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静了。 就算先生与赤绯不在,三算先生跟凌冬和井青不在,但这龙山之大,也不至于如此安静。 小五端着水盆进来,看着站在窗边发呆的梵殷,笑了笑,示意她先洗脸。 梵殷移步走过去, 用清水拂面,问:“小八呢?” 小五等梵殷洁面完, 抬手指了指外面, 示意外面来人了。 梵殷擦了把脸,抬手理了理外衫走出了房门, 没走几步忽然停下, 因为在院子上的观景亭内,她看见了一身白衣的阁主。 不仅如此, 阁主前放了一把琴。 “……阁,主?” “你不是说想听我弹琴吗?”沐子卿端坐在亭内,看着亭外呆呆的身影,唇角微勾,“我应你的事,不会忘。” 单指轻挑,在琴弦上轻轻一抹,琴音袅袅而来,萦绕在整个阴阳阁,梵殷不由自主的看向亭内的人,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下意识环顾四周,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好像还在睡梦中,为了确认清楚,梵殷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一步,又一步。 沐子卿看了眼梵殷的样子,唇角勾了勾,试声之后,十指相互在琴弦上舞动,曲调温婉流出,仿若是在跟梵殷讲述一个故事。 一个梵殷后知后觉的故事。 眼前的阁主在梵殷眼中与以往不太一样,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曼妙的旋律丝丝入耳,可在她听来,更像是某种告别的仪式。心中莫名的酸楚一阵阵涌上,眸中渐渐模糊。 梵殷试图用吸气来平复,看着亭子内的身影不自觉的笑了,顺势用手指轻轻抹去了眼角的湿润,垂眉看着,难道这是梦想成真的感动吗? 很显然并不是。 怎料琴声在从低转高,又从高处一转,犹如春风拂面之调,抚慰了梵殷内心的不安与惆怅。 曲音终了时,沐子卿从亭内飞身而来,看着梵殷淡淡一笑,“怎么又哭了?” 梵殷抬头对上了沐子卿如墨的眸子,心猛然一颤,“好听。”除了这两个字,什么都说不出口。 头顶的夜被闪烁的星占据,而自己的视线,却完完全全被眼前人填满,沐子卿就站在自己面前,周遭所有让人心动的存在,在她面前都变的暗淡。 察觉眼前人走近,梵殷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神情有些恍惚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若是梦,你当如何?”沐子卿本想逗一逗她,温柔的回答着,没想到下一刻梵殷就迈前抱住了自己,“梵殷?” “若是梦,我不想醒。” 沐子卿身子微微僵住。 梵殷也不知怎了,那种不安从醒来时,就萦绕在心,加深了拥抱,道:“总感觉,阁主满足我小小的私心之后,就要跟我告别了。” 沐子卿眉心微蹙,她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心细,还是说自己的心思,她都懂得? “我多希望这是梦,多希望不要醒来。”梵殷喃喃自语着,抱紧了沐子卿,“我好怕离开阁主,好怕。” 安慰的语言到了嘴边,又被沐子卿咽了下去,转言道:“你不是说过,你梦见过我给你弹琴吗?” “嗯。”梵殷在沐子卿怀里轻轻地点着头,“是梦见过,梦里的阁主异常温柔。” 沐子卿深吸一口气,抬手慢慢的抚慰着怀里的身影,仰头看着远方的星空,“所以再睡一觉好不好?做个长一点的梦。” “不好。” “梵殷?” 沐子卿扶起梵殷,直直的看向她,总感觉这丫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这几日阴阳阁的变化,她都不知情才是。 短暂的分开将梵殷的不安顶到极点,她又不管不顾的抱住沐子卿,抱的更紧,“别离开我,好吗?” “梵殷!?” 梵殷脑海中盘旋着方才的旋律,越是回忆越是明白那种道别,小声确认道:“阁主是要走吗?要离开梵殷吗?” 沐子卿垂眉看着怀中的梵殷,半晌说不出话来,是因为她太让自己意外了。 “……梵殷,你听我说。” “不想听,我不想离开阁主,一刻也不想,一刻也不愿。”梵殷闭上双眸流下眼泪,紧抿着唇道:“因为我喜欢阁主,好喜欢好喜欢……” 沐子卿垂眉闻着梵殷秀发的清香,深吸一口气,温柔道:“只是睡一觉,我会让你醒来,可好?” 梵殷抬眉看着近在眼前的人,通红的眸子含着泪水,哽咽道:“阁主……决定了?” “嗯。”沐子卿回的温柔且坚定。 “那阁主可会记得梵殷,会忘了我吗?” 眼看着她的眼泪滑落,沐子卿感觉自己的心抽动了一下,抬手帮她擦掉眼泪,认真道:“会记得。” 听见这三个字,梵殷涌出的眼泪更多,更难过。 “那为何不能带着我一起,让我照顾阁主呢?” 这个问题沐子卿并没有回答她,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耐心的解释道:“对于你而言,就算睡一觉,醒了就会看见我了。”