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意没继续往下说,只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脚步声再一次响起,房门开启又关上。 江钟暮只是沉默。
第51章 随着房门关闭, 夜色渐浓,校园依旧热闹,学生总是有闹不完的精力。 江钟暮独坐在椅子上, 方才还觉得狭小的宿舍, 一下子就变得空旷起来。 她低头看着桌面,那啃了一半的苹果被氧化, 已一种极快的速度变得黄黑,尤其是被啃咬过的边缘,很是狰狞。 低垂的浅琥珀色眼眸暗沉,像是流淌在时间裂缝的古埃及尼罗河, 看似深邃平静, 实际暗潮汹涌, 稍有不慎便会被拉入暗流中,再努力挣扎也无法逃脱。 可猎物被她亲手放走,只剩下一片无用的荒漠 哪怕是小孩子, 也会因为一直被推开而难过啊。 她重重叹了口气,还是没舍得把对方削好的水果丢弃, 认命地拿起。往边缘处就是一口。 反正她本来就是个节省的人,看不得好好一个苹果浪费,江钟暮如此宽慰自己, 然后再稍用力咬牙,将苹果碾碎。 氧化后的苹果肉总是有点棉, 甜腻的汁液中带着些许腐烂味道,据说这就是果酒的雏形 不过江钟暮对酒不感兴趣, 只是机械化的咀嚼, 让甜腻的汁液扩散开。 昏黄灯光下,单薄影子被拉长, 不过这孤寂并未维持多久,就被三人嬉笑打闹又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门还没有打开,就听见接连不断的喊声。 ”江钟暮!” “闷钟!” 楼道的光一下子涌出来,三个被晒得黑红的迷彩人往房间里,声音更是夸张。 “我靠!你怎么那么严重,这是从楼梯上摔下去?你是不是太担心我跑去跳楼了?”唐黎扶着门框震惊。 她的粉红色头发即便被努力藏在帽子里,还是歪歪斜斜露出几抹,之前觉得显白的发色,现在只觉得太显黑。 之前宿舍两人看见她这颜色,还一脸羡慕嚷嚷着要去染,现在完全断绝了这个念头。 “这石膏……我上次看见有人在上面画画耶,闷钟你等会,我给你画好看点,出门才有排面,”这人已走到江钟暮面前,啧啧几声,竟真的开始琢磨起来。 这人叫夏向晓,从小学美术,思维极其跳跃,说话总是没有个边际,头一天就给江钟暮取了个外号。 的亏江钟暮现在长大了,脾气好了不少,不像小时候那么较真,否则江南阳他们遭受过的铁拳,估计要落到夏向晓身上了。 “好严重,医生怎么说?”最后那位女孩子长得白净乖巧,说话声音软糯,是这三人里最靠谱的。 “没事,只是骨裂了。” 江钟暮挥了挥手,拒绝了夏向晓画画的请求,再对用震惊遮掩忐忑不安的唐黎开口:“不关你事,是我跑太快了。”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唐黎抓住重点。 这事不好说,江钟暮抿了抿唇,眼神转向桌面的塑料袋。 最乖巧的那位舍友看出她不想说,扭头看向桌面,试图转移话题:“你出门一趟买了那么多东西?上次我让你抹我的水乳,你还一脸抗拒,怎么今天就买了?” 话题转移失败,这些东西还是关于某人。 江钟暮越发沉默,抬手摸了摸鼻尖,不知道如何回应。 这事说起来麻烦,而且也不是那么好开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去,宿舍里的三人都看出她的为难。 夏向晓这一拍脑袋,干脆把话题扯回来:“我们再聊聊石膏上画什么吧!” “要不把我们宿舍的名字组合起来,一起画上去怎么样!”她兴致冲冲,觉得自己简直灵感爆棚。 三人:…… 江钟暮无奈,别瞧着她天天被谢知意喊小孩,实际这里头她最成熟稳重,最后还是叹口气,老实道:“我喜欢的人过来了,我忙着去追她,结果一不小心从楼梯滚下来。” “这些东西也是她给我的买的。” 这三人顿时双眼冒光,就连最乖巧的李逸思都满脸八卦,军训的疲倦荡然无存。 只听见撕拉三声响,椅凳被一起拖到江钟暮面前,三人呈包围之势围坐向她,大有三堂会审之势 江钟暮不禁后靠一些,表情也跟着严肃了些。 “细说,”唐黎正对江钟暮,目光灼灼。 “她……是个女孩子,”江钟暮扶额。 “详细讲述!不允许遗漏一丝一毫!”唐黎一巴掌拍到大腿上,越发兴奋。 江钟暮:…… 再看旁边两个,半点异色没有,反倒一副更有趣的模样。 江钟暮再叹气,只觉得这一晚叹得起比过去一辈子还多。 “她比我年长七岁,之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后面又留校任教……” 江钟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人围绕,要她讲述这些只能隐藏在角落、黑暗阁楼里见不得光的暗恋,于是她说得磕碰,想起什么就提到什么。 比如小时候的遇见,谢知意像一束光出现在她的世界。 比如再次见面的紧张,套了自己最鲜艳的校服,却像个哑巴一样不会说话。 比如她想方设法地靠近阁楼,用各种方式吸引年长者的视线。 贴心的照顾、河边的胡闹、饭桌下的触碰,如今回忆起来,才觉得那个夏天确实美好,比过去十几年的夏日更炎热焦灼,清晰印在记忆深处。 三人听得越来越沉默,方才的笑意也跟着散去。 