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晚些, 江镇淅沥沥沥下起小雨,朦朦胧胧雨丝凝成雾气,白茫的雾色粗略勾勒出山的轮廓。 步步而上的脚步声也被掩在雨声中, 直到敲门声响起, 谢知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起身开门。 “你喝酒了?” 谢知意走到床边坐下, 许是今晚太晚、觉得今夜江钟暮不会再来的缘故,她又换回丝绸睡裙。 微深的墨绿色,处处都是粼粼水波,恰到好处的起伏平坦, 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 江钟暮先将药粉放在桌上, 手里提着的酒放到地上, 鬼使神差地嗯了声。 其实并没有,她不怎么喜欢这种喝了没什么用,又划嗓子、还容易头疼做出不可控事情的东西。 只是下午心里头烦闷, 又不想在谢知意面前发脾气,便匆匆几句话就离开, 躲到江南凯家里头思考人生。 结果这人不靠谱,拉着江南雷和江南徵两人一块炒了几个小菜,就往庭院一坐, 边吃边喝,熏了江钟暮一身酒气。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少喝点,”谢知意不知在想什么, 停顿了下开口。 “好, ”江钟暮点了点头,声音闷闷, 眉眼沉郁,在昏暗台灯下显得格外压抑。 谢知意没再说话,既然打算拉远距离,就应该一点希望都不给,方才的一句劝都已算是越界,只是职业病犯了,看不得小孩喝酒。 凳椅被拉扯到床边,江钟暮坐了下来。 另一边的谢知意没再躲到被褥里,也不知道这天气怎么会如此恶劣,不过是个绵绵小雨,却闷热得好像被火炉罩住。 连套件薄裙都嫌难耐,被褥更被推到床脚去,人半躺在床边。 她虽不如江钟暮高,但身材比不错,腿长腰细身材高挑,一腿直屈着,一腿落在床边摇摇晃晃,不是很端正的姿态,几分闲散几分慵懒,满是令人心醉的风情。 “你自己贴?”江钟暮看了眼睡裙。 谢知意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于是江钟暮直接转身,看向一片白的窗外。 片刻,身后传来窸窣的布料声,熟悉的花椒味扩散开。 江钟暮没动,瘦削脊背挺直,若有人用直尺比划,说不定一厘米都不曾偏移。 玻璃窗总能印出点影子,不大能看清什么,但墨绿色总是惹眼的,在上头糊成一团。 她看了一会,又低头看地面,影子落在后头,她只能看着杂乱的瓷砖花纹。 直到后面终于传来声响。 “好了,” 江钟暮慢了半拍,才缓缓转过身。 丝绸料子最容易留下折痕,这才一会儿就不如之前平滑,处处都是凌乱的痕迹,圆润肩膀上的细长吊带歪斜落下。 老规矩,江钟暮先双手合十搓了搓手,其实倒也不必,她掌心烫得很,天气越冷反而越热,像随天气变化的小火炉,但她还是意思下,好像在缓解自己的紧张。 掌心再一次落在平坦小腹,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的细腻滑嫩,还有远不如她的温凉体温。 老样子,打着圈揉,这才几日就成了习惯,掌心比意思更快地揉动。 两人都不说话,任由沉默蔓延。 谢知意依旧偏头看着窗外,闷热的风掺着冰凉雨丝,呼呼吹个不停,令人烦闷极了。 一楼的阿婆已熄灯睡下,下午生了好大的脾气,觉得江钟暮这孩子太贪玩、不靠谱,哪有抛下客人,一个人溜出去玩不肯回家吃饭的道理? 这不,独自坐在一楼守到江钟暮溜回来,把她狠狠一顿骂,骂完又催着江钟暮上楼和谢知意道歉,熬到现在才肯躺下。 没了之前那些缱绻心思,时间就变得极慢,像糯米团子在地上一点点挪动,怎么拉扯都只过去那么一点儿,慢得令人烦躁。 最后还是江钟暮主动开口,踌躇半天才硬邦邦扯出一句:“还是上次的杨梅酒,你别一次喝太多。”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谢知意自然点头答应,话音消散开,没有了再开口的理由。 谢知意看向地上摆着的瓶装酒,眼神晦涩,心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事就是怪得很,别人管着的时候总嫌烦,别人不管了时,自己又觉得不适应。 可能人都喜欢犯贱? “还要有冰块吗?”她突然出身问道。 江钟暮覆在小腹上的手停住,继而才回答:“没有。” 好像为了表达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她又道:“你肚子疼以后就没有冰过冰块了。” 谢知意点了点头,又道:“行吧,那喝一杯可以吗?” 江钟暮不说话,装木头。 谢知意生出恼意,便抬脚踹她,反问了句:“怎么?你能喝姐姐不能喝?” 着重加强语气,强调自己姐姐的身份。 这一次江钟暮没阻拦,声音依旧沉闷:“可以。” 话毕,她起身去拿个玻璃杯,单手提起酒瓶一倒,玻璃杯里被灌满紫红酒液,上下晃荡,泛起甜腻的杨梅酒香。 江钟暮抬手递给她。 “谢谢。” “不用谢。” 客套又生硬的对话,从下午的对话开始,两人的关系就陷入冰点,极力靠近的那个人站在原地,仍由对方远离,让人觉得无力极了 手又覆到腹部上,江钟暮低着头看向地面,依旧不说话,。 在半明半暗氛围里,捏着酒杯的手纤细白净,染上一点点嫣红。 江钟暮的手热了又冷下去,摩擦了几次又贴回去,直到设定的闹钟骤然响起。 江钟暮毫不停留地收回手。 谢知意却开口:“下午的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江钟暮直接打断,好像个没有人要小狗似的,恹恹地耷拉着眉眼。 