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年,杨广第三次发兵进攻高句丽,因隋末农民起义已遍及全国,隋王朝岌岌可危,最后只好议和收兵。 他干的事情,还包括但不限于:大业元年,征讨占城(越南),隋军主将病死征途,士兵死伤近半;同一年,征讨契丹,区别在于这仗赢了;大业三年和大业四年两次征讨琉球,两次也都赢了,但是没啥好说的,因为琉球实在太小太弱了,也就是杨广这么个不忌口的,换了别的皇帝,恐怕会觉得出征的军费不划算。 他做上面那些事,都是自己做的,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爱妻,他要做一件她能参与的事,一件奢华、隆重、而又浪漫的事。 大业六年,杨广带着萧美娘,浩浩荡荡沿着大运河顺流而下,巡幸扬州。为了这次巡游,造龙舟等各种船数万艘,他游江都时所乘龙舟高四十五尺,阔五十尺,长二百尺,上有四层楼,上层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两层有房一百二十间,下层为内侍居处。 杨广基本上是把大兴城皇宫的微缩版,搬到了船上。 但是巡游途中,杨广不止一次发现凭栏远眺两岸风光的妻子,脸上露出忧虑之色。 美娘这是怎么了?她不支持我的大业吗? 大业并没有错,杨广所做之事,把每一件拆开来看,几乎都是有助于周边环境安定、利在千秋的壮举。 仅举一例:他下令开凿的大运河,将钱塘江、长江、淮河、黄河、海河五大水系连接起来,成为隋之后中国古代南北交通的大动脉,即使到了今天,也是国内内河航运的主航道。 萧美娘的忧虑在于:这些大业好是好,但大哥你不能不管不顾的一块儿干哪! 再厚的家底,也禁不住你这么大手大脚的糟蹋。 杨广很快就尝到了吃瘪的滋味。 大业十一年,突厥始毕可汗率军将隋炀帝包围在雁门,多亏了资深卧底义成公主发挥作用,杨广才侥幸逃回大兴。 大业十二年七月,杨广从东都去江都,次年四月,李密率领的瓦岗军逼围东都,并向各郡县发布檄文,历数杨广十大罪状。 大业十三年五月,杨广的表哥、晋阳留守李渊在晋阳起兵,同年十一月攻入长安,拥立杨侑为皇帝,遥尊杨广为太上皇。 大业十四年三月,一切都结束了,杨广被叛乱的御林军用一根白绫,绞死于江都行宫。 死的时候,杨广手中拿着的,是萧美娘写给他的《述志赋》,那是写于她和杨广上次巡幸江都途中,她当时就已经看出,杨广的所谓大业,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可惜,一向尊重敬爱妻子的杨广,太晚想起看这道赋了。 也可能,早就晚了。 大隋亡了,杨广死了,但萧美娘依然活着、依然很美。 下一个被她美死的,正是杀死杨广的叛军首领,宇文化及。 他作为杨广宠臣,早对萧美娘垂涎三尺,现在有这样可以任意鱼肉她的机会,宇文化及怎么可能放过? 对于操控自己生杀大权的人,萧美娘是无力抗拒的,只能委身于他,换取一时的平安。宇文化及带着萧美娘离开江都,北归至魏县时,自立为帝,国号“许”,年号“天寿”。他心目中的皇后人选,就是已年过四旬的萧美娘。 原因很简单:四十岁的萧美娘,还是那个美死人的萧美娘。 可惜,宇文化及永远没机会实现这个心愿了,大业十五年闰二月,窦建德攻陷聊城,擒宇文化及,槛送襄国(今河北邢台),与其两子同时处斩。 萧美娘又落入了当时已自立为“大夏”国皇帝的窦建德手中,因为那个众所周知的原因,窦建德也没有按捺住,把萧美娘收进了自己的后宫。 很快,这件事被突厥可敦、杨广的妹妹、萧美娘的小姑子义成公主知道了,大约是觉得嫂子这样到处被人争来夺去实在面子上不好看,她怂恿自己的丈夫处罗可汗向窦建德索要萧美娘接来突厥奉养。 这是一个令她无比后悔的决定。 窦建德不敢得罪强大的突厥,纵然再不舍,也只好把萧美娘送了过去,但见到萧美娘第一眼的处罗可汗,就立即做出了和宇文化及、窦建德同样的决定。 原因同上,不再赘述。 义成公主傻眼了:原本是救济亲戚,怎么成了引狼入室? 她还来不及采取任何反制举措,处罗可汗就被萧美娘“美死”了,草原习俗,弟继兄嫂,义成公主变成了接任可汗的处罗弟弟颉利可汗的可敦。 极为俗套的故事,在颉利见到萧美娘后上演了第五次。 义成公主无语问苍天:谁能来把这个美死人不偿命的祸水带走啊? 千里之外的长安城传来了回答:朕来吧! 萧皇后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14章 宫宴(一) 李苾轻轻推开屋门,摸着黑往里走,距离床榻还有三五步时,忽然扭头看向一旁:桌案边的黑暗中,一对乌漆漆的星光在闪动。 “你怎么在这儿?” 李苾上前抱起那个小身子,走回床榻放好,刚要直起腰,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那对星眸里写满探寻,急切想知道答案,可又似乎很怕知道答案。 李苾神色从容,轻轻摇了摇头,泪水立即溢出了李婉柔眼眶。 “我...我太害怕了,我睡不着...” 压抑的呜咽令李苾心里一疼,弯腰抱住她:“别怕,他没有,我回来了。” 