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打算告诉她这一年来的煎熬,但她火眼金金发现了端倪。 “才搬来没多久?”她又一次环顾四周。 她天资聪颖而冰雪聪明。 我点头。 她垂眸,不知又在想什么。 心想她赶了许久的路,定是饿了,洗手想为她煮点面条。 这里的伙食自然比不得外面的,挂面也有杂质,吃起来很影响口感,可我这里再没有比它还好的可以用来招待她的食物了。 水已经烧开,手里的挂面被我捏了好久。 身旁的她掰开我的手指,将挂面放入锅中,又用筷子搅拌一下,然后盖上锅盖,不忘留一条缝隙。 她不说话,我也不敢说,气氛有些奇怪。 小鞠和另外两个男子不知所踪,阿祖好像也不在屋内。 我咬着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巫先生说的对,她与我在一起,不会有完美的结局,不会有安全感,还要终日为我担忧。 我又想到咳血的场景,心里哀凉一片。 我有些出神,在小姐牵住我手指时,才回过神。 她依旧纤细柔软温热白皙的手,不紧不松的将我骨节分明的指头攥在手心。 我看向她,刚好对上她乌色而深邃的眼睛,心跳恨不能停了一拍。 她泛红的眼尾有想哭的冲动。 我有些焦虑,下意识抽出手指。 她没挽留,松开手,下一秒却将我抱住,滚热的呼吸萦绕在我的侧脸和耳畔,这熟悉的感觉促使我呼吸加快,更加的无所适从,只能挺直腰身由她抱着。 “我去监狱看你,每周都去,”她的声音很低,但我可以听见她隐约的忍耐和淡淡的哽咽,“给你写信画画,直到后来才知你早就不在监狱。” 我的心被她的话击中,颤抖的厉害。 她转头与我对视,幽怨起来。“那种感觉,倘若再试一次,我怕真的会万劫不复。” 心疼,再没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我让人请了律师团,为你,我做我所能做的一切,而你,”她低眉,有些踌躇,又抬眸,方说,“还愿意和我一起面对么?” 她总是这样,从不强迫我,每件事都会与我有商有量,不会说过硬的话语,总是柔柔地、缓缓的,为我着想,思量。 我很想紧紧拥住她,然后热烈的与她亲吻,以解这三百多个日夜的相思之苦。 锅台发出滋滋声,白色的浮沫顺着锅身落在火苗上,然后瞬间蒸发。
第95章 四天三夜(上) 挑了半碗面,添了两勺汤水,实在没什么调味料,看了眼案板上的野味,犹豫。 “就这样吧。”她接过面碗,深深看我一眼,捧着碗去了餐屋,纤瘦的背影狠狠刺痛我的心。 这一年,想必她也不好过吧,可能比起我来,她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摧残,毕竟姚雪是真的死了,法庭判了我的罪,七年,我需要在这冰天雪地的谷底待上七个年头。 忽然想起小姐刚才的话,她说她请了律师团,这话我可以理解为她想为我上诉吗? 但案子不是已经定性了吗? 我是凶手,亲手害死她的初恋兼挚友,她怎么会…… 她埋头吃面,不知是不是热气熏了眼,她抬手揉着眼角,又抬头看向还在厨房的我。 我闪开视线,转身清洗锅台,心不在焉,还在思考刚才的事。 这里实在没什么卫生可搞,可又害怕和她单独相处,便在厨房纠结。 吃完面条的小姐走进厨房,我想接过碗筷,却被她拒绝。“我来吧。” 我只好站在一旁,像个小孩一样看她洗碗。 精致的她,腕上的镯子明晃晃的刺人眼。 那是我送她的第二件首饰,长情如她,从未离身。 “上诉的材料会由律师起草,你只需要配合团队的工作,别的不必管。”声音轻柔却坚定。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不知所措,当她转脸看我,我欲问,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干着急,血气上脑,憋的面色发红,胸口发疼。 许是她察觉一二,眼里焦虑,疼惜起来。“我知你心里苦,我与你一样,或许你觉得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我尽量补偿你,好不好?” 她的好和爱,我岂会不知,这些年我是亲身体会她的深情与感受她毫无保留给予我的荣宠。 当初她应该也是恨极了我的,毕竟爱之深,恨之切啊。 我很想问她关于案情的转折,为何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她又如何觉得凶手不是我。 可是,在冻谷的一年里,说话的欲望真的不强烈,慢慢的养成了不说,所以现在纵使千言万语,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面对一直沉默无言的我,她眼里的失落和伤感越发明显。 随之而来的是自责。“知你恨我,我也是,”她轻颤的睫毛,又艰难道,“我为你上诉,待尘埃落定,你若无法原谅……我回梨阁,你随意,但要顾好自己,不论在哪,和我言语一声,别让我找不到你。” 她的话字字戳心。 我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埋入皮肉中,只有疼痛提醒自己。 “车上带了点东西,我一会儿让小鞠取给你,多是一些御寒的衣物。”她一边说着,一边朝餐屋看,“你的伙伴,我事先不知,也没为他备点什么,我给你们留点钱应急。” 