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她的下落。。。” 这个“她”是谁,李苾不说,李德奖也不问,因为压根就没有必要。 李德奖嘴动了动,满腔狐疑最后只转为一句话:“交给我吧。” “谢二哥。” 李苾转身欲走,李德奖叫住了她。 “小妹,若陛下问起,你如何回话?” 李苾回身,笑容十分坦然。 “二哥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我箭射阿史那燕,欲为大唐除此大害,可惜箭法不佳,被她逃了。” 第二卷:长安
第1章 皓月归 太极宫庑殿顶上,铺着薄薄一层残雪,天气阴寒。 长孙皇后爱怜的上前拉起李苾。 “你这个孩子,当初死命求我替你向陛下说情,我对军事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这个间使原来是这么危险的差事,早知道你差点把命搭在突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陛下面前帮你说话的!快,让我好好看看。” 李苾温顺的笑着:“皇后阿娘,苾儿没有受伤,您别担心。” “没有受伤?乔师望的奏报上说,他在大沙漠边缘接应到你的时候,你浑身都是伤,还险些。。。” “皇后。” 太宗笑眯眯打断了她:“你一见到苾儿就问个不休,她还没有用朝食呢。” “哎呀,你看我,一高兴把什么都忘了。内侍监,把早膳传到这里来,我要看着苾儿吃。苾儿,我让他们准备了驼蹄羹、鹿尾酱、野猪鲊,还有桂花鱼翅,都是你平日最喜欢吃的,今天一定要多吃一些!陛下你看哪,我们的苾儿都累瘦了。。。” 在长孙皇后关爱的目光注视下,李苾半个时辰后才起身离案:“皇后阿娘,苾儿实在吃不下了。” “苾儿,吃好了就快些回家去吧,你阿耶和阿娘都在等你呢,朕已派人知会你大哥今日休沐,让你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太宗依然温和的笑着。 李苾行礼告退,走了两步,迟疑着又回转身来。 “苾儿,还有什么事吗?” “陛下,有关我此次间使突厥牙庭之事。。。”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朕都已经知道了,这次你立了大功,朕要好好跟你皇后阿娘商议一下如何奖赏你,你且快回家吧,今天先不说这些了。” 李苾眼帘一垂,躬身退下,人刚走到殿门,身后传来太宗的呼唤。 “苾儿。” 李苾立即转身:“陛下有何吩咐?” “朕听闻你的突厥话说的很好?” “是,小女会讲突厥话,也识得突厥文字。” “那太好了。” 太宗欣慰的笑了:“过几日,你代朕召见一下颉利可汗和阿史那社尔,告诉他们,朕会寻日接见他们,最重要的是,要替朕转达一句话。” “请问陛下,是何话?” “你告诉他们,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封域之内,皆朕赤子!” “小女李苾,遵旨。” 朱雀大街,长安市民骤然再见消失数月的那匹白马,无不兴奋,沿路指指点点。大唐击破突厥,生擒颉利可汗的捷报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每一个大唐子民都在发自内心的骄傲雀跃。 尤其是这场决战中,他们心目中的那轮长安皓月立下了奇功,更让他们欢欣鼓舞。 不几日就是花朝了,她会再登上宫城角楼,弹奏一曲吗? 李苾对周围那些钦慕的眼睛毫无知觉,她远望彤云密布的天空,心思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 白马忽然低声嘶鸣,李苾心念一动俯下身子抱住马颈:“你也不放心她?” 白马抖抖脖子,铃辔叮当。 转入开化坊,卫国公府大门映入眼帘,门前站着一位白发老者,瞥见白马小步跑进坊口,喜出望外。 “姑娘回来了,苾姑娘回来了!” 转眼间,府内跑出大批护卫、侍女和杂役,李苾一向对府中下人甚是亲切,大家都喜欢苾姑娘,此刻她离京数月终于归家,岂有不来迎接之理? 李苾翻身下马,将马缰甩给白发老者,微笑道:“峰叔,你身体还好吗?这些日子没有我在府中督着你,想必少不得贪杯吧?” 卫国公府大管家李峰呵呵笑道:“身体还好,只是姑娘此番去了这许久,惦念你的时候,难免得喝上几杯。” 李苾迈步进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她经历了太多,看着久违的家门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苾姑娘,老爷和夫人在正堂等候。” 李苾正色整衣,随着李峰快步走向正堂,堂内李靖和夫人端坐榻上,眼望从外走进的李苾,慈爱的笑着。 李苾郑重施以肃礼:“阿耶,阿娘,女儿回来了。” 李夫人眼眶微红,拉起女儿坐在自己身旁,抚摸着脸庞仔细打量。 “阿娘,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吗?你哭什么呀?” “小妹回来了?” 不等李夫人和女儿说上一句话,一个身影风风火火闯进正堂,一眼望见李苾,又惊又喜:“小妹,真的是你回来了!” “大哥。” 