江钟暮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她这个人总是顾虑太多,自以为是年纪大一点,就可以预判到全部事情,并自己做出决定。” 笑意不及眼底,堆积的苦闷染上眉梢,打着石膏包着纱布的少女,像打了败仗的小狗,恹头塌耳、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看她真的特别讨人嫌,怎么会有那么独断专行的人,”她以手抚住额头。 宿舍楼传来一阵声响,继而所有灯光都熄灭,四人围坐着黑暗中,好一会没人说话。 直到唐黎打开手机手电筒,直直打向自己黑红的脸,幽幽道:“诸位,我也有一段故事要细说。” “今天是我和我前女友分手的第五天。” 江钟暮三人震惊,猛的抬头看向她。 “细说!” “详细说!” 这次喊话的是夏向晓。 江钟暮终于不再后靠椅背,甚至往前挪了挪,表情认真。 正所谓安慰一个悲伤的人,所有的鸡汤宽慰都是无用的,最好也最有效果的安慰只有拿出比她更惨的往事。 比如唐黎苦追两年、终于在高三在一起的学姐,在她入学的前一天把她甩了,原因是唐黎考得大学太好,她觉得压力很大,而且两人还是异地。 “……她不喜欢异地早说啊!我当时就想报她那所大学,可是她非我说我这个分数可以选择更好的,不让我报!” “再说我考得好怪我咯?” “我怎么知道我能考那么好,我明明整个高三都在忙着谈恋爱,谁有心思学习啊。” 唐黎双手蒙脸,痛苦又扭曲:“这能怪我?!” 坐在对面的江钟暮一下子便觉得好了许多,犹豫了下,拿出塑料袋里的苹果递过去。 唐黎正饿呢,方才军训就急急忙忙赶回来,半点夜宵没买,刚好有苹果送到手边,她抱着就是一口。 边悲伤欲绝边吃了一半,继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苹果是不是没洗……” 江钟暮点头,坦诚:“没洗。” “你怎么不拿旁边洗好的给我,”唐黎委屈。 江钟暮幽幽回答:“那是她洗干净的。” 三人:…… “江钟暮!你要不要那么恋爱脑,”唐黎一脸扭曲,又咬了苹果一口,反正都吃了,不吃白不吃。 她咬着苹果,狰狞道:“难道你就没有从我的故事里听出什么?” 江钟暮眨了眨眼,眉骨上的纱布也跟着颤动。 夏向晓和李逸思对视一眼,一样的迷茫。 “要听出什么……” 唐黎扼腕叹息:“孺子不可教也。” “对这些年纪大的女人,我们不能一直猛追猛打!要欲擒故纵!不能让她们轻易得到!” 江钟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江!今日苹果之恩,我唐黎必然以毕生感悟相报!你等着瞧!” 江钟暮默默后撤,少有的声音磕碰:“也不至于这样吧……” 一整日没充电的手机突然关机,手电筒的灯被熄灭,寝室彻底陷入黑暗,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坚定吃苹果声。 ———— 时间一晃眼便是一个星期过去,昨夜一场大雨,将浔阳酷暑的闷热吹散些许,整日低垂的树梢都扬起了些,显得青翠浓密。 明亮且宽敞的办公室内,勾线笔从洁白桌面滚落,摔入柔软地毯中,不过很快就被人弯腰捡起。 长卷发随之散落,如撩人藤蔓摇曳,探出的手匀称白皙,衬得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越发润泽,那泛红指尖微微一勾,便将细笔握在手中。 随着起身,老板椅咿呀响了声,紧接着谢知意出现在眼前。 她看起来有些疲倦,挺翘鼻梁上搭着副无框眼镜,金色镜架上挂着同色细链,给柔妩眉眼添了几分知性,也遮住了眼睑下的青紫。 相比以往的精致,她今天穿得很是简单,中长款的骆色针织开衫,里头是白色打底和宽松深蓝牛仔裤,加之她腰细腿长的纤细身材,颇有几分初秋慵懒之意。 被捡起的勾线笔被放到一边,摆在前面的纸页草草花了几笔就推开,手机更是被丢在远处。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随意抬手撩回凌乱的发丝,继而眼神恍惚一瞬,便再也没聚焦起来。 直到有人从过道急匆匆走来,开门就喊:“谢知意你下班没有?说好今天陪我去吃日料的,结果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 办公室门一下子被打开,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气冲冲地走进来,低头往桌面一看。 她顿时诧异道:“你还没有画完?这都几天了?!” “这次的客户特别刁钻?宝石不好设计?你没有想法?”徐秦桑一连冒出几个问话。 再看谢知意,好像这才回神,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疲倦:“还没有画完。” “要不我先陪你去吃吧,等晚点再回来加班,”谢知意后靠向椅背,里头的短袖在拉扯中,领口往下垂,露出一截细长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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