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梵殷松开了沐子卿的怀抱,后退着抿了抿唇,有些不敢看阁主的表情,“那可否让我去换身衣裳,我想醒来时用最好的自己,面对阁主。” 沐子卿看着眼前倔强的小东西,无奈道:“去罢。” 梵殷吩咐小五打开柜子,拿出冥殿大祭司的服饰帮自己更衣,这个过程并不久,但这样的她出现在沐子卿眼里,却与平时不太一样。 是呀,眼前的丫头已经长大,再也不是当年初来阴阳阁的孩子了。 “阁主,我会离开阴阳阁吗?” “不会,这里我会暂时封闭,没有人可以进来。”沐子卿翩然而来站在梵殷跟前,指尖轻点她的眉心,抬手将其抱在怀中,“好好睡一觉,做个好梦。” …… 此时的阴阳阁,只有沐子卿一个人,因为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在沉睡。 她将琉璃瓶捧在手上,放在玲珑阁的石台上,喃喃道:“阿姐,属于你的仙骨我已经找到了,不过还要再等等,我之所以把阴阳阁封山,是因为在这之前我需要把七成的内息渡给你,这个时间太过漫长,且不能被人打扰……”最重要的她没说,是不想阿姐担心。毕竟七成对目前的她而言,几乎可以说是要了她的命。 无奈,她必须要这么做,所以才迫不得已将这里的人都封印,是不想分心。 毕竟这世间想要她命的人,太多了。 “阿姐写的朽魂录不见了,不过它并未落入坏人之手,所以阿姐不必担心。至于最后一页的内容,我早已撕下,是因为我不想听见有关那个家伙的任何信息,若不是……她……阿姐怎会如此呢?”沐子卿惆怅的目光盯着琉璃瓶内的仙草,淡道:“所以阿姐大可放心,以目前桑家与安家的实力,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得到它,我也可以借此寻个由头,把阴阳阁暂时停下,再出现可能就在咸阳了。” 微风拂过,玲珑阁旁的荷塘泛起了涟漪。 “咸阳,那时殇文早就与我说过,阳,梦起龙山,阴,梦落咸阳。又经天康的确认,我想是时候该做出些决定了,只是……有了仙骨还不能彻底解除阿姐的千年劫,这个……还容我在想想。”沐子卿的语气一直没有太多的起伏,思索间脑海中竟浮现一个身影,沉了沉眉,“对了,有一人倒让我很意外,竟三番五次的救我,为何会有这么傻的人呢?在我看来,她跟阿姐倒有几分相似……她叫梵殷,若阿姐醒来我定介绍你们认识。” 话音落下,沐子卿的目光自然的落向冥殿,垂下眼帘。总感觉像这样安静的时光,特别难能可贵。 …… 数月后。 阴阳阁一夜之间消失的消息很快传开,有人说阴阳阁是被人夜袭,灭门。 也有人说,阴阳阁是因为新任阁主不能服众,导致内忧外患,被阴阳阁的大祭司秘密杀害了。 若不是几国战事不断,这件事恐怕还要传的愈演愈烈。 逃过一劫的冉麟躲在赵国,没想到她的身影早已被人锁定,还未走出客栈,就被人暗中带走了。 而桑家与安家因为此事,特地私下见一次面。这是两家百年来第一次正式会面,毕竟朽魂录在他们手中。但这件事,桑陌有自己的看法,阴阳阁不会这么轻易的消失。 本以为安怀会有别的见解,没想到两人见解一致。 “我总感觉这件事与魔睛一族的人有关。”安怀满目惆怅,“包括几国的战事,有人想借此生事也未可知。” “我们桑家从不管局势,国事。而这天下之大,总有人耐不住寂寞想去挑起事端,习以为常便罢。”桑陌面色从容的回答。 “那魔睛一族呢?你们俩家之前的仇怨可比我们两家要……深。” 桑陌清淡的眸子深了几分,“他们一族有今日都是自找的,与我们桑家无关。” “怎能无关。”安怀深知桑陌在忌讳什么,绕开话题道:“小心为妙。” 桑陌虽说不讨厌眼前这家伙,但也未免管的太多了,“多谢,我自会小心。” 送走安怀之后,桑陌脸色不太好,这让跟过来的大哥桑阳有几分担心,“他欺负你了?” “说什么呢?”桑陌只是不想承认,安怀所说的事正是她眼下担忧的事,“我们要小心魔睛一族的人了。” “什么?”桑阳面色也沉了下来,“他们……” “消失百年的魔睛一族,怕是要卷土重来,恐怕今后桑安两家的后人,都要小心谨慎了。”桑陌深邃的目光看向远方,“我总感觉,他们在操纵着什么……” “都传阴阳阁的事与他们有关,莫不是……他们现在已经……” “不会。”桑陌抬手打断了桑阳,否认道:“若他们有实力除掉阴阳阁,我们桑安两家怎会有命活到今日。” “你的意思是?” “这几个月太安静了,这阴阳阁也消失不清不楚,我想……”桑陌抬手轻抚着腰间的白骨鞭,“或许这份安静,就是在等……” “等?” “嗯,等。” “那我们现在呢?” 桑陌看着身后的桑阳,“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只管静观其变。” “大哥都听你的。” ……
第63章 琴渊 林间小院。 栾淼端着药汤推开房门, 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目皿,吹了吹手里的药汤,示意旁边的下人抚他起来, “把这个喂他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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