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营地在距离城郊的二十公里外,低矮山丘种满牧草,放眼望去连绵一片翠绿。 谢知意早已预约好,只需登记便可入内。 那拿着表的负责人站在原地,脸色带着几分忧愁,开口:“今天恐怕会下雨。” 他抬头示意天色,比在城里时要阴沉得多,时不时有微凉的风吹来,却无法赶走闷热。 谢知意微微皱眉,问道:“会很大吗?” “看天气预报说是小雨,不过你知道这东西一向不怎么准,”那负责人耸了耸肩。 看出谢知意有些顾虑,他又看了看她们的车,说:“不过你们有这个大家伙足够了,如果下大雨就躲到车里去,帐篷的话……” 他停顿了下,又问:“你们有准备吗?我们这边可以租,如果是因为不可抗力因素遗失,是不用赔钱的。” “那倒不用,”谢知意摇头拒绝,比起这个地方的东西,她更相信后备箱准备的专业设备。 这些东西是和谢知迁借她,毕竟她一个晚上实在难以买齐这些东西,而谢知迁大学时候沉迷于到处露营,专业设备买不少,如今上班后忙碌,已很久没有使用过,谢知意索性借了过来。 “好的,这个电话号码记一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拨打,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着,”那人并不纠缠,将名片一递就放行。 谢知意答应了声,将名片妥善放好,后头也无需旁人带路,径直往谢知迁推荐的目的地走,她昨晚和对方仔仔细细打听清楚了。 这片草场很是辽阔,开了十多分钟的车才瞧见一片稀少低矮的树林,再往里头走,便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浅浅溪流,溪流岸边相对平坦处便是今日扎营处。 不过两人并不着急,甚至没有下车,停下之后就在里头坐着。 谢知意后靠向椅背,半阖的眼眸懒散,好似在暂时休息。 江钟暮将奶茶放到一片,抽了张纸擦手,冰块化了以后就在杯壁冒出一层水雾,一下子就沾了满手的水。 谢知意抬了抬眼瞥她,视线往下落在带着厚茧的指节上。 柔软白纸从指尾到指尖,细致且认真。 年长者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眸暗了暗,视线偏离。 今儿的江钟暮穿得特别,估计是被舍友围着仔细打扮过,宽松的白色短袖衬衫加五分裤,侧边的头发被扎成一绺一绺小辫,继而和上面的长发半扎成高马尾。 她五官本就偏浓颜系的中性,又是少见的小麦色肤色,这个发型将她相貌越发清晰地展现,低垂的狭长丹凤眼、高挺的鼻梁、清晰凌厉的下颚线,不算精致却带着股野性的蛮劲。 谢知意眼神晃了下,偏头往另一边看。 浓密的枝叶下一片阴凉,冰凉溪水流淌,之前听谢知迁说过,这一片有个地下泉眼,所以溪水极其干净清冽。 江钟暮擦拭干净后,将纸丢到小箩筐,随着年长者的视线看去,眼眸中闪过一丝雀跃。 从小在河边长大的孩子,一下子被丢入钢铁丛林里,虽没表达不适,却不代表不想念。 “可以下水吗?”眼睛亮晶晶的小豹子忍不住问了句。 “可以,”这样表现显然是对谢知意的肯定,她很快地回答。 “搭完帐篷以后?”江钟暮还没忘记正事。 “不着急,可以先玩一下再搭,”谢知意回答地很快,温和眉眼带笑,多添几分柔妩。 这回答几乎满分,让小豹子忍不住地雀跃,车门被推开,紧接着两人走下来。 这溪流不宽却深,成年人用力一跳就能蹦到对面,最深处却能到大腿位置,两人只站在浅滩位置,踩着鹅暖石玩水。 搀扶对方下水时伸出的手,牵住以后就再也没松开,带着厚茧的手指不费力地往对方指间挤,继而指节回缩,与之十指紧扣。 谢知意不曾阻拦,任由对方牵着,匀称白净小腿半截淹在水中,掀起泛白的水浪。 两人距离极近,面对面只隔着巴掌大的距离,只需一个人往前挪一小步就能贴近。 可江钟暮往后退了一步,谢知意则被牵着往前。 细碎的光斑落在溪水中,随着哗啦的水响被打碎,看不清里头模样。 两人都不说话,都不是善于言辞的性子,更何况此刻是不需要说话的。 覆着厚茧的掌心炙热、脚底的鹅暖石硌人,那溪水刚开始觉得清凉,后头便觉得有些冰得刺骨,耳边是风声还有水声。 江钟暮低垂着头,看着凌乱无序的水流。 谢知意看着她,润泽如玉的眼神温和且包容,好似在看着一个小孩玩闹。 有落叶被水流冲来,江钟暮故意抬腿去挡,试图拦截它奔向更远处,年长者纵容,甚至帮她一块抬腿拦着。 抬腿落下间,无意触碰到对方脚背,又极快地收回。 江钟暮勾了勾嘴角,大发慈悲地将落叶放过,继续拉着年长者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毫无预兆地退后。 谢知意亦步亦趋,巴掌大的距离走出好几步,直到河水淹没膝盖,将别起的裤脚都打湿。 远处的云层黑压压一片,忽闻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山脊变得朦胧起来,分明才是中午,就阴沉得像是夜将临。 