李苾含笑上前施礼,被李德誉一把拉住:“好啦,哪里来的这么多礼数,你回来了太好了,沙场之上兵凶战危刀枪无眼,你干吗耍性子非要留在那儿?你知道阿耶阿娘是何等担心吗?” 李苾吐吐舌头:“大哥,我可是奉了陛下谕令在肃州襄赞军务的,什么叫使小性子?” 李德誉把脸一沉:“奉陛下谕令?好啊,你把这番狡辩再说一遍,当着他的面说。” 在他身后,张士贵的身影赫然出现,毕恭毕敬向李靖行礼:“本将见过大帅!” “大将军不可如此称呼,回京交割兵符印信之后,我已不是西海道行军大总管,更不是什么大帅。” “大帅说哪里话来?此战若非大帅兵行奇招夜袭阴山,我军岂能取得如此大胜?我等又何来这场泼天的富贵?您一日是士贵的大帅、一生都是士贵的大帅!” 张士贵说吧转身,含笑叉手抱拳面对李苾:“郡主,适才你和李监正言到在肃州襄赞军务之事?” 李苾顾左右而言他:“大将军,你也回来了?” “小妹,张大将军此战有功,蒙陛下召回,复右屯卫大将军、玄武门长上之职。” “恭喜大将军荣归长安!” 李靖走过来:“张大将军既到我府,刚好苾儿回家,便请大将军留下喝一杯如何?” “大帅之命,士贵敢不遵从?” 这一场酒,直喝到日头西沉,张士贵带着醉意告辞,李靖和夫人也回房休息,李德誉拉着李苾叮嘱几句后,匆匆返回将作监。今天太宗虽然命他休沐,但他牵挂着迟迟未完工的一批即将赏赐百济的金器,还是回去催一下工期比较放心。 李苾不在长安的这几个月,李德誉接任了将作监监正之职,新官上任,正是干劲十足之时。 在卫国公府,李苾最亲密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二哥李德奖,阴山之战生擒颉利可汗之后,李德奖连长安都没回,直接给太宗写了一封奏折,径回蜀山去了。太宗知其剑侠本性,一笑置之并未见责。 另一个。。。 李苾迈进自己房间,四下搜寻却不见人影。 跑到哪儿去了?知道我回来,还不乖乖等着我? 李苾微有些气恼,加之适才陪张士贵连尽三盏,头也有些晕,躺在床上拉过锦被,小寐起来。 还是家里自己的床睡着最舒服。 一个小小的身影悄然从门缝中溜进,来到榻旁看着睡去的李苾,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手脚麻利褪去衣裤鞋袜,爬上去钻进李苾被子里。迷迷糊糊的李苾忽觉胸前多了软软糯糯的一团温热,连眼都不睁,笑着挥手准确无误拍在闯入者的小屁股上。 “跑哪儿去了?” “我去照顾小白呀,回来后你还没给它喂料呢,我刚才喂了它一大捆新鲜的苜蓿,小白吃得可香了!” “你以后少去喂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你为什么会生小白的气?” “说来话长啊。” 李苾叹息一声,翻身把她搂在怀里:“让她们帮我打水,我要沐浴。今天晚上我好好给你讲个故事,确切地说,是讲一个人。” 这个投怀送抱的萌妹子,是李苾的贴身侍女徐婉柔。她来到李府的时候,只有十一岁。 连李府的其他下人都不知道,徐婉柔实际并不姓徐。 她姓李。 李苾清楚记得徐婉柔第一次来到李府时的情景。 那天,是武德九年六月初四。 午时起,长安暴雨如注,雨水肆虐冲刷着地面,把一缕缕赭红色冲得四散荡开。 那天,人死的太多太多了。 傍晚时分,徐世绩牵着一个女孩叩打李府大门,却无人应答。李靖不在长安,家人知道现在外面的局势,谁也不敢开门。 徐世绩捡起一块石头就砸向大门,当他正要砸第二下的时候,门开了,十三岁的李苾镇静的站在门内。 “徐叔叔,我阿耶、大哥、二哥都不在,您有何要事,就和我说吧。” “你母亲呢?” “阿娘身体不好,受不得惊吓,这种事就不要惊动她了。” “好,我必须立即离开长安,你把她留下,做丫头做侍女,随便你,留下她就好。” 李苾看着那个满脸惊恐面无血色的女孩,点点头:“交给我吧。” 徐世绩看着李苾把女孩领进府门,转身要走,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徐叔叔,此事是李苾一人所为,我家里其他人毫不知情,麻烦您做个旁证。” 李苾闺房,两个女孩对坐榻上。 “你叫什么名字?” “婉柔。” “记住,你的命是徐叔叔救下的,从今天开始,你就姓徐!至于你自己本姓是什么,你从哪里来,你的阿耶、阿娘、兄弟姐妹,最好统统忘掉,那都过去了,就当是一场梦吧。” 那一夜,徐婉柔小小的身子在李苾怀中抖到天明,方昏睡过去。 当她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是:“苾姑娘,请问有什么吩咐?” 自小精心培育出的玲珑剔透,让她对自己的处境认知极清:以天地之大,除了李苾,谁也给不了她一个容身之处了。 两月后,李靖回了长安,和他一起进门的还有徐世绩。 李苾叫徐婉柔去给两人上茶,李靖和徐世绩边喝茶边谈军务,完全没在意面前这个侍女装扮的女孩。 只是在她敬茶后退出厅堂时,李靖余光极快的扫了她一下。 自那之后,徐婉柔就成了李府内一个独特的存在。她是侍女身份,但她只是李苾一个人的侍女,其他人谁都无权使唤她;她的床榻就安置在李苾卧房内,每晚都和李苾同室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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