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天道意识消亡。” 祂没等到观世音回应,转念一想确实也没什么好回答的,自己不过说了些无意义的话,诸位知晓与否都毫无关系,便又轻笑一声。 “你没有祈愿要处理么?”祂慵懒地投去一瞥,“从前总说你是四大菩萨中最忙碌的一个。我看眼下太平盛世,求考运的倒是从未有过的多——最忙的想必是文殊了。” 其实还是有不同的,观世音想。 或许祂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花神每一次归来,都有着与前阵子截然不同的性情。 三千世界中无数碎片终于还是影响了祂的心性,换做以往断然不会撑着精力与她打趣,说上这许多。可这并未让祂身上的神性淡去,反而更接近至善——以怨气作为本源的神明竟然也会存在这样的念头么? 观世音看不透祂浅茶色眼中的情绪。祂方才提到天道的消亡,好像只是在公事公办地感到惋惜。平静之下掩藏的是花神与生俱来的傲气,祂的权威不容侵犯,哪怕是情绪这样难以控制的东西。 观世音问祂接下来的打算。 “好像没什么要事,”花神想了想,“先将人道的事处理一下,总不能继续上学。然后回神殿住着,不过神殿真的还能住人吗——这么多年了,天道都没能做到Wi-Fi全覆盖么?” 观世音:“……” 留着太多杂乱的记忆,不利于诸天神佛身心健康,长明灯真真是个好东西。 90 ☪ 掩暗香 ◎祂觉得自己不是野花。◎ 说来漫长,其实一切也就发生在不过一日之间。 无端失踪想必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本不必要的困扰,原先的好些碎片世界线都仍在进行中,现下天道原身在鬼门分担了一部分,致使花神只在天道安生待着也能够将怨气的数量维持在一个安全的范围。 这样算来最为重要的碎片世界依旧是在沪都上学的那一个。因着天道的介入,许多原本能够轻易从档案中抹去的事情变得有迹可循起来,完全抹除需要费些功夫。 不过“宋晚”这个身份本就不应存在,花神抹去了这一条线,还记得她的人便很少了。 祂想起在宋晚的记忆中,许多事情其实是模糊的。例如她极少提起自己的家庭,说到父母的职业也仅能给出一个大致的方向,幼时的记忆更是只有些零碎拼凑的、像是硬要达成某个指标似的几件“大事”。 说到底花神魂魄碎片的“转生”,由下五道的定义来看,都是不存在的东西。所有的苦难只经过碎片这样一个中介,在此过程中被牵涉进来的人与物,都没有真正经历过这段故事。 她活在巨大的幻境之中,除了自己,没有人受到伤害。 怨气的消耗只是借助了已有的环境基础,并于其上造梦。周遭一切人与事都是幻想的产物——足够痛苦、真实,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皆为镜花水月。 可下五道众生从不会怀疑过往的真实性,记忆决定一个人,却又充满不确定性。在神明眼中思维是可操纵且最易改变的东西——尽管多数时候并不能面面俱到,可人类是无比相信自己的大脑。 至于更多的——实体与数据,只在一念之间便可彻底毁灭。 这本不是难事,可花神在人间逗留好几日,先解决的却并非宋晚的事。祂向祁空名义上的舍友询问后得知她从未回宿舍住过,继而回到了阴阳交界处那间杂货铺。 玻璃门乍一推开,祂便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撞到了大腿。 “嘶。”花神往后退了半步,多数是出于惊讶,祂并未察觉到这间杂货铺中有任何生命形式,除非…… “买点什么?本店支持各国阳间货币、冥币、肉身、灵魂、命格付款哦。” 竟是那常年在收银台竹篮里坐着的木偶,不知疲倦似的重复着这句话。它察觉有人来了,便蹦蹦跳跳地下了木台,一个没注意就撞到花神身上去了。 只是……祁空都没了,这小东西竟还有念力在身吗? 花神打量着木偶,殊不知木偶亦在打量着祂。木偶眨了眨黑曜石镶嵌的眼睛,忽地说道:“这位大……姐姐,我曾见过的。” 花神猜它原是察觉到自己的气息,想称呼“大人”,又觉这个称呼不好,不方便套近乎,这才临出口给换掉了。 “嗯,”祂温声像是鼓励,“你说说。” 木偶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道:“姐姐前些天才来过的,可眼下与往日不同了,修为甚是精进,想必大有所悟。” 回归神位,花神觉得勉强也算大有所悟吧。 “唔,”木偶绞尽脑汁地回忆,挤出一句,“姐姐身上有天道喜欢的味道。” ——原来身边的小东西还是惯常称呼她为天道,花神暗自觉得好笑,问它:“什么味道?” “忘川河边的彼岸花!”这题木偶会答,骄傲地挺起了胸脯,“天道原先每回从阴间回来身上都有这种味道。” 它歪了歪头,很疑惑似的:“可天道又好像不喜欢,每次都会用念力遮盖住。” 未等花神有所反应,木偶突然发现了什么,拍手笑道:“是啦,自从姐姐来过小店,天道身上便一直留着这种味道,姐姐是忘川河边的彼岸花吗?” 花神无言以对,祂觉得自己不是野花。 可天道从未真正说过祂喜欢彼岸花的香气,哪怕第八识都剥去了,还是会留恋忘川河畔的风——却又避嫌似的掩盖掉。天道大抵不会知晓自己的心思连一只小木偶都看得一清二楚,可真算得上一桩妙事。 