不过河里的两人都没在意,自顾自地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十指紧扣的手收紧,冰凉脚趾碰撞,江钟暮停下来,谢知意却没有,直接地撞入江钟暮怀里。 操纵这一切的江钟暮很快抬起手,覆在对方腰后,将对方往自己怀里压。 刻意喷在脖颈的缅桂香一下子涌来,江钟暮手臂收紧,下颚贴在对方侧脸,薄唇几乎触到耳垂。 热气从开合的唇瓣中冒出,江钟暮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抓到我了。” 哪有这样的捕猎,把自己称做猎物,然后一步步牵着所谓的猎人往圈套里走,紧接着抱着猎人的腿说我被抓到了。 谢知意仰头看她,泛着秋水的眼眸无奈又纵容,清楚这人的小心眼,用这样的方式将两人之前的角色调换,从追逐着变成不断退后的人,小孩子似的傲娇,好像在说你也追我,不是我单方面的追逐。 幼稚。 谢知意笑起来,温柔眉眼舒展,柔声道:“还差一点。” “嗯?”江钟暮偏头疑惑。 踩在鹅暖石上的脚微微垫起,纤长手臂往脖颈一勾,毫不费力地将对方往下压,继而,谢知意抬起下颚、将红唇往对方唇边送。 小豹子明显呆愣,直到尝到熟悉的味道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开始回应。 覆在腰窝后的掌心贴紧、指节收拢,将单薄布料揉成复杂褶皱。 是年长者也是引导者,假意的阻拦,实际上是去往更深处的邀请,让徘徊在边缘的小豹子敢于往前。 江钟暮的味道很特别,许是常年泡在石头堆里的缘故,总带着些许石灰的味道,并不会很干涩,特别是尝到里头若有若无的奶香以后,就好像一块石头里冒出奶白汁液。 谢知意甚至毫无根据的冒出三个字——钟乳石。 这有点像个冷笑话,毕竟江钟暮可没有那么冰冰凉凉的,她炙热赤忱,浅琥珀色的眼眸像是来着东半球的非洲草原,劲瘦有力的肌肉像是匠人用刀一笔划下的线条,随时都能从草丛里跃起。 谢知意突然笑起来,却无意惹恼了对方,于是越发用力啃咬,锋利犬牙划过唇瓣。 分神的家伙受到了惩罚,只能轻声嘶下,表示求饶,她越发勾紧江钟暮,优美肩颈拉扯出流畅线条,漂亮的眼眸半阖,眼睫微颤。 小豹子向来霸道,往日开不了浑还好,一旦尝到的肉味,便蛮横又霸道地往里探,非把最后一丝空气掠夺干净不可。 年长者不曾反抗,仍由这人在每一处插在独属于自己的旗帜。 淅淅沥沥的雨丝落下,枯黄的落叶被水打得噼啪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味道。 衬衫被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呼吸急促,不知为何,溪水逐渐往上淹没,逐渐到腰间翻滚,发尾跟着滴落着水。 天地阴沉一片,周围都被浓皱雾气覆盖,溪流边上的茂密水草,张开像蒲草那样的叶子,顺着水的方向急切流动。 两人站在雨帘里,从远处望去好似一体,谢知意抬手抚上对方脸颊,从鼻梁到下颚,一寸寸触碰,须臾,细腻指尖转向耳垂,力度不似以往柔和的揉捏,动作带着少见的迫切。 水花从旁边打来,难以恢复成之前的平静。 江钟暮脊背微曲,微凸的脊骨几乎从薄布中刺出,眼睛已被雨水冲刷得睁不开了,那些胡闹完全是因为本能。 谢知意没理会,也无法分神去理会。 那束起高马尾的发绳被拆开,小豹子很像个暴君,问也不问就开始将人打造成她喜欢的样子。 江钟暮抚过对方脸颊,将杂乱的发丝往后理,无法控制的力度,让粗糙厚茧在脆弱皮肤上划出红痕。 雨珠往水面上砸,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消失又再一次出现。 她们就好像在大雨纠缠的藤蔓,极力将对方往自己身体里挤压,分明都有千万句话憋在心里头,堵住胸膛里,却一声不吭地相拥。 衣服彻底被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几乎透明,那些精心准备的东西都在雨中消失,只剩下最真实的自我。 江钟暮滚烫得像块烙铁,连向来体温偏低的谢知意都被点燃。 终于有人愿意从溪流中脱离,江钟暮垂手往对方腿弯一勾,便直接抱起,拽着沉重的脚步往岸上走。 唇齿触碰泛起几分红肿的疼,谢知意紧紧抱住对方,长腿镶在细腰之中。 车门被用力打开又关上,坐椅被压低,那些湿透的布料被丢在一旁,热腾腾的雾气很快就将车窗覆盖。 雨越下越大,果然如那个负责人所说的,天气预报总是这样的不可信,小雨变成轰隆大雨,且望着不是一般的有威势力。 天边的山峦已被黑云侵蚀,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条线,偶尔有几道紫电闪过时,才能勉强瞧清。 并不粗壮的小树被风吹得摇晃不止,溪流往上抬起不少,几乎淹到岸边去,将连绵牧草拍打。 被白雾覆盖的车窗被手掌攀住,印下匀称瘦长的掌印,这像是谢知意悬在半空的救命树藤,靠着它才能支撑发颤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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