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没有镜子,瞧不见身后的神情,江钟暮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下这发展完全在她意料外,捏紧膝盖的手紧了紧,唇瓣碾磨。 “不要仗着年轻就不吹头发,时间久了湿气进去,以后风一吹就头疼,”谢知意语气柔和,字句混在呼呼的风中也一样清晰。 “好,”江钟暮答应。 “别一开始就用最大档的热风吹,容易脱发,最好先暖风再用冷风吹干。” “好。” “也不能直接对着发际线吹,”谢知意抿了抿嘴,露出好笑又无奈的表情:“以后发际线上移变成阿哥怎么办?” 小孩皱了皱眉,语气有点犹豫:“应该不会吧?” 她算不上关注自己外表的人,可要是真变成那副模样…… 江钟暮陷入沉默。 白皙手指在黑发中穿梭,暖风拂过,无意将耳朵染红,顺着肌理蔓延开。 谢知意被逗笑,弯着眼眸道:“那可不一定,我以前有一个同学仗着自己头发多,不肯听话,结果现在开始就研究生发剂。” 江钟暮继续沉默。 贴心的年长者还在说:“所以说年轻的时候就得注意,别以为自己身体好就可以胡来,哪有人会在大晚上跑去河里泡着。” 江钟暮眼眸一晃,本以为这事在对方这儿已翻篇,没想到她还记着,闷闷答应了声:“好。” 有点乖? 谢知意心一软,她之前是个大学老师,许是职业的缘故,总对这种乖乖听话的学生温和些,声音柔了又柔:“泡冷水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江钟暮这次多了两个字。 “帮我把那个黄色瓶子拿过来,”谢知意又道,停下的吹风机没了声音。 面对桌子而坐的江钟暮试探地指了指前面一个,获得对方肯定以后才拿过来。 “抹一点精油可以让头发柔顺些,”谢知意低声解释。 看起来有些油腻的液体被掌心揉开,紧接着擦过被小孩折腾得毛躁的发丝,香味不重,很快就散开。 江钟暮再一次答应,当温凉手指划过耳垂时,她绷紧了脊背,呼吸停滞了一瞬,本就红润的耳垂越发滴血似的红。 对方却没有注意到,只是觉得她身上温度略高,所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用比较烫的水洗澡。” 江钟暮闷闷一点头,任由酥麻的感触席卷全身,扣紧膝盖的时候往皮肉里头陷。 外头的弯月从天空中挣脱,只有浅浅的一轮,好似谁用刀片划开的小口,偏生又亮得很,在黑沉的天空中看着格外别扭。 地上的影子叠在一块,分不清彼此,江钟暮余光扫过,又定在哪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才膨成狮子狗的头发终于变得滑顺服帖,谢知意放下手,开口嘱咐道:“好了,记得早点睡觉、不要熬夜。” 老是熬夜的人让别人早睡,可现在江钟暮是少见的迟顿,并没有反驳,反倒慌慌张张地站起,又重复了一句谢谢。 像是很少被人如此贴心对待的小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会翻过来覆过去的重复,摇着尾巴。 “没事,”谢知意摇了摇头,披散在肩的长卷发摇晃,温柔眼波潋滟,像极了屋外掉落在地的缅桂花。 不明显的喉管滑动,江钟暮欲言又止,最后语气生硬地说了句晚安。 “晚安,”谢知意笑了笑,风撩起她的裙摆。 “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江钟暮加重语气强调,眼神郑重。 “记住就好,”谢知意不以为然,只当做了件小事。 江钟暮看着她,实在不想出什么话来,最后抿了抿嘴角,转身离开。 脚步声逐渐变轻,江钟暮停在黑暗里头好一会,才想起她本应该要主动提出的话题。 她想问谢知意用的是什么味道的洗发露,怎么会那么香…… 夜色渐浓,小楼的灯光比平日早一些熄灭,只余下院里沉默的缅桂树
第17章 早起的清晨微凉,鸟鸣水流,小镇陷在朦朦胧胧的白雾中,日光掺入其中,竟被化开。 江钟暮坐在工作台前,右手握手柄,左手拿着块黄龙玉,下垂的水管滴着水,压砣快速转动,石灰溅起。 她眉眼专注,只见那右手微微颤间,一女子的大致轮廓在石面大致显现。 房间外的人本打算直接上楼,却被声音吸引,停在门口。 谢知意不曾出声打扰,风撩起碎花裙裙尾,露出纤细白皙脚腕,精致却不显锐利的柔妩眉眼,润泽红唇微微扬起。 江钟暮并未注意到,全部心神都投入其中。 时间匆匆而过,出远门的江高即将回来,她这几日忙着在谢知意身边转,一时忘了作业。 这不,眼下火急火燎地赶工。 高速旋转使手柄发烫,虎口被压出骇人纹路,即便有冰凉水流滑过也难以缓解,江钟暮停顿了会,最后还是选择关上机器、暂时休息。 人后仰向椅背,她稍松了口气,又随意把发丝上的石灰拍去。 旁人总觉得雕刻高雅,一联想便是一白发大师坐在工作台前,郑重严肃地用刻刀雕出绝世作品。 可实际不然,雕刻时又是灰起水溅,时不时还有小碎屑砸过来,若是飞到眼睛里去,一个不慎便是瞎眼的后果,这事在江镇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几年就冒出一个,可见这雕刻并不是想象中的安全。 所以一旦出现疲倦或是机器过热的情况,江钟暮他们便会停下来休息回,盯着石头多看看、多琢磨。 大拇指擦过石雕,模糊的轮廓在玉雕师眼里已是出了大致形状。 “休息了?”柔和的声线突然打断思路。 江钟暮猛然转头,又松开紧绷嘴角,低声道:“休息一会,你吃完早点了?” 她今儿早起买了豆花,见谢知意没起也不打扰,只是写了张纸条贴在谢知意房间门口,告诉她醒了就去楼下吃豆花。 “吃过了,”谢知意边说边走了进来,看向江钟暮面前的工作台。 江钟暮侧身、方便她看。 自上一次就注意到,谢知意似乎在这方面有些兴趣,甚至可以说是稍懂一些。 “这是海女?”谢知意站在她身后,手无意搭在椅背上。 江钟暮诧异了下,才嗯了声继续:“你知道?” 这才出了大致形状,就连水平稍弱的玉雕师都难看出来,谢知意竟然抬眼一看就能说出。 谢知意没解释,反而道:“下面那些白色石料要磨掉吗?” 江钟暮手中的这块料子,主体为橘黄,下方有分散来的、点状白色杂花,看起来有些杂乱。 “不用,留做浪花,”她如是回答。 “挺好的,”谢知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因细看的缘故,她稍稍倾身靠向江钟暮,时有时无的香味弥漫开,缠绕在另一人的鼻间。 “你学过吗……”挺直的脊背紧紧贴着椅背,将凸起的圆骨硌得生疼,可江钟暮没心思去想别的,反而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谢知意怔了下,忧愁在脸上一闪而过,最后又释怀般开口:“我大学就是这个专业,后面又成了任课老师。” 江钟暮恍然:“所以你那时候来江镇是因为这里的玉雕?” 既然都已说出,谢知意不再遮掩,直接道:“确实是这样的。” “怪不得你能留在江镇一个月。” 小镇无趣,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东西,普通人最多待三天就腻了,而谢知意却待了一个月还整日出门转悠,江钟暮之前还疑惑过,没想到是因为此。 谢知意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匆匆两句后又转移:“这次比上次的龙牌好一些。” 心虚的人一下子忘却了前面的话题,只道:“我比较擅长雕这个。” “海女?” “女人,”江钟暮不曾犹豫,直接开口,没有半分其他心思,如同绘画一般,哪怕是最基础的速写也有人擅人像,有人擅长风景,玉雕也是如此。 “挺不错的,那你天赋可以,”谢知意微微点头。 玉雕之中人像最难,却又受欢迎,如弥勒佛、观音等类,所以擅雕人像的师傅普遍费用更高些。 两人离得近,江钟暮挺直腰板,恰好耳朵到对方下颚,温热的呼吸擦过耳边,酥麻泛滥开。 谢知意还未察觉,许是职业病上来了,指着玉料上的几处开始提意见。 屋外薄雾散去,翠绿的枝叶上的雾水未干,泛着晃眼的光。 两人体温相差大,一人似火炉,一人如温玉,分明没有贴在一块,却比紧紧相贴更感触清晰。 江钟暮抿紧嘴角,机械似的点头,垂下的手悄悄捏紧凳沿。 “……这边你是打算留白吗?” “没有,打算让她的头发飘到这边,留白太空了,”幸好江钟暮习惯了被提问,哪怕心思不在上头,也能准确回答。 “那倒也是,只是比较难掌控,你得小心些,”谢知意微微点头。 人物雕刻中最难的便是眼睛与发丝,两者乃是人物的精髓,稍有不慎就会使整个人物变得呆板无趣,毫无神韵。 吐息撩起耳边的碎发,吹出滴血的红。 江钟暮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没用,总拜倒在这种无意的撩/拨之下,对方半点事没有,她却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如果这是一场比赛,江钟暮输得毫无悬念,即便谢知意从来没有意识,只把江钟暮当做房东的孙女、曾经认识的小女孩,或者现在还能被看做一个早熟的可怜小孩。 然后呢? “姐姐……”江钟暮突然后仰,浅琥珀色眼眸倒映出谢知意的轮廓,清晰的下颚越发凌厉。 “嗯?”谢知意低下头,垂落的发丝滑过对方脸颊。 你看这个人,总是那么会那么无意的撩/拨人。 你说她坏吧,她偏生什么坏心眼也没有。 你说她不坏吧,偏偏总撩完人就跑,几年前如此,现在也如此,一向心如止水,不为所动,最后只剩下一个江钟暮待在原地,不肯往前。 “姐姐,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最擅长雕女人?”日光落在浅琥珀色的眼眸里,如同草原上狩猎的敏捷野豹,盯紧猎物后便一步步靠近,等待最完美的一击致命。 谢知意一怔,下意识跟着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女人啊,”江钟暮笑起来,往日沉闷的外壳被打碎,有些痞气又些破罐破摔的洒脱。 屋外大风刮起,落下的发尾摇晃不止。 这是第一次,江钟暮清醒地感受到了对方骤然失常的心跳声。
第18章 “……这是很正常的情况,在国外同性婚姻已合法了。” “动物界也有不少同性相恋的行为,比如企鹅、黑天鹅、海豚。” “早在很多年,心理学就将同性相恋归于人类的正常性倾向,同性恋不属于疾病,也不是精神障碍,更不是情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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