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戏谑的腔调,哄孩子玩一样。 “一点点,你想知道什么?”江钟暮面色平淡。 谢知意挑了挑眉,胡乱选了一个:“事业?” 江钟暮定定看了她一眼,莫名说了句:“别人都是先看姻缘。” “那就先姻缘?”谢知意无所谓道,根本就不相信,只怕打击小孩信心,所以耐心配合。 她甚至开了个小玩笑,笑盈盈道:“小孩儿才在意什么姻缘,成年人只想事业有成、暴富躺平。” “你也是?” “谁不想?”谢知意反问。 “那你会梦想成真,”江钟暮看出对方的敷衍,语气却依旧沉稳。 “嗯?”谢知意偏头不理解。 “你事业线出自月丘,直向木星丘,应该是前期需要父母、长辈帮忙,但后面完全倚靠自己,线身清晰且长直,说明你的事业会发展得很不错,”江钟暮一本正经冒出许多专业词汇。 谢知意神情略微认真了些。 江钟暮并未说错,她刚开始确实依靠过父母的人情关系。 “而且还有贵人线,若是遇到问题,必然有人愿意主动帮你……” 说到这儿,谢知意又突然讽笑了下:“贵人?不是小人吗?如果不是她……” 她骤然停住。 江钟暮微微皱眉又低头掩饰,语气依旧如常:“掌纹就是这样,或许是你的贵人还没有出现。” 谢知意点了点头,许是想到之前的事,她表情有些恹恹的,不想再了解下去,随意道:“再看看别的吧。” “姻缘?” “随你,”谢知意只想跳过前面的话题。 江钟暮垂下眼帘,无意扫过对方手腕上的镯子,摇摇晃晃的,将那一截小臂衬得越白净纤细。 “姻缘……”她停顿了下,集中心神,再一次开口:“你的姻缘线不算清晰,而且还有两条平直对称的线,可能会和某个人长期同居一段时间。” “没有结婚的那一种,”江钟暮补充。 这话说得直白,谢知意只是扯了扯嘴角,并不当一回事,反而揶揄道:“这都能算出来?” 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同居对象,单是她所受的教育、本人的三观就很难接受与旁人长期同居这事。 “我当玩随便学的,你听听就好,这种东西没必要相信,”不悦紧张的人反倒是江钟暮。 算命大师自己踹开了饭碗,让人不要封建迷信。 谢知意看得好笑,又问:“还有吗?同居完就结婚?” “不知道……”小江摇了摇头,只道:“你婚姻线平直无分叉,前面后面的深度一样,应该是感情极好的婚姻。”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结婚,”谢知意看向她,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温柔模样,开口却决绝坚定。 江钟暮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就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道:“走吧,再不下山就晚了。” 黄昏将天地万物渲染,此刻闷热散去,只剩下一声声踏阶而下的脚步声,一人稍虚却急促,另一人脚步沉稳却带着踌躇犹豫,好似在边走边想其他的事。 ———— 夏日的夜晚总姗姗来迟,泡在河边的小儿被母亲催促着回家,水波哗啦一声,河面又恢复了以往平静。 随着房门打开,提着水壶的江钟暮走进三楼。 自从上次谢知意肚子疼过一遭后,三楼的房门就没有关上过,江钟暮得了个不需要敲门就能入内的便利。 水壶里头的水摇晃作响,屋里一片灰暗,早早就回到房间的谢知意并没有开灯,仍由夜色弥漫。 随着咿呀一声,江钟暮走入最里头的房间。 对方听见身响却没有回头,借着窗外的月光,将姣好轮廓勾勒,浅灰色绸缎睡裙被细带挂起,无意露出白得晃眼的丘壑。 江钟暮看向女人指间点燃的烟,一双泛着愁绪的怔愣眼眸,洁白缅桂花倒影在眼波中,片刻又没了踪迹。 捏紧水壶把手的指节发白,江钟暮闷闷出声:“水烧好了,我给你提上来一壶。” 站在窗边的人答应了声,依旧看着窗外,风撩起耳边碎发,她将烟放到唇边,火光映出颓丧的面容。 不同于往日的温和,或者是强撑出来的成熟有礼,记忆里的白玉兰染上糜烂气息,漫不经心吐出的烟,一缕缕消散。 无端的,江钟暮不明显的吸了口气。 圆月还挂在天边,扑扇的鸟儿飞过,无意扫过三楼,柔妩的长卷发女人和她身后呆愣的少女。 “……今天说的东西,你别当真,”她憋了半天,终于冒出这样一句话。 开头之后,剩下的话就变得流利许多:“封建迷信罢了,没有什么依据,哪有什么命中注定。” “而且我学得也不精,只是翻书看了看,根本就不靠谱,你没必要在意。” 倚靠在窗沿的女人顿了下,声音轻且淡:“你以为我在因为这个生气?” 江钟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好像笑了下,很快就被愁绪掩盖,消失的无影无踪:“和你没有关系。” “是吗……”江钟暮不知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难过。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终于仗着年纪鲁莽一次的人骤然开口::什么事?” 谢知意怔了下,毕竟在此之前,江钟暮从来不主动提及,只会默默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切。 