说着她转身去了外面,又不知过了几时,当她出现时,我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那个背包,是我经常用的那个,她居然会留在身边。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钱包,却又犹豫,用那种期盼的眼神看我。“你可以和我一同回去,案件需要我跟进,更需要你配合。” 我没说话,利落的从她手里接过钱包,紧紧捏在手里。 她见状也并未多说,但眸子里的神伤是清晰的。 说实话,回到外界那个纷乱的世界里,想想我都觉得害怕,大概是被伤的太深,所以对冻谷以外的地方感到恐惧和莫名的抗拒。 这里生活条件虽差,但不需要处处提防,也不必万事小心,简单清贫却心安理得。 小鞠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屋,又挪进卧室。 我站在门边看她忙碌的身影,很想上前帮忙,一双脚却不听使唤的贴在地面,动弹不得。 小鞠并未介意,反而忙的开心,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今晚小姐就留宿在这,外面大雪纷飞,车子也开不了,视野太差。”小鞠喘着气,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然后看我,却冷了声调,“为你,小姐吃了多少苦,她不愿说,但你不能当做无知,那对小姐实在太不公了。” 小鞠是个特别好的姑娘,对主子一直忠心耿耿,有她在小姐身边服侍,我心里是放心的。 我侧身看了一眼倚在门栏边看雪的小姐,清冷孤傲,这是表象,温柔深情,这是内核。 放眼整个世界,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与她相比的人了。 那么好的小姐,真的要遇上良配才行,她不能和我在一起,我陪不了她余生,给不了她一生一世的诺言,因为兑现不了啊。 想到这里,心口的疼又一次泛起。 “喂!”小鞠突然跳到跟前,着实吓我一跳。她白了一眼,有些责怪。“你被人不声不响带到这里,可知小姐一点不知,仍旧每周去监狱等你,盼你见她一面,从春到冬,风雨无阻,一待就是半天,有时克制不住见你的冲动,还和工作人员起过冲突,差点进了局子,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这回为你真的是吃尽了苦头,甚至……” 小鞠顿住,低头离开。 我有些急了,想听她把话讲完,正准备抓住她,谁知小姐朝这边走来,这才知小鞠说一半的话为何戛然而止。 所以她究竟吞了多少苦,埋在心里,在我面前只字不提。 “会不会打搅你,雪太大了。”她轻轻道,温柔至极。 我摇头,想说不会,仍是没说出口。 她眼里总算有了点笑意。 阿祖搭建的木屋有两个卧室,小鞠提出我和小姐住一间,而她自己可以在餐屋打地铺。 阿祖摆手,指着另一间卧室,意思是让小鞠住进去,然后又指着门外,支吾了几个字,意思是他可以回石屋暂住。至于司机和保镖则被安排在最近的歇脚点,也就是空置的房子。 生炉子这种事对于我来说再熟悉不过,小姐喜欢温暖,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暖暖的。 柴火噼啪作响,室内的温度总算升了几度,感觉到一丝热,便脱掉外套。 小姐坐在床边幽幽的盯着我。 我无措的在炉子旁进退两难,又不敢总是看她,视线飘忽不定。 没一会儿,小姐脱去外衣和鞋子朝我走来,最后在我跟前站定,牵住我的手,缓缓开口。“你若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和小鞠一间房。” 她心细如发,察觉我坐立不安的样子,在为我解围。 我看了她一眼,垂头,不说话。 耳边传来她的喟叹,松开我的手,转身朝门边走,我心里又急又慌,跟着她往门边跑,然后心慌意乱的从背后抱住她。 我的脸埋在她的脖子上,久违的味道弥漫心膛,既安心又温暖。 小姐微微颤抖的身体软软的倚在我怀里,双手覆于放在她腰腹上紧紧箍住她的那双手上。 我无法欺骗自己的真情实感,对于她,我是又爱又怜,既无奈又割舍不下,心疼与焦虑死死纠缠着我,片刻不停的折磨着我的神经。 “你还是不愿与我说话?” 失落的话语。 我收紧臂力,喉咙发紧。 嗯~小姐细若游丝的声音从鼻腔里飘出。 我慌了,忙松开她。 她转身,我垂首,就像做错事的孩子。 “也罢,等你愿意了再说。”虽然失望,可她依旧不想勉强我。“今晚难为你一下。” 我知道她的意思,可我并非她所想的那样。 在她准备离开我身边时,我拉住她的手,轻轻将她带进怀里。 “……不难为……小姐。”可知这区区五个字,我是用了怎样的力气和勇气才说出来的。 怀里的娇躯颤抖的厉害,我拥紧了些,又怕像刚才那样弄疼她,只好克制。 这样的温度,这样熟悉的感觉,我会用自己的余生来回味。 小姐转身,捧住我的脸,湿润泛着水光的眼眸牢牢锁住我的眼。“我有近一年未听见你的声音,你一说话,便搅得我心都碎了。” 她的话让我彻底失去忍耐。 抬手抵住她的脖子,再也忍无可忍地吻上那抹柔软滚热的唇。 热烈也好,痴狂也罢,极尽所能与她纠缠,咬住那绵软的唇瓣,又不敢太用力,只好含在嘴里细细碎碎的研磨、吸吮。
第96章 四天三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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