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白发老人如同嚼蜡般的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肚,随声附和道:“就是,那个杂种都打算和我们断了联系了,老先生都在筹划着该如何把这杂种干掉了。”
雨霖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剑眉一挑:“杂种?”
白发老人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把这个杂种进集团为他们做的事情一一陈列出来:“怎么不算,就一白眼狼,我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去培养她,她怎么回报我们的?把条子引来想把我们包饺子了。”
秦酒鹤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希望他别在这个恶魔面前说些敏感话题:“金叔。”
雨霖就当做没看到两人小动作,把双腿搭在餐桌上,姿态从容随性:“所以呢,这孩子能不能留下来?”
金叔感到无语:“我都不是跟你表面了吗?坚决不能!”
雨霖感到遗憾地长长吁了一口气,撑着桌沿站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夏谈梦被两人旗袍女士一人一边按着肩膀,不然她早就会同脱缰野马般奋不顾身奔向那个男人然后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金叔眼皮忽然重重一跳。
砰!
他蜡黄的脸上多了一个弹孔,脑浆正一滴一滴地从那个弹孔淌出,秦酒鹤失控地尖叫着,整个酒局乱成一锅粥,男人吼女人叫的,夏谈梦当时并未发觉到正有眼泪源源不断地从自己的眼角淌出。
自从父母被债主枪毙之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血、没有再听过枪响了。
雨霖慵懒地掀起眼皮,把手上的九二式往面前的餐盘中一扔,发出一声脆响,随即一手插兜一手招呼着夏谈梦过来站在他身旁。
夏谈梦哼哼唧唧地跑过来,就跟一条宠物狗似的。
雨霖将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现在大家应该能同意了吧,我不介意再听一声枪响的。”
忽然他身后传来拐杖触碰地面发出的轻响,他似乎是预料到了,很随便地转过身规规矩矩地喊了来者一声:“父亲。”
面前的老人把拐杖交给管家,转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你为什么要这么过激?”
“没办法,您教我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他也不过五十上下,但脸上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眼神中更是不加掩饰的狠戾,是一个天生的狠角色。
父子两个相视片刻,忽然同步笑起来:“不愧是我的种,可以!”
秦酒鹤似乎是习惯了这一切的发生,发着抖注视着自己的父亲与弟弟,仿佛在看两位来自深渊的恶龙。
“这孩子你想留下就留下吧,我同意了。”
·
夏谈梦颤抖地闭上眼睛,强行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自己脑海中清除。
秦霜野看着她的脸,若无其事地从蔷薇花中再扯下一片花瓣。
也许是空气过于凝滞了,就连弥漫着的消毒水为也能让她原地窒息。
“现在,停止你的回忆。”秦霜野身体微微前倾,“你还爱他吗?”
夏谈梦脱口而出:“爱。”
秦霜野学着楚瑾的样子嗐了一声,随即又扯下一片花瓣扔在地上。
“看吧,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之一,我对待感情这种东西总是认为它只是我成长路上的绊脚石,你却将它推心置腹。”
夏谈梦勾了勾嘴角,终于轮到她问秦霜野问题而不是被动回答:“那你是真的喜欢楚队吗?”
秦霜野感到有些可笑:“怎么不爱,至少我不如你们俩那么的……”
她似是在找一个形容词。
“不如你俩那么的畸形、扭曲。你本来应该拥有一个光明盛大的未来的,谁知进了他的全套就出不去了。”秦霜野诚实道。
夏谈梦的心一坠,似的跟着她一起掉落深渊。
“那么我也依旧比你傲,你就是一个怪物。”夏谈梦涨红了脸。
“哦?”秦霜野把头发用皮筋扎起来,似是打算认真地跟她对峙,“那我觉得你比我可悲,你一定在你集训期间有着许多光彩的经历吧,无论是美貌还是智力,只是一个成长经历是一个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污点,当你发现你只是我的一个影子或者镜像时会是什么心情,自艾自怜吧。”
秦霜野堪称温柔地注视着夏谈梦颤动不止的眼珠:“后来你的性格就不允许你坐以待毙,如果你要是和我这么一般大就不会想出这么……弱智的解决方式,利用黄大强妄图解决掉我,失败后你不服输,一度认为黄大强并非你的接触上限,后来你在筹划这场绑架案时就顺藤摸瓜地找到我同母异父的妹妹严玥,似乎想利用这个鱼饵把我钓出来,再请求吴拙的帮助,你们两个有共同的敌对目标,所以一拍即合,但依旧是失败的,还差点把你搭上。”
夏谈梦像是摸清楚这个游戏规则了,自己从秦霜野手里接过红玫瑰,并自觉地从蔷薇花上扯花瓣。
但很遗憾,她没能从秦霜野身上抓住任何把柄,因此红玫瑰不仅刺得她手生疼,从未掉落过花瓣,地板上只有粉白的蔷薇。