说着脱下麂皮短靴,躺到榻上,把李婉柔搂进怀中。 “闭上眼睛,睡觉。” 天亮了。 阿史那社尔站在太极殿前,看着前来与他交接宫禁防务的将领,百感交集。 当对方走到面前,社尔躬身施以一个标准的唐军军礼:“千牛卫中郎将阿史那社尔,向大将军交接宿卫。昨夜无事,圣躬安!” 交接人——检校千牛卫大将军张士贵接过社尔手中的宫门钥匙,微微颌首:“社尔将军夙夜辛苦,快回府安歇吧。” “末将告退。” 阿史那社尔再施一礼,转身要下阶去整队,带领自己手下的士兵离开,身后传来张士贵的呼唤。 “社尔将军!” 社尔闻声回身:“大将军!” 张士贵看了他片刻,缓缓说道:“数月前,本将尚与社尔将军疆场厮杀,现如今,竟与你做了同僚,本将很是珍惜这样的缘分,今日下值之后,请社尔将军到我府上喝杯薄酒如何?” “大将军抬爱,社尔岂敢不尊?但不知大将军府邸安在?” “本将申时末下值,酉时二刻,我会派人去请社尔将军。” “某将在太常寺恭候!” “太常寺?” 张士贵眉头一皱:“社尔将军目下还屈身太常寺那座毡帐?陛下不是赐你官邸了吗?” 社尔眉宇间闪过一丝痛楚:“故国山河,已无处寻觅,社尔按旧俗居住,是为了不忘自己出身的草原。” 张士贵点点头:“此人之常情,本将理解,今晚就恭候社尔将军光临了!” 阿史那社尔心神恍惚着慢慢策马返回了太常寺,走进堂后的庭院,顿时呆住了:院中已空空如也。 “我的毡帐呢?” 值守士兵连忙禀告:“社尔将军,您的毡帐另立他处了。” “在哪里?” “请将军随我来。” 转出太常寺大门,来到旁边一块原本的空地上,社尔再次呆住:这里一夜之间,凭空立起了一座宏大气派的毡帐,形制规模比之昔日突厥牙庭颉利可汗的王帐也不逊色。 “这、这是......” “社尔将军,这是陛下命工部召集能工巧匠连夜施工,为将军建造的。陛下旨意上说,将军不忘故国风物,足见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他深为感动,然则原舍窄小不利居住,也配不上堂堂四品郎将的身份,这座新毡帐是陛下送社尔将军的礼物,请你就在此屈尊吧。” 社尔出神望着眼前硕大无朋的豪华毡帐,半晌说不出话。 “社尔将军,这座毡帐是房大人亲自监造的,他还在太常寺等候将军呢。” “什么?你说的可是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房大人?” “正是!” 社尔转身就往太常寺大门跑,跑了几步,身型却被大门里走出来的一个人硬生生定住,那人笑眯眯轻捋颌下长髯:“社尔将军回来了?工期紧迫,本相昨晚一夜未眠,天明时小憩了片刻,未料居然和你错过了。这座小舍如何?可还将就能住吗?” 小舍? 将就? 宰相大人,你怕不是对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吧? “昨日陛下紧急招我进宫委以此任,事起仓促,本相奉诏后火速调派人手、准备建材,总算是及时建好了,社尔将军看看可还满意吗?如有什么不足之处现在便可提出,本相立即安排人...” “阿史那社尔谢陛下厚爱、谢房大人苦心,请大人立即带领社尔进宫,臣要当面谢恩,片刻不能再等!” 古时候没有电钻、电锤,也没有挖掘机、推土机,更没有众多优秀的蓝翔毕业生,要在区区四五个时辰之内完成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其难度可想而知。 房玄龄微笑:“社尔将军的心情,本相完全明白,你我这便进宫见驾吧。只不过,劳累了一夜,本相至今尚未用过朝食,不如.......” “社尔心内惶恐以致思虑不周,粗莽了,请大人见谅,社尔敬陪大人进膳!” 太宗是个勤勉的皇帝,虽然按规制朔望日上朝即可,但他即位后改成了每天都上,十日才休沐一次,好在他的班底大臣们多是和他一样的工作狂,对这个节奏非常适应。 今天并不是休沐的日子,等候在朝房的大臣们却迟迟不见值殿太监前来宣布上朝,不免疑惑起来。 社尔跟在房玄龄身后匆匆来到太极殿前殿时,看到一个太监进了朝房,三言两语便即退出,而后众臣纷纷走出朝房,摇头不解者不在少数。 陛下今日不朝? 真是奇哉怪也! 这些情由,社尔无从知晓,他只顾低头跟随房玄龄的脚步,一直来到了寝殿外,张士贵见他去而复返,略感意外。 “社尔将军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防务之事忘记和本将交接了?” 不待社尔回答,房玄龄接过了话头:“大将军,请禀奏陛下:房玄龄前来交旨,并携阿史那社尔面君谢恩。” “交旨?谢恩?” 张士贵显然是没明白,但他也没有进殿禀报,而是面有难色:“这......” 房玄龄觉得奇怪:什么时候自己见太宗居然还不方便了? 即使是深更半夜,这座寝殿他也进过无数次了。 就在张士贵踌躇着试图组织措辞时,殿内传出太宗的声音:“叫他们进来,元龄是朕的心腹之人,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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