谢知意便不知道说什么了,自顾自地喝酒,在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身为年长者总要承受更多,即便不是出于自己的原因,可对此仍觉得内疚。 江钟暮坐着那儿不动,她也不出声赶人,就这样僵持着。 屋外的细雨连绵,好似没尽头似的,将天地万物都抹去,这时候最开心的是河里头的小鱼,纷纷冒起来吐泡泡。 酒杯彻底空了,酒劲逐渐上头,白净的肤色浮现出清软的嫣红色,原本温和的模样在此时都化作可口的妩媚。 可她自己却不知道,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想再想,仍由酒精弥漫开来。 江钟暮抬了抬脚,故意贴住对方垂下去的脚心,鼓起的青筋颤动,将心跳传递。 谢知意只是偏头瞥了眼,不阻拦也不迎合,如水的眼眸里无波无澜,好似沉静的湖面。 江钟暮不敢看她,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在良好家庭里娇惯出来的女人,有着不曾经历风雨打磨过的细腻皮肤,柔软温凉,哪怕最名贵的羊脂玉都无法比拟的润泽。 江钟暮越发没了分寸,脚背紧紧抵着对方脚心,她就是这样的人,被别人包容了一点点、得了一些些便宜就开始得寸进尺。 像草原上为了生存而贪婪索取的野豹,恨不得把猎物的骨头都舔舐干净、嚼碎咽下去。 谢知意嫌热,故意抬了抬脚。 江钟暮便更越发往上。 墨绿色的裙摆扯出涟漪,让人想到酷夏的树荫,愈发诱人,白净细长的脚腕露出浅浅一抹青,再往下是被摩擦时泛起的红。 江钟暮皮肤烫得很,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贴得谢知意一躲再躲,最后被顽劣的小豹子用两脚包裹住,彻底没反抗的机会。 微醺的人最是懒散,反抗不了就不再反抗,自顾自地发呆,眼神涣散。 于是江钟暮也不敢再动,说她胆大,被拒绝了还敢一次次靠近,说她胆小,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不敢往前,复杂得很。 直到谢知意懒洋洋开口:“不可以改了吗?” 对面的人下意识怔了下,迟钝的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眸光更暗了些,反问:“你可以改吗?” 谢知意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在嘲讽自己还是对方,语气莫名压抑:“能改就改吧,这条路不好走。” “确实不好走,”江钟暮笑了笑,眉眼多了几分怅然。 “所以……”她再接再厉,却被江钟暮打断。 “可是你也知道改不了,”小孩抬起眼帘,浅琥珀色的眼眸泛着破碎的光,像是掉地上的玻璃糖。 “今天那群人都对你挺好的,”谢知意试图挣扎。 “都?要是我以前没把他们打怕,你看看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江钟暮表情骤然阴沉下去。 “那小、小勋他们?”她不怎么习惯如此亲密地叫一个陌生人,所以有点卡顿。 “江南勋,”于是江钟暮说出对方大名,又干脆道:“没感觉。” “那你对谁有感觉?”谢知意确实有点醉了,话没有过脑子就说出,一下子就僵在原地。 这次的回答是江钟暮看过来的眼神,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炙热,好像在说你就是我看中的猎物。 小豹子终于没了遮掩,迈着厚垫爪子踩着猎物身上,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占有欲。 “你……”谢知意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话。 江钟暮没听清,曲身凑近对方,疑问得嗯了声。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再一次来这里吗?” 谢知意停顿了下,又换了另一种说法:“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抵着在足心的脚颤了下,几乎是下一秒就开口:“我想。” 谢知意莫名笑了笑,说:“再给我来一杯酒吧。” 这一次江钟暮说不出拒绝的话。 夜色越发浓郁,这雨不见停歇,楼下的阿婆翻了身,睡得更熟了些,玻璃杯里的酒液填满又消失殆尽。
第28章 如果把这些纠缠于心、难以释怀的烦闷说出口, 其实也不过寥寥几句话。 局内人所经历的惊涛骇浪,外人只能寻到浅浅几分情绪,风一吹就散去。 那会的谢知意从江镇离开后, 便回到了原本的生活。 读书、毕业、靠着不俗的成绩和父母的关系留校当上老师, 等到稍稳定些,又开始创业, 开了个关于玉雕设计的工作室。 生活忙绿且充实,偶尔与当年舍友谈起时,也算个被羡慕的对象,除了一直保持单身, 时不时被父母、朋友唠叨一遍外, 倒也闲适平静。 而对于性取向这事, 谢知意从小就有察觉,一直以来都不大亲近男性,总无意识地将目光停留在女孩子身上, 直到后头接触到这一方面知识,才敢慢慢确定自己是喜欢同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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