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会计?”许小波呆呆地冷呵一声,“木会计不是被你送到内蒙古去了?” 盛灼这才想起来,木会计作为黎清刚的心腹,在仪阳颇具影响力,是被送走了。 “我带去给公司的会计弄吧,”盛灼将桌上散乱的资料规整到一块,“自此结清,以后就一下也别碰了。” 欢天喜地准备去睡觉的二人齐齐一顿。 “怎么?” 盛灼分出神疑惑地看着他们。 还是许小波先说了出来,“可是...别人家都在搞啊...这样下去差距不就拉大了?而且手下的兄弟们开销也很大。” 盛灼将手里厚厚的一摞纸创齐,头也没抬地回答,“青枭需要往地上走了。” 她顿了顿,“手下的兄弟,可以进入到正经职位,最起码要站在阳光下。” 阿枭和许小波面面相觑。 “那我们还是□□么?” “如果不碰黄赌毒不碰违法的事情,你们还能坚持下去的话,你们也可以继续□□。” 盛灼笑着说。 二人不再说话,前后推搡着出了会议室。 将桌面整理干净,盛灼看着会议室上方新安装的投影仪,又看看桌面上的电脑。 掏出手机给刀疤发了个信息。 五分钟后,十几位血气方刚的大哥兴致勃勃地挤进会议室,以刀疤为首个个双眼发光精神抖擞。 处理黎清刚时,这些有地位的头目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军师和主要战力都是盛灼,是以他们还以为又有什么大场面。 闲了几天筋骨都痒了。 待他们坐定,盛灼微笑着敲下空格键。 窗帘将室外的光亮都遮挡个干净,当众大哥清楚地看见投影幕布上缓缓浮现的四个大字时,都陷入了一种魔幻的迷茫中。 【中华之剑】 灰白的色调,摇晃得人想吐的镜头,努力冷静却又难掩怜悯的旁白,几乎不费半点力气,暗沉的空间内便弥漫上压抑的沉重。 盛灼轻轻地退出去,隔着会议室门上的小玻璃看去。 青枭在省城的这些人,在阿枭的带领下,干不出强制吸毒强制□□的事情,买家和从业人员基本都是自己找上门的。 也不是没有人表达过不满,显而易见,这样销量和利润好不到哪去。 但都被阿枭压下来了,庆幸的是,青枭成长起来后,可以通过渠道垄断和二手贩压价来降低成本,勉强维持和红風山魁相当的进账。 这都是后来许小波告诉她的。 虽不至于为青枭的罪行开脱,但至少让她觉得还有得救。 十几人的会议室里分外安静。 能跟着阿枭的,自然坏不到哪去。只是时代和大环境让他们对于贩卖毒品感到麻木,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都不了解真正意义上犯毒瘾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们是负责数钱的,手下的小弟才是活泛在毒品与吸毒者之间的第一见证者。 盛灼并不能确保每一个青枭成员,都能戒掉这些黑色产业带来的巨额利润。 只期盼能通过头目,尽量约束。 她看到有些大哥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当然也有几个仍是满不在乎,一会儿挪挪椅子一会儿点根烟。 她不再继续盯着他们,背上包离开了。 这是个疯狂的年代,数不清的年轻人放下书本走进地下,走进这个似乎谁更狠辣谁就能做老大的世界。 他们都和光头大叔一样,梦想着有朝一日,振臂一呼群声齐喝、房子车子票子取之不尽、莺燕环绕软玉温香。 单薄脊梁支撑起脆弱的胸膛,明明是一颗尖锐石头都能刺穿的脆弱。可他们无畏无惧,只因胸膛内燃烧着熊熊热血,似乎热血不灭,就能以利金浇筑骨骼,以钢铁铸就意志。 是,他们大可以称得上是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可, 那些吸毒吸得极度痛苦抑绝望而终;赌博赌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嫖得妻离子散满身疾病的人呢? 也大可以说他们是自找的,若是有自控力,何愁染上这些苦难? 可以这样算么? 这是盛灼看完《中华之剑》后最大的疑问。 即使刨除那些非自愿,被强迫接触黄赌毒的人。剩下的...可以这样算么?
