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殿下已经为你安排好去处,”穆阗端着那杯热茶,言语温和,“你今晚先歇在这里,明日卯时会有人来接你,城门处的守卫已经安排好。殿下为你准备的银钱,足够让你安度下半生。” “当真?谁来接应我?如何安排我出城?” 男子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穆阗一一耐心解答,他说得详实,渐渐打消男子心中的怀疑。 男子眼中的惊惶渐消,他方才觉得这屋中冷得厉害,接过穆阗手中的温热茶水,一饮而尽,“多谢穆先生……” 一句话尚未说完,茶水入腹,瞬间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他口角溢出黑血,抬手颤抖地指向穆阗,“你……” 更多的黑血从口鼻溢出,他直直倒了下去。 “蠢货。”穆阗冷声道。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想着来求季宣廷帮忙,倒是省得他们去找他了,先一步解决他,也省得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暗影从房梁上跃下。 穆阗吩咐他道:“将他的尸体投入护城河,茶水处理了。” 屋内很快被收拾干净,暗影回去向季宣廷禀报。 屋内唯剩穆阗一人,血腥气味尚未散去。 他推开眼前的一扇窗,看向屋外的深沉夜色,只觉得心中郁气难消。 陆云霜今日行动太快,分明是有备而来,西戎的奸细被她尽数铲除,这条线便完全废了。 “一群废物。” 穆阗低声怒骂。 他本可以这些细作可堪大用,不想如此脆弱,一击即溃。 难怪西戎会缩在那荒凉之地不敢进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今这条路不行,只能换条路走。 但愿西戎的将才不要像这些细作一样,蠢得无可救药。 寒风将窗棂重重拍上。 有些许冷风吹进来,季清沅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往陆云霜怀中靠得更近。 陆云霜拿起绒毯,将她整个人裹住抱起来,“你若不想沐浴,我帮你擦一下身体?” 季清沅整个人藏在毯子里,只露出鼻尖以上的半张脸,眼角晕抹着淡淡的红,闻言摇头:“不要,我自己擦就好。” “你刚刚才说你累了,这会儿又有力气了?”陆云霜把人抱到床上,塞进被子里,“你都这么累了,我帮你好不好?” “不要。”季清沅再次拒绝,把人推远了些。 陆云霜见她拒绝得坚定,幽幽叹了口气,“行吧,那我去让人准备晚膳,你想吃什么?” “我不饿,”季清沅把手缩回被子里,试探道:“要不今晚不吃了?” “那不行,”陆云霜直接拒绝,“晚膳是肯定要吃的,你现在不吃,再迟些肯定要饿的。” “可是……”季清沅支支吾吾,感受着被窝的温暖,更加不愿起身,“我、我不想起床。” 冬日的被窝有极大的诱惑力。 陆云霜看她一副小心翼翼说话的模样,噗嗤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脸,“不起就不起,在床上吃也是一样的,没谁规定一定要在桌子前吃饭。” 季清沅惊愕抬眸,有点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好?” “吃个饭而已,有什么不行?”陆云霜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人活一世,天天守那么多规矩不累死了,随心就好。” 陆云霜的随心,之前是以她高兴为准,现在是以季清沅高兴为准。 两人一起坐在床上吃饭。 一个人不守规矩很显眼,两个人一起随心所欲就正常多了。 洗漱完,被子一盖,抱着软和的小公主悠然睡去。 这冷天,不想起床才是对的! 翌日,宫里一早来了旨意。 陆云霜不能贪睡,认命地起床去接旨。 她在清查西戎细作一案上立功,擢升为中尉,圣上顾念她新婚,特允她上元节后再上值。 如此一来,假期延长二十多日。 陆云霜早起的不满在此刻彻底消失,她觉得外面的阳光转瞬变得温暖灿烂起来,圣上送来的这些赏赐也变得愈加夺目。 “这匹绸缎不错,要不要给你做身衣裳?” 陆云霜抱着一匹柔光锦在季清沅身上比来比去,越比越满意,“对了,快要到新年了,也该做身新衣裳了。你要嫌外面冷,我让珍宝阁和锦绣阁的人来一趟,你在家中挑好不好?” 陆云霜面上的欢喜满溢而出。 而他身后,是面色惨淡的陆云谈。 一喜一丧,鲜明对比。 有钱又有闲,任谁都高兴!