木偶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却兀地开始犯困,哈欠连天将自己闹得眼角泛了生理性泪花。花神这才想起用以供给它念力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眼下维持着的不过残存的念力,成了这一会儿也该没了。 祂叹了口气,伸出手在木偶的头顶摸了一下。 木偶眨眨眼,说:“我好像又充满了精力!” 花神失笑,又见它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木头手臂:“有彼岸花的香气从我的身体里钻出,难道姐姐就是传说中的……” 它抬头寻找花神的踪迹,却见火红的影子已经隐入半掩的珠帘。 花神在二楼天道居住的房间找到了一应俱全的生活用品,珍贵的典籍随意摆放在书柜里,桌上还有尚未关机的笔电。 祂发誓自己绝不是故意要偷看,可笔电似乎被天道改造过,感应到花神念力的气息便自动解锁,word文档里显示出下半部分的空白——上半部分是写到一半的套辞邮件。 花神:“……” 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祁空才大二。 祂自己倒是在不同的世界线上拿了各不相同的专业学位,可祁空却只有这一条线。 照理来说大三有学年论文的要求,等到那个时候再开始着手找导师也不迟。不过天道显然是在专业课上划水期末也能拿A的类型,提前联系导师做学术项目倒是未尝不可……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祂忽然想保留这条线了。 至少在这条线上,尚未有大量怨气的来源,而保留下来之后,有祂在,她们也只会度过寻常的一生。 这是与其他线都不同的,至高存在所认定的真实。 当祂真正决定在人道三千世界的其中之一度过一生时,这条线上的一切都将发生质变。这是受神明眷顾的一条线,并非为着它本身,而是为着另一位神明于此。 花神偶尔也会有想要偏私的对象。 与此同时,与这一条时间线相交而构成时空悖论的,即所有与“宋晚”有着重合时间的世界,皆已从根本上消失。 祂不会为了“顾依”而感到哀伤,因为从此刻开始——亦或者并不存在一个起点,而是在永恒的意义上来说,它从未存在过。 珠帘再次掀起,花神瞥见木偶坐在竹篮里呆呆地看祂。它身上的念力波动稳定下来,却没有了先前的活力。 祂顿了下,走到收银台边看它:“怎么了?” “天道还会回来吗?”它抬起头问。 它在方才的间隙里想明白了什么,譬如为何这次为它补充念力的不是熟悉的天道,而是这位念力是彼岸花香味的姐姐,譬如杂货铺中的生机好像都淡下来。 可花神又摸了摸它的头,说:“会的。” “真的吗?”它满怀希望地问道。 “真的,”花神很轻的笑了一下,“我向你保证。” 祂在人道留下一缕意识,替代自己继续上学去了。至于祁空的事,祂做不了主,只能暂时请了病假。 好在宗教学系还有无念这个人证帮忙打点,处理起来比祂想象的要快。 说起来还是凑巧,祂是在从校医院出来的路上遇见无念的。他拨着念珠念念有词往食堂的方向走,身上的僧袍格外显眼。 “……红砂岩……马图拉地区……”他太过专注,是以未曾注意到前方有人,就这样与同样走神的花神撞上了。 “嘶——”他忙退后两步,双手合十,“抱歉抱歉,这位施主……” 但他的智力还没退化到连花神都认不出来。他第一眼瞧见的也是本质——这倒是有些特别,是以他怔怔盯着花神看了片刻,喃喃道:“花神?” 花神纠正他:“是宋晚。” 无念这才重新打量她的虚相,果然是一副二十一世纪人类的打扮,方才火红色的衣裙只存在于本质之中,肉眼所见的与原先的“宋晚”并无差别。他慢半拍地思考过花神的穿着问题,随后兀地一惊:“宋晚?你怎么归……” 在他高声说出下一个字之前,花神眼疾手快捏了个消音诀。 祂松了口气,越是回想无念先前的所作所为越是赞同祁空的说法,果然有的人转世后一世比一世蠢——还好祂当年只是下方魂魄碎片而没有真正堕入轮回,否则还不知现今是什么光景。 但祂看懂了无念的口型,于是道:“只许天道去死,不许花神复活?” 这并非寻常人能开的玩笑,从花神自己口中说出来倒是没什么,只是无念可不敢跟着祂乐。 既然碰见了,祂抓了无念这个免费劳动力打点宗教学系那边的事情。无念迫于威压难以反抗,毕竟他如今人类之身,抗衡不了神明伪装人类的花神,只得一一应了。 他哭丧着脸抱怨:“我的学年论文……” 花神早已看穿未来:“开题报告没过,重新写去吧。” 反正一时半会儿过不了,祂有预感无念会延毕——天道没了,祂一跃成为六道中预知最准确的存在。 毕竟念力总是此消彼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4-05 16:59:20~2024-04-06 21:3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图报--porridg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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