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看看你手艺?”钟宛白得寸进尺,眼神看向她拿着的东西。 毕竟人家是雇主女儿,江钟暮想了想没拒绝,将手里的银杏叶递过去。 这料子虽说是边角料,却也不算差,在外头也是能卖到小千的糯种,小虫挑了里头唯一一抹绿,虽未打磨,却也看得出它的灵动。 钟宛白挑了挑眉,由衷赞了句:“不错。” 江钟暮抬头瞥了她一眼,莫名透出几分嫌弃。 她露的这一手技巧精湛,稍差一些的玉雕师恐怕四五天都折腾不出神韵,往实际方面说,靠着这一手雕工,这块料子的价格必然翻上两倍,结果钟宛白是个不识货的,居然只说了句不错。 钟宛白看出来还在笑,说:“那你教教我怎么看呗。” 江钟暮不想理她,转身打算继续雕刻,结果钟宛白又贴上来,语气撩人:“你不教教我怎么看,等过段时间你雕的东西戴在我身上,我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岂不是浪费你的手艺。” 这话将江钟暮彻底拿捏,对于玉雕师来说几乎致命,最怕的就是自己雕的物件落入什么都不懂的人手里。 她拧着眉头,偏身转向钟宛白,低头解释间,完全没有看见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钟父喜好这些,她这个女儿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了解,不过是为了某人不懂装懂罢了。 再看另一边, 黑色轿车停留在门口,身穿扎染风衣的女人走下来,紧接着就有人将她往里头迎。 钟叔从茶桌站起来,笑着和人打招呼,旁边是刚刚过来的妻子。 那中年妇人显然和对方很熟络,开口就热切喊道:“知意!过来坐着喝口茶,还麻烦你往家里跑一趟,辛苦了。” 谢知意走了进来,柔妩眉眼一如往日温和,开口就喊道:“张姨,开车罢了,有什么辛苦的。” 那中年妇人笑着将人往茶桌上拉,又道:“开车也累啊,那么远一截路。” 熟悉的客套上演,谢知意习以为常地应对。 秋风吹中式庭院,黄叶落了一地,卷入池塘中,掀起一圈圈涟漪,红鲤鱼从水面冒出头。 客套之后便是正事,谢知意将设计稿拿出来,细细解释一遍后,得到张姨满意的点头,又被钟叔解释了自己另请玉雕师的事。 谢知意倒是无所谓,她如今业务还是集中设计上,雕刻都是寻熟悉的工作室承包,既然钟家另外找人,也省得她再跑一趟,只是到后面,出了些许岔子。 张姨满脸疑惑,说:“宛宛怎么回事?我还没有过来就喊她去找人了,那么半天都不过来?” 钟叔也是不解,刚准备起身叫人,又有电话打过来,他歉意一笑,忙着去接电话,原来是一老朋友上门拜访,人到门口了,这下两人都脱不出身了。 谢知意便善解人意道:“要不我自己去玉雕室看看,只是有一些细节要嘱咐几句,没什么麻烦的。” 两人只能如此,让人带着谢知意往后院走。 钟家这院子是花了大价钱的,请了专门研究古建筑的教授设计,池塘石料、路边的树木,就连木格窗都是请师傅过来专门定制,于是行走在期间,颇有几分回到古时江南之感。 那佣人将谢知意带到门口便离开,谢知意顺着回廊往里头走,扎染的风衣花纹独特,顺着衣尾渲染往上,如蓝色颜料扩散开,被风一吹,哗啦作响。 刚近门口便听见笑谈声,谢知意分神想:原是小孩贪玩,留着这儿聊天,忘了赶去茶室。 她并未生气,正想推开半敞开的门进去,却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脚步停滞,定在原地。 借着缝隙,如秋水般的眼眸定定往里头看去。 熟悉的人坐在工作台前,背对着门口看不到神色,只能听出语气有些无奈,还得耐着性子解释。 另一人倒是能看清脸,正是那夜在酒吧和小豹子喝酒的人,虽被江钟暮嫌弃,却依旧笑得开心,一双狐狸眼含情似嗔地看着对方。 “钟宛白!”江钟暮似乎被逗急了,忍不住提起声调斥道。 “怎么?我说错了吗?”那人拿着强调,一句话也能说出千回百转的调调,人恨不得直接靠到江钟暮怀里去。 江钟暮板着脸,忍不住嫌弃:“和你说了几遍了……” “你说得太含糊了,”钟宛白狡辩。 “是你太笨了。” 江钟暮看起来凶,但和她交往久了,都知道这人脾气还算不错,就连普通人生气了都会冒出几句脏话,而江钟暮最多抿嘴皱眉,不知道这人是怎样的愚笨过分,才把江钟暮逼出这样的字眼。 “小朋友怎么那么凶啊,”钟宛白挑眉,柔着语气道:“你再说一遍嘛,再说一遍我就懂了。” 江钟暮板着脸,最后还是叹着气继续。 谢知意沉默着看着,明亮日光下落,顺着石阶攀岩而上,束缚住女人的纤细脚腕。 长卷发被风吹起又落下,她将触碰到木门的手收回,指节回缩,最后紧握成拳,垂在身侧。 钟宛白吗…… 倒是巧的很,没想到那夜过后,这两人还有联系。 谢知意思绪杂乱,难免想到别处去。 里面两人还在说话,江钟暮坐在椅子上,钟宛白越贴近,垂落的运动服遮在江钟暮脊背,钟宛白长发落在对方肩膀。 对话在屋外难以听清,却能知道这两人是有来有往的对话,并不是一人自说自话,比酒吧那夜亲密得多。 谢知意想起江钟暮曾说过的话,说她自己很抢手、有多人追,眼下看来确实如此。 就连看起来流连花丛的老手,也忍不住折在江钟暮这儿,使尽浑身解数,更何况是大学里头的那些学生,从辅导员那里瞧见的照片里,江钟暮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少人。 