品方才的话,试探问:“四哥可是知道了啥?仙师?” 牛四看他一眼,默了两默,点点头。 “啥啥啥?” 一众人也不静了,争先恐后靠过来听。 牛四鼻孔里喘着粗气,想了会儿道:“你们知道不乾国好几年前...八/九?九十?十年前那个案子?一个王爷故意弄坏堤坝,整死了几千个人。”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只有一个思索着点头:“我有点印象。” 牛四于是把那案子过程又讲了一遍,然后说:“当年这王爷就是那位沈仙师查出来的,不然,而今乾国当了陛下的,多半就是这狗屁王爷!” “这...” 虽然心中不忿,但毕竟此事和自己相隔遥远,在场之人大多也就听了一耳朵,咂吧两句也没了。但牛四灌了口酒,哼笑一声,道:“你们知道衮州如今过得啥日子么?” 不等别人答他,他自己先说了出口:“家家户户吃得起白面馒头,穿得起布衣!” 一片哗然。 听的人不再只有原先吹壳子的几个,又多了许多,有人在人群中喊:“牛四,你莫不是骗人!” 他们镇子在东海南边,当年打仗受到的影响没那么大,可这两年日子不好过,动不动就有天灾和地龙翻身,但相比之下也应该比衮州好许多。衮州当初几乎被北蛮人杀了个绝,壮劳力都不剩下几个,怎么就过得上那般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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