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琼闻言连忙抬头望去,果然见几股烽烟袅袅上天。 谢文琼虽不涉朝堂,却也大略知晓朝中之事,她心思百转,将各方势力转了个遍,仍旧想不通究竟是谁会在此时攻打京城。近日也无将领进京数值,故而城外屯兵只有御林军一支。而御林军中势力驳杂,怎会同心协力地逼宫? 谢文琼多想无益,匆匆往太子府去。但她离太子府还有几道街,便闻听厮杀之声,街上家家关门闭户,一派萧条之景。 难道,皇兄也被围了?谢文琼心道不好,自知自保为上,转身便走。 但还是迟了—— 一匹骏马倏忽从旁侧小道中冲出,带起一阵劲风刮开了谢文琼的幂篱。谢文琼低头拢紧轻纱。 那骏马之上的金吾卫本不欲理会谢文琼,却忽而想起之前在大典之上偷偷瞧过的明珠公主,也正是这副面庞! 那金吾卫喜不自胜,心知立功时候到了,便伸出长枪向谢文琼一挑! 谢文琼急忙后退,但她的腿脚再快,却快不过那久经锻炼的一枪! 枪尖寒芒紧逼,谢文琼咬牙抬首,将脆弱喉头往枪尖撞去—— 士可杀,不可辱,谢文琼一身傲骨,绝不甘当俘虏。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间,谢文琼只闻风声在耳旁爆裂开来,炸得她双耳发痛。 她蓦然抬眸,只见一柄鞭子缠住了枪尖,持鞭之人用力一抖,便将那长枪生生甩脱出那金吾卫之手。紧接着,鞭稍如蛇般灵动,须臾之间便在那金吾卫身上来回抽了两下,将那金吾卫鞭得掉落马去! 谢文琼怔然望着马上持鞭之人,那人戴着一张铜面具,满身血雨腥风里杀出的煞气,见了谢文琼却微微低头,尽力收敛了浑身气息。谢文琼虽然瞧不见,却无端觉得那人在面具之后冲自己微微一笑。 面具客向谢文琼伸出了手,谢文琼紧紧握住,借力蹬镫上马,坐至了那人身前。那人环住谢文琼的腰身,扯住缰绳,双腿一夹,便催着马匹跑了起来。 谢文琼反手一摸,身后之人的左腿上,果然一片粘腻——是股伤复裂。
第95章 文琼受护一身干净 岳昔钧着意避开适才探过的金吾卫所到之处, 一路顺遂地来到了沈府后门。 后门处有沈淑慎的人接应,岳昔钧与谢文琼不下马,直入府中。沈淑慎亲自来迎, 侍女搬来踏凳, 沈淑慎伸手扶着谢文琼下马。 谢文琼站定, 犹豫一瞬,便见沈淑慎伸手将岳昔钧也搀下了马。 沈淑慎道:“汤姑娘大义,淑慎铭记。” 岳昔钧道:“不足挂齿。” 谢文琼的眼眸在沈淑慎与岳昔钧身上转了一圈,唇齿微张, 终是没有问出口来。 岳昔钧坐上轮椅, 出言告辞,便由侍女推着她去疗伤。 谢文琼望着岳昔钧走远, 问沈淑慎道:“她是谁?” 沈淑慎道:“一位朋友。” 见沈淑慎不欲多言,谢文琼也不多问, 转而问道:“外面出了何事?” 沈淑慎正色道:“金吾卫连同御林军打着护驾、清君侧的旗号, 反了。” 谢文琼道:“父皇母后本无危险,哪里需要护驾?又有何侧可清?” 沈淑慎道:“他们说,端阳节现身的驸马是邪祟, 本是不愿……” 沈淑慎觑了一眼谢文琼的神色,还是实话实说道:“驸马本不愿尚主, 如今在京城丧命,怨气深重,怕是要将皇家的人一并记恨,大皇子府前的人头便是下马威,如此, 陛下和娘娘的安危也……” 谢文琼冷笑道:“一派胡言!” 沈淑慎听得谢文琼维护岳昔钧,心中有些戚戚, 口中却也附和道:“不错,这等说辞,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谢文琼道:“却不知是谁操纵得了金吾卫和御林军?” 沈淑慎道:“我听闻,这郑艮是大皇子的人,故而他的头颅才出现在那处。也就是说,大皇子在金吾卫中有人。” “终温,”谢文琼盯着沈淑慎的眼睛,道,“你在这当中,出了力否?” 沈淑慎咬了咬唇。 谢文琼道:“我只问你这一次。” 沈淑慎心中挣扎,终究还是向谢文琼说了实话:“是。端阳节驸马还魂是我的手笔,我不过是抛个钓饵罢了,余下的事与我无关。” 谢文琼道:“终温,你还记得我们一同读书的时候否?那时候你说,世有纷争,方有苦痛,你只愿粗茶淡饭,赏花晒日,平淡一生。” 谢文琼语带太息,道:“可我却不知,你何时变了志向,也踏进这纷争中来了。” 沈淑慎面上亦现出怀念之色,道:“那是我错了。” 沈淑慎道:“我原本不信命,总以为自己能够挣脱金玉牢笼,同殿下过上安稳生活。但那不过是逃避而已。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我的处境、我的责任便不可甩脱了。丞相的孙女、公主的伴读,不是那么好做的。” 谢文琼道:“你可同我一样。” 沈淑慎知晓她的意思是一同皈依佛道,但沈淑慎有口难言——她不想告诉谢文琼,暗处对准谢文琼的利箭不除,她难以安心。 沈淑慎只想谢文琼一身干净,一心无尘。 于是,沈淑慎微微摇头道:“等我了结了此间事,再去伴殿下罢。” 