她下意识隐瞒,轻描淡写地过去:“已经解决了,只是一想起来就觉得烦罢了。” 紧接着又转移话题:“怎么会想去学看掌纹?” 月光从她的肩颈流淌往下,落入锁骨凹陷处,形成一摊浅浅的水洼,江钟暮是淹在里头的人,爬不起来又无法落入湖底。 她握紧了身侧的手,语气淡淡:“高中无聊解闷的。” “是吗?那你高中还挺闲的,”谢知意如此点评。 “不算吧,不想上语文课的时候会看两眼,”江钟暮垂下眼帘。 对方不想说自己的事,她也不想把那些幼稚的小心思暴露。 不想上语文课是真的,但也没有清闲到需要这种东西解闷,要是觉得无聊,随手一抽就是需要做的空白试卷,完全将时间填满。 谢知意是唯一能让她挤出时间、来学这些不可能增长分数的东西的理由。 她不是没有自我怀疑过,仅靠着对方无意提起所读的大学就开始所谓的努力。 万一对方早就毕业、去别的城市工作呢? 万一对方只是随口的敷衍。 万一…… 可江钟暮没办法,说白了,她只有她朦胧、不知何起的感情,说给旁人听,甚至连喜欢两字都无法说出口。 那么小的年纪会喜欢吗? 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相处,后面再无联系,哪有人会坚持那么久的时间,只为记忆里逐渐模糊的影子。 在无聊的语文课,坐在窗边的江钟暮迷茫抬头望天,想着毫无可能的未来。 真的有可能吗…… 她翻起了图书馆里的相术书,企图用这种虚无缥缈方法,推测出一个不存在的未来。 “早点休息,”江钟暮抿了抿嘴,选择不再追问。 谢知意点了点头。 “你身体刚刚恢复,少抽烟不要喝酒。” 谢知意没说话。 江钟暮等了下,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年长者就是这样,只把年纪小的人当小孩,自以为是地把自己放到成熟的高处,把这些都当做年纪小的不懂他们的愁苦,丝毫不会放到心里去。 就好像他们不懂小学生为什么要哭着闹着说学业重,他们也理所当然认为小学生不懂他们的繁忙工作、疲倦生活。 “我买了包薄荷糖,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尝尝,”江钟暮如是开口,将早就准备的糖放到床头柜上,片刻之后就离开房间,不曾停留。 黑暗房间又陷入寂静,夜风灌入其中,吹起女人的长卷发,指间的火光染了又熄,换了一根又一根。 长夜漫漫,缅桂掉落,那薄荷糖被放入抽屉里头,不曾拆开一颗。
第15章 夏夜闷热,蝉虫叫个不停,无端惹人烦闷。 结构松散的木床咿呀作响,随着一声沉而重的一百落下,满头大汗的江钟暮一下子躺回床褥中。 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房间里头格外清晰,她以手背蒙眼、挡住刺眼光线,却挡不住满脸的烦闷。 记忆回到前几日,自那一天过去,谢知意又回到老样子,也不算老样子,可能比之前稍柔和些,但两人依旧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屏障。 江钟暮想尽办法要靠近,可偏偏就在原地打转。 冒出的薄汗打湿白短袖,小腹的线条越发清晰,皱紧的眉头不曾松开半分。 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气,江钟暮猛的一翻身,只觉得一股气在身体里头堵着,怎么都不舒服。 对方不是数学题,没有参考资料也没有标准答案,甚至连题目都是模糊的。 为什么重回江镇? 为什么满身愁绪? 为什么如此郑重其事地表示自己不会结婚? 乱七八糟的猜测在她脑海里换着花样地冒,紧接着又被一个个否定。 她终究只是个年纪尚小的少女,再怎么沉住气、压抑自己,却也会在深夜辗转反侧、患得患失。 随着又一声重重叹声,江钟暮猛然起身,穿上人字拖就往外头走。 楼上静谧无声,没有发出一丝光亮。 江钟暮快步下楼,一下子推开大门,走向泛着条条银波的小河。 只听见扑通一声,圈圈波浪震起,人已经消失河水中,白色短袖水中飘起,那些咸涩的汗水与河水混在一块,耳边是咕噜咕噜的声音,所有感官都变得模糊。 江钟暮在水中伸出手,试图拽住映在河面的月亮,最后只获得破碎的光,还有越来越往下落的她…… 像极了这段只有她一个人暗藏心思的关系。 在最后一丝氧气消失时,她用力往泥石水底中一蹬,整个人都冒出水面。 向后撩的发丝、发红的眼角、还有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小麦色的肤色透过白色短袖露出,里头的背心紧紧束着,让人烦躁不堪。 江钟暮没上岸,依旧在水里头泡着,逐渐发白的指尖随波晃动。 她倒没有做什么稀罕事,夏季闷热,江镇又少有空调等物,最干燥的那几日经常有人睡不着、往河里一跳,缓解酷暑的折磨。 从小在这儿长大的江钟暮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随着年龄增长,这事便变得少了。 冰凉的河水在身上冲刷,杂乱的思绪被凝固,眼下天气又热,心里头又烦,她索性躲到河里讨清净。 水性极好的江钟暮半浸在河面,好像有游鱼从身边划过,她不曾动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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