钟宛白还在往江钟暮身上贴,她并不着急,手抓着工作台的栏杆,身体慢慢往另一边靠近。 开开合合的红唇有意无意地往耳朵上滑,垂落的发丝几乎搭在小豹子身上。 江钟暮察觉不对,想要往旁边靠,可钟宛白怎么可能给她机会,借着问题又贴上来。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江钟暮气得很,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笨的人,就连江镇三岁小孩都明白的事情,这人也能翻来覆去问个没完。 “不是啊,是你没说清楚,刚刚还用压砣,怎么现在就用细针了。” “细节!调细纹怎么可以用铡砣?!” “可是你刚刚用了压砣啊,”钟宛白含笑问她。 “那是因为要先雕出凹痕,然后再用细针修!”江钟暮忍不住语调上扬。 她性格是真的沉闷寡言,极其不爱说话,不然也不会得了闷钟的外号,可钟宛白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要重头解释。 江钟暮紧紧拧着眉,恨不得撬开对方脑子看看里头都是什么。 “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钟宛白挑了挑眉,心知再逗下去,这人就真的要炸毛了,于是缓和语气结束。 江钟暮无言以对,抬眼瞥了她一眼,很是不满:“我早就说过了,只是你没听懂。” “是是是,咱们江大师最厉害了,我这不是什么都不懂吗,那谁不是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吗?我总不能装明白点头吧。” 江钟暮说不过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懒得接话。 可钟宛白不依不饶,又道:“你怎么不加我联系方式?” 提到这事,江钟暮眨了眨眼,眼神忍不住往旁边偏。 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没试过去加,石膏拆了以后就摆到柜子里去,再也没看过那串数字。 钟宛白了然地挑眉,又笑:“你这家伙怎么那么狠心。” 江钟暮板着脸,语气严肃:“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说话。” “怎样?”钟宛白明知故问。 “又拖又拉的,像毛毛虫在地上爬,”江钟暮终于想出形容词。 不愧是理科生,词汇简单朴实且形象,立马让钟宛白僵住了脸,没想到自己平日最受小女生喜欢的斩女利器,居然折在这个没情趣的破木头身上。 “你说什么?”她忍不住问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钟暮满意地点了点头,肯定道:“这样说话就好多了,比刚刚舒服多了。” 钟宛白扯了扯嘴角,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只能催促道:“快点加我。” 江钟暮往后侧了侧,拒绝得很直接:“为什么?” 钟宛白咬紧后槽牙,只觉得这人比石头还难捂,只能临时找了个借口:“我现在对这方面有点感趣了,加了以后,有问题可以方便问你。” “你可以百度,上面都有,”江钟暮再答,浅琥珀色眼眸抬起、看向对方,很是诚恳。 钟宛白再次僵住脸,拿出最后的杀招:“万一我不小心把你雕的东西撞到了怎么办,你总得教我怎么保养它吧。” 江钟暮停顿了下,脸上闪过一丝纠结。 以她的想法,便是最好和钟宛白这人不再接触,毕竟那夜的幼稚举动还历历在目,江钟暮一旦想起就忍不住捂脸,感慨自己为什么那么幼稚,要和谢知意赌气,可钟宛白非要…… 她重重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 钟宛白表情一喜,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后递过去。 屋外的人退后一步,躲到木门后,再抬眼望去,钟宛白不知为何又贴到江钟暮身上,那红唇几乎擦过对方脸颊,而江钟暮毫无躲避,还在仰头看她。 稍长的发丝遮住眼眸,看不清里头的情绪,扬起的下颚被拉扯出清晰干净的线条。 江钟暮身上那件外套,既不是她买的也不曾在江镇见过,不知是这几日天气凉了以后买的,还是特地为了某个人…… 江钟暮和钟宛白倒是合适,起码年龄差距不大,虽然在此之前没见过钟宛白,但她和张姨的交情不错,有过几次合作。 张姨这人爱聊天,总是经常提起自己的女儿,虽然斥责偏多,但是却是宠溺地笑着,说女儿毕竟才二十三岁,定不下心也正常。 谢知意应和几次,自然也就记下了。 她站在屋外,不知道心里头是何种滋味,只看见钟宛白退后一步,拉开两人距离后,她才抬手敲门。 ——叩、叩叩 屋里的两人顿时回头望去,随着一声咿呀声,外头的人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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