“但很遗憾,你提线木偶般的生活从此结束了,控制着你的丝线在你企图抹杀我的那一瞬间尽数崩断。”秦霜野戏谑道,“你看看,他这个人呢算是冷血动物,可以轻易地抛弃任何人,你真的以为他当成义无反顾地想要把你留在身边是为的什么?做一个绑在自己身边的替、代、品。”
“不可能……他明明说过……”夏谈梦开始浑身发抖。
秦霜野唇边笑意加深:“小公主,你看看你的前辈们,那一个不是放养的,从石若男到白鸽等等,我说过我从来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我也一样,有第一个就有无数个。”
医院的隔音效果很好,她们交谈的声音不会被任何人听见,秦霜野也事先查看四周有没有能藏匿监听器的地方,但很显然,只有四面墙壁与一张病床的特殊病房自然而然是不可能拥有死角的。
最终,秦霜野拔下蔷薇花的最后一片花瓣,带着杆王地上一扔。
夏谈梦的心也跟着这株蔷薇花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玫瑰属于蔷薇科,却比蔷薇更加高贵耀眼。”秦霜野一字一顿道,“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
“替身就是替身,永远抵不过正主,哪怕那个正主不承认自己和那个人的那层微妙的关系。” ---- 带病码字【烟】
第76章 情结
仲夏乡村的孤儿院,清晨的第一抹阳光透过破破烂烂的窗帘洒落在大通铺灰扑扑的小床上,秦霜野,不,应该说是陶小霜,她在甜甜的梦境中咂叭咂叭嘴,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
忽然,睡在她旁边的那个人动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后迷茫地环顾环顾四周,几个人类小孩横七竖八地躺在各自的小床上,放眼望去简直就是“尼姑庵”,男娃子倒是屈指可数,不过向他一样全手全脚的简直称得上是野生大熊猫的级别了。
这个宿舍阴暗逼仄,没有男女之分,因为里面的孩子大多都没有到上学的年纪,保育员也懒得去细心地照料,也无法再腾出一间屋子做男生的宿舍,混床也是常有的事。
小男孩爬下床径直走向属于自己的那个柜子准备捯饬一下自己,柜子是铁制的,有些年头了,大多都爬满了斑驳锈迹。
拿上自己一直翻阅的书籍,哼哼唧唧跑回床边一屁股坐上去,伸手摇了摇陶小霜,试图将她叫醒。
陶小霜在断断续续的眩晕中狼狈醒来,抬手遮了遮迎面而来的阳光,眯起圆滚滚的眼睛。
“哥……”她撒娇似的喊了小男孩一声。
小男孩不理睬,强制将陶小霜拽起来囫囵套上外套:“你说好的,你得带我去玩。”
“就这点地方哪有什么好玩的啊,我带你掏鸟窝、下河捉鱼摸虾……不都玩过了,行行好,我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帮着照顾弟弟妹妹……”陶小霜原本在这个孤儿院里年纪是最大的,比她大的两个姐姐已经被领养走了,现在就轮到她来照顾弟弟妹妹了。
一年前又送进来一个男娃,长相贵气,一看就是那种喝过洋墨水的落难小少爷,院长可稀罕这娃子了,哪怕他现在是这个孤儿院里年纪最大的孩子,也不愿意让他干活。
毕竟全乎的男孩不多见,更何况还是这种小少爷,不出一年肯定会被领养走的,并且有很大的几率会是富人领养。
小男孩沉思片刻,伸手摸了摸空气中被光照得飘忽不定的灰尘:“我想出去玩。”
陶小霜一下子就来了干劲,有股脑翻身下床,哼哼唧唧地扎了个歪辫就拽着小男孩的手腕仗义道:“好说好说,这边有面墙没装铁丝网,还是土墙,很好翻的!”
原本孤儿院四周靠近河边的墙都是低矮的土墙,直到孤儿院刚建成没一年收了个女娃娃,贪玩就翻出去,摔河里淹死了,这才引起政府的重视,拨了点钱让孤儿院赶紧加装一圈铁丝网并想办法把墙筑高一些。
到底还是敷衍了事,这些钱最终到了谁的口袋里还不得而知呢。
陶小霜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好玩,就是懵懵懂懂,和谁都很难建立亲密关系,谁叫这孤儿院里剩下的孩子除还在襁褓里缩着还要哇哇喝奶的都统一针对她,就因为她爸是得艾滋死的,害怕这人也有什么病。
来中国领养孩子的外国夫妇也都怕她染了什么病,虽然年纪合适还能吃苦,谁都怕闹出点什么事情,最后得不偿失。
这块土墙才到陶小霜脖子这里,八岁的孩子喜欢爬上爬下,她这个小姑娘也不例外,没人陪自己玩耍那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呗。
后来她才忘记了身边这个从大城市里来的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说这翻墙了,就是连一只蟑螂他都不敢踩死吧。
陶小霜只得带着这个“小累赘”一遍遍教他翻墙要领,还得随时观察自己的秘密逃脱计划会不会被那群保育员强行终止。
后来呢这个小少爷学会了,便天天拉着她出去外面的小卖铺里买糖吃,常常在河堤边玩耍到傍晚时分才灰溜溜地又从这个秘密通道回到孤儿院里在大人们面前做乖宝宝。
他们在孤儿院外面的搭建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城堡”,“城堡”里有棵参天大树,他们便在上面搭了一个结实的秋千,轮流推着对方。
秋千越荡越高,陶小霜觉得自己可以抓住天边那朵缓缓飘过的云,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追上它,只能心灰意冷地盯着它飘过郁郁葱葱的山岗,最后散开,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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