谢文琼问道:“你掺在这浑水之中,是在求甚么?” 沈淑慎道:“我在求一个答案。” 谢文琼道:“甚么答案?” “倘有一日我得到了这答案,”沈淑慎笑道,“再来告诉殿下罢。” 谢文琼道:“好。” 谢文琼道:“我们十余载的交情,你若有需我助力之时,开口便是。” 沈淑慎道:“那谨儿便先谢过殿下了。” 正说话间,忽见一丫鬟步履匆匆而来,见了沈淑慎便连忙道:“小姐,不好了,我们也被围了,金吾卫正在门口叫嚣着要搜查!” 沈淑慎一凛,道:“祖父呢?” 丫鬟道:“已经去请了,恐怕此时正在和他们对峙。” 沈淑慎本欲往府门处看看状况,却忽而想起一事,蹙眉道:“不妙,浣火衣……” “浣火衣?”谢文琼疑道。 沈淑慎解释道:“正是端阳楼船上乔装成驸马那人所穿的衣裳,我请能工巧匠以不被火烧的火浣之布织成驸马遇难当日所穿的样式,故而才能水火不侵。” 谢文琼道:“天下竟然还有这等奇布,倒是闻所未闻。” 沈淑慎道:“不错,正是罕为人知,才能瞒天过海。这假驸马临空而书,实则也是书写在一张肉眼几乎难见的纸上,若不是我爱搜罗天下奇闻,还真不知有此物。谨儿言多了,我适才担心的便是这浣火衣,因为其难以销毁,便现下还收在我房中。若是当真搜查起来,岂不是百口莫辩?” 谢文琼道:“这衣服当真不能销毁?刀剑也难破?” 沈淑慎道:“刀剑倒是能破,只是我又恐他日有用,这衣服做起来耗费时日,故而不敢轻易毁去了。” “这倒也容易。”一个女子声音从近处房中传来,只闻轮椅滚动之声,岳昔钧戴着面具从房中出来。 她手中还秉着一柄烛台,白日却点了烛火,火苗微微晃动。 岳昔钧道:“汤某浅见,将浣火衣埋在这院中地下,想来也不会有人细瞧。” 沈淑慎思忖一阵,点头道:“也只得如此一试了。” 沈淑慎信任的丫鬟立时取了锨来挖出坑,将那浣火衣取来放入坑中。 谢文琼望着那身样式熟悉的衣衫,好若回到岳昔钧初“死”之时,那时候觉得天塌地陷、阴阳两隔,哪里想得到今日对面相逢不相识。 见丫鬟们仔仔细细填平了坑,以落红伪装毕,岳昔钧语带笑意地道:“还有一桩,亦难以销毁。汤某自作主张,若是沈小姐……与殿下日后用不到在下这张脸了——” 岳昔钧道:“——汤某愿意以烛泪烫之。”
第96章 真假两分戏套主使 谢文琼与沈淑慎异口同声地道:“不必!” 岳昔钧“嗯”了一声, 道:“既然如此,汤某暂避。” 沈淑慎道:“你腿脚不便,暂先不必折腾, 且瞧瞧外间情况如何, 再做定夺。” 岳昔钧道:“是。” 沈淑慎同丫鬟一道去前院观望去了, 谢文琼见岳昔钧要回房,也只说了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岳昔钧道:“殿下客气了。” 岳昔钧见谢文琼不再言语,便也转回屋去,搁了烛台, 朗声道:“殿下若不嫌弃, 还请屋内吃茶。” 谢文琼站在廊下,不曾回头, 道:“不必了。” 谢文琼未曾问过,为何岳昔钧会现身在街巷之中。依谢文琼的猜想, 多半是岳昔钧听闻外间烽烟事, 又听得沈淑慎忧心明珠公主安危,便主动请缨,连腿伤也不顾了。 谢文琼不是不感之念之, 只是这份感念夹着往日的怀恋、承诺的千钧之重、日后的无果,倒叫谢文琼觉得这感念之情不纯不粹了。 谢文琼也未曾问及岳昔钧为何来此, 欲做何事。念了这许多日的佛,谢文琼心中的一些执念,当真放下了。 造化弄人,谢文琼几次三番受它捉弄,累极倦极, 有了歇息的机会,便真想要歇一歇了。 相逢无言, 唯闻屋中岳昔钧自斟自饮之声,夏日蝉也不叫。 没来由的,岳昔钧叹了声气,几不可闻。 岳昔钧想起往日和空尘论过禅,空尘说她这个人,看起来佛理通透,实则心中最不信佛理,恐怕会困囿于执念之间,自身难脱。 岳昔钧其时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此时她却觉得空尘生了双慧眼。 报谢文琼割肉之恩也好,护谢文琼性命无虞也罢,岳昔钧终究还是来京纠缠旧人。不放为执,执便生果——而果不知是善果还是恶果。 岳昔钧垂眸望向手中茶杯,只觉自个儿一如这杯中之水,微微晃动,却还是在方寸之间,不能跳脱。 岳昔钧心道:或许此间事了,真的不该再见了。 屋外忽有一只蝉唱了一声,接着便是众蝉应和,吱吱喧嚣起来。 沈淑慎又匆匆而来,携来一则噩耗:“门外的金吾卫不知掌握了甚么把柄,强硬地要求祖父开门。祖父在御前并未失势,不晓得他们怎敢如此嚣张。” 谢文琼心道:若非父皇是个极重体面之人,我险些要疑心这是父皇做戏,要拿沈家开刀了。 谢文琼道:“他们可说了,为何非要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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