第72章 冬日晴天,温暖和煦的日光从窗棂洒入,落在迎风摇晃的两片绿叶上。 陆云霜弯腰仔细观察着窗台上花盆里的小草,刚刚发芽的绿叶细小普通,看着像是什么杂草,毫无特别之处。 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困惑道:“这么普通的小草,值得他发疯成那样?” 这个他自然是指穆阗。 盆栽里的种子,正是陆云霜上次从穆阗屋外捡来的那颗红色种子。 陆云霜将它交给姜渺,姜渺答应试着帮她种出来。 陆云霜本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看穆阗那样癫狂的样子,定是种了许久都没发芽。 不想交到姨母手中才一个多月,竟然发芽了。 “这看着也不难种啊,”陆云霜戳了又戳,把刚刚长出来的绿叶戳得东倒西歪,“看来这位穆先生不擅长种花种草啊。” “你不要再戳了,”季清沅看她戳得兴起,拦了一下,“它才刚刚长出来呢。” 她怕陆云霜再戳下去,这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小苗就被她戳出问题了。 “好嘛,不戳了,”陆云霜趁机握住小公主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姨母怎么还不回来?她要再不回来,我们先去买东西?” 今日天好,季清沅想要出来走动走动,如此也免了珍宝阁和锦绣坊的人上门。 除夕将近,陆云霜想着多买些吃食话本囤着,再给季清沅换一身衣裳首饰,自然乐得出门。 陆云霜商议着一会儿买些什么,忽而外面传来江月惊喜的声音:“回来了,回来了!” 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的江月一下子跳起来,笑嘻嘻地迎向姜渺和秦苒,接过她们手中满满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拎进屋中,放在桌子上一一翻看是什么。 “买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秦苒走在后面,柔声笑语,“我和你师父去得早,见你睡得熟,便没有吵醒你。你下午若是有空,我再带你和阿欢一起出去,看看你们小姑娘要不要买些新簪子新衣裳。” 阿欢是秦苒在路上捡来的孤儿,她的父母没有给她取名,自小在这世间孤零漂浮。 第一次见秦苒,就因为偷她的荷包,被秦苒抓个正着。 秦苒觉得她像自己早亡的妹妹,所以将她留在身边照顾,给她取名“欢”字。 “好啊!多谢师娘!师娘真好!” 江月见过阿欢,阿欢与她身世相近,她不自觉想要亲近这个比她大两岁的姐姐,能一起出去玩自然高兴。 这两声“师娘”喊得响亮。 秦苒噗嗤一笑,她摘下腰间的荷包,直接塞进江月怀中,“小月儿嘴真甜,你下午想买什么就买,不够再找师娘要。” “好!”江月应得兴高采烈,“师娘是我见过最人美心善的美人了!” “看医书去,”姜渺上前一步,直接连人带糖一起赶出去,“不然下午别想出去了。” 她没有反驳江月口中“师娘”的称呼。 陆云霜扭头看向季清沅,朝她挤了挤眼。 “你来做什么?”姜渺训完一个,转头看向陆云霜,“听说你昨日受伤了?是来看伤的?” 陆云霜没有急着来找她,想也知道伤不严重。 “是,昨日云霜被暗器划伤左臂了,”季清沅想起正事,她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我见那伤口不严重,但想着西戎有火毒一类的东西,怕暗器上面有什么,所以想让姨母看看。” 凡事小心些总是好的。 季清沅的担心不无道理。 “你随我进来,我看看你的伤。” 陆云霜随姜渺进内室,衣衫解开,露出左臂上已经结痂的擦伤。 姜渺在看到这伤口的一瞬间,沉默下来,欲言又止一番,终是什么也没说。 罢了,她们刚刚成婚,过于担心也正常。 “怎么样?这伤口要不要紧?”季清沅见姜渺检查完伤口,立刻问道。 姜渺撤回银针,面上表情有些微妙,“没事,她好得很。” 陆云霜轻咳一声,把衣衫拉上去,遮住肩膀上的浅淡齿痕。 季清沅脸颊绯红地站在一侧,她才想起这件事,刚刚一直在意陆云霜的伤,没注意到。 姜渺先行出去。 陆云霜不慌不乱地把衣裳穿上,起身要去牵小公主的手,“你看,我说没事吧,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季清沅躲开她的手,面上红晕难褪,有些埋怨她:“你怎么不提醒我呀,我给你拿脂粉盖住也好啊。” 这样直白地让长辈看去,太羞人了。 “看到就看到呗,”陆云霜无所谓,她转到季清沅面前,双手捧住她滚烫的脸颊,揉了揉,“没事,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季清沅羞恼地瞪了她一眼,昨夜她被逼急了才咬的,早知今日,还不如不咬。 “你才尴尬,我有什么好尴尬的,被看的又不是我。” 小公主拨开她的手,推开眼前的窗户,吹着冷风降温。 陆云霜从她背后抱住她,夸奖道:“不错,这样想就很好,不过姨母应该一看就知道是谁咬的。” 季清沅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了回来。 她合上窗户,转身就走。 陆云霜在她身后低低笑了一声,被她一瞪,立刻把笑容收回去,无辜地眨着眼睛。 屋外,秦苒正在给窗台上花盆里的小草浇水。 染着些许红色的水流浇灌在小草的根部,湿润着花盆里的泥土。 陆云霜鼻尖一动,她看向秦苒手中的水壶,往前靠近几步,“我听小月儿说,这颗草是秦姨种出来的?” “是啊。”秦苒仿佛没注意她的刻意靠近,继续浇着水壶里的红水,“你姨母不擅长种花种草,所以让我试一试,不想随意一种,便真的种出来了。” “你看,它多有生机。” 被红水滋润根部的小草舒展枝叶,似比刚刚更加鲜活。 陆云霜闻着那股味道愈发浓郁的铁锈味,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水壶。 她转头看向姨母。 姜渺在桌前整理药材,好像什么都没闻到,什么都没发现。 陆云霜心下了然,往后退了一步,笑着道谢:“虽然我不知这是什么,但多谢秦姨帮我种出它。” 水壶里的最后一滴红水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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