第98章 金芮 省城老城区, 栋栋老旧的筒子楼斜扭着穿插在泥泞的黄土地上,密密麻麻的小窗户或亮起昏黄灯光, 更多的都是漆黑而空洞地张望着。 那些灯光,仿佛是被遗弃在时代淘汰掉的旧土上。 在两条街外,是繁华的闹市,玻璃外壳的高大建筑拔地而起,将城市的空间切割成立体又冰冷的碎片。 相隔不足百米,已经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小巷的路灯早就爬满污迹, 灯泡忽明忽暗地兹拉响着,凑成团的小飞虫成了那年迈的老灯泡最后的追随者。 “芮芮回来啦?” 坐在矮小门洞中乘凉的老婆婆,一边摇着草扇一边向路过的短发女生打招呼。 “欸, 王奶奶身体倍儿棒哈。” 短发女生穿着个长袖冲锋衣,皱皱巴巴的衣服手肘处已经泛了白。下半身却搭了个大花裤衩子, 显得很奇怪。 正是绿萝。 她两只手都拎着水果,举手摇晃着打招呼时, 塑料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王奶奶笑眯了眼睛,干瘪的嘴唇下仅剩下几颗老牙在坚守岗位,露出个喜呵呵的表情, 应了声:“好着呢!” 绿萝笑着点点头, 便继续往前走去。身后还能听见王奶奶自言自语般大声感慨着: “哎呦李老太太好命啊, 有你们两个好孙女,到我这岁数啦,不羡慕谁家孩子有出息,就羡慕谁家孩子孝顺啊......” 她侧过头大声回道:“老刘二叔不也孝顺嘛!” 登时便从那门洞中传来老婆婆中气十足地笑骂:“滚犊子, 叫你刘二叔听见小心找你借钱!赶紧回去吧,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小葛也回来了。” 绿萝一愣, 姐? 她面上一喜,将两个塑料袋子拎起来,迈开腿往家里跑。 巷道中飘荡着不知谁家做饭的烟火味儿,窄墙间错落住着热闹的人家,饭香一出,便回荡起呼唤自己孩子回家的声音。 绿萝一路跑一路笑。 老楼的楼梯矮,她三个台阶一起迈,很快便到了五楼,站在无比熟悉的门前,看着那门上大大小小的广告贴纸,深吸了口气。 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她掏出钥匙开了门。然后把水果放在一旁的换鞋凳上,低着头嗅嗅,边换着鞋边问:“小姨来啦?做什么好吃的了?” 没人应答,绿萝穿上拖鞋,拿着水果高声喊着,“我闻着...像是清蒸鲤鱼,还有...红烧排骨!小姨你还记着我爱吃红烧排骨啊!” 话音未落,从厨房中走出一个年轻女人,身上还戴着围裙,只看了绿萝一眼,淡淡地说:“洗手吃饭。” 绿萝噎了一下,拽拽冲锋衣的领子,犹豫片刻走进奶奶的房间,浅黄色的木头床上,铺着几层褥子,干瘦苍老的老人阖着眼睛躺在上头。 “奶奶?” 绿萝轻声唤。 老人提着眉毛将眼睛虚虚睁开条缝,经历了短暂的聚焦后,才从那浑浊的眸子里挑起些光亮来,“芮芮回来啦?” 绿萝嘿嘿一笑,赶紧走上前去握住老人的手,“睡觉啦?睡得怎么样?”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拄着绿萝的手坐起来,“挺好的挺好的。” “我姐...怎么突然回来了?” 绿萝低声询问。 老太太也是一愣,“你姐回来啦?” “在厨房做饭呢。” “我都睡着了我也不知道啊...”老太太立刻就要下床。 “您慢着点,”厨房中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后,见状便笑着进来了,搀住老人另一边手臂。 旋即又冲绿萝瞥了一眼,“金芮,我做饭都轻手轻脚的,怎么你一回来就吵醒奶奶?” 绿萝,也就是金芮也没说什么,垂下了眸子。 饭桌上,老太太一直对着不常回家的孙女问东问西,金芮自己扒拉完一晚饭后,便闷着头回了房间。 “芮芮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老太太撇撇嘴角,“葛葛你别跟她一样。” 说完她冲金葛眨眨眼睛,竖起血管凸起干树皮似的手挡在嘴边,“青春期。” 金葛被奶奶逗笑了,摇摇头说:“没事,先吃饭吧奶奶。” 薄薄的木板门后,金芮趴在门上,缩着脖子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 听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老太太便说困了。接着是厨房传来水流的声音。 当拖鞋声向这边走来时,金芮赶紧爬上子母床的上铺,拉过被子将自己埋起来。 门开了,又关上。 逼仄的小房间内沉寂了近一分钟,金葛才开口说话,“不是告诉你睡下面么?” 金芮没回话,装作睡着的样子。 “我跟你说话呢。” 金葛站在下面怼了那裹成一团的被。 “我不习惯。”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你给我下来。” 金葛倚在一张一米宽的书桌旁,在桌上胡乱丢弃的书本里拣出一本翻看。 被子里金芮一动不动,几分钟后可还是挨不住这沉默的气氛,不情不愿地从上铺直接跳了下来。 金葛眯起眼睛,目光从那鸡窝似的头发上下滑,看到那极为凉快的大裤衩时,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指头狠狠地点了几下金芮的肩膀。 “你看看你,像什么话?这头发都怎么了?你干嘛剪成这样?大夏天还穿个冲锋衣就不怕捂出痱子?” 金芮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不自然地向后缩了缩肩膀,嘴上却依旧逞强说:“这样方便。” 金葛是警察,怎么可能下手没轻重,是以俏脸唰的拉下来,伸手去够金芮的衣服拉链,“你受伤了?我看看。” “没事,就是抻到了。” 金芮向后退了半步。 “你过来。”金葛将她一把拽过来,掰掉她紧攥拉链的手,冷着脸将冲锋衣扒下来。 金芮肩膀处有个一寸多长的伤口,被三个创可贴随意贴着,经此通折腾下来,已经翘了一半,被捂得发白的伤肉一下子暴露出来。 “谁教你的,粘创可贴穿冲锋衣,你是嫌你伤的不厉害么?” 金芮不自在地拢了拢衣服,她冲锋衣下只穿了个背心,温热的肌肤陡的接触到微凉空气,起了层鸡皮疙瘩。
119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