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你试试这个,我在家里尝过一个了,很甜,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楚瑾把剥好的橙子塞到秦霜野手里,随后就去扯了扯被子让它严严实实地盖到秦霜野的脚腕上,拿过指甲刀开始给她剪指甲,“我发现你们这边的被子都好薄啊,甚至都有孔,别的病区的被子都不长这样的,阿野你睡觉盖它会冷吗?”
他们病区里的一切东西都是特制的,比如被子就是防窒息的,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圆润的或者是有斜边的,这样就能防止患者撞头或者上梁,不过楚瑾觉得这都是不得不这么做的,医院得先确保他们活下去。由于病区里的人还算比较少,都是单人病房,可是说是单人病房倒不如说这只是塞了一张病床与床头柜的小房间,小到楚瑾转身都难。
秦霜野的病房是北向的,所以平时照不到什么太阳,因此显得有些昏暗,楚瑾想把她转到南向病房那边却被告知都有人入住或者预定了。
楚瑾看着秦霜野只是拿着那个橙子发呆,就随口问了一句:“阿野你现在是不想吃东西吗?”
秦霜野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看她又低头看看橙子,小心翼翼地确定好是给自己的之后才又急又凶地咬了一大口,甜甜的汁水顺着她的手臂蜿蜒进袖口,楚瑾赶忙抽过纸巾撸起她的袖子给她擦拭干净。也许是擦拭地秦霜野有些不太舒服了,终于她挣扎起来,而楚瑾的思绪却停在她满手臂的淤青上了,那两个被她自己咬出来的牙印早就结痂了,但好像最近又被秦霜野给抠开来,旁边有些新鲜的血渍。
秦霜野挣脱她的桎梏后就埋头继续吃着橙子,生怕有人跟自己抢了,楚瑾则心事重重地双手叉腰站了一会,随即意识到病房里实在是有些太闷了,探前身子尝试着推了推窗户,但发现窗户被推出一条缝之后就再也推不动之后,楚瑾干脆直接放弃了。
她瞥见秦霜野吃完了就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随即坐下去又拿过一个剥起来,不过刀片只被她推出一点点,用完之后也会被她塞进外套夹层里,秦霜野则盘腿坐在一边期待着她弄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秦霜野看起来很饿,但也许没被送进来之前她也是这么吃饭的也就没再多得怀疑什么,想着,她凑前又笑着调侃性地问了一句:“阿野,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秦霜野没有回答她,大概是懒得回答这种低级问题。楚瑾的视线在小小的病房内扫了几圈,猝然发现自己两个星期前带进来的那个小熊玩偶不见了,根据秦霜野上上次住院把她送的礼物全部扔到垃圾桶里的经历,楚瑾觉得这次也一样,不过也没有关系,那个玩偶只是她在刷购物软件时看到的,想起秦霜野在那封信里写下的话就顺手买了下来。
那个小熊玩偶目前在网上很火,她身边亲戚家的小孩基本人手一个。
不过听护士说秦霜野平时很少出病房到走廊上逛逛,这里又没有电视,当时送进来的时候时间很紧,楚瑾也忘记给她准备几本书了,秦霜野平时打发时间大概率也是睡着的。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秦霜野的嘴一直不停地在吃楚瑾带来的水果和零食,楚瑾也成为了她的专属剥果皮人,直到秦霜野翻着空空荡荡的袋子委屈巴巴地蜷进被子里才停下来,期间楚瑾不断找话题可秦霜野就是不愿意说话。
“待会吃完饭,阿野我带你去洗个头怎么样?”楚瑾微微蹲下身,伸手轻轻拉着秦霜野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拿湿巾擦干净,不过秦霜野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似地迅速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藏在薄薄的被子里不被楚瑾找到,“那待会我再给你去买一点零食吃怎么样,保证都是你喜欢的草莓味。”
楚瑾看着她焦躁不安地揪着床单,心里不断循环着一个月前徐阿姨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后背一阵发凉,忽然病房门被人推开,她扭头看过去是医院的护工把午饭放到门口放衣服的五斗柜上面了。
秦霜野眨巴着漂亮的丹凤眼盯着那个五斗柜,楚瑾凑前轻轻吻了一口她粉红的唇瓣,随即起身把那盒饭拿过来打开递给秦霜野,她看着她狼吞虎咽,撑着下巴笑着凑前问道:“真这么好吃啊,那阿野你给我尝一口怎么样?”
也许就是这句话让秦霜野感到不舒服或者害怕,她盖上盒饭扭过头背对着楚瑾,看楚瑾的眼神里满是敌意。楚瑾噗呲一声笑起来,抬手戳戳她的脸蛋:“没想到阿野你这么护食啊,我不抢你的,你慢点吃。”
她想起之前她俩还在市局一起做苦逼加班狗时她总是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筷子挪到秦霜野的盒饭里偷人家的菜,秦霜野总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眼看着辣菜都被偷完都没有说一句拒绝的话或者用筷子敲一把她。
她好可爱。楚瑾笑着坐在一边看着她,又想起来家里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在劳动节那几天假到她家聚餐时说的话心里又是一阵窝火,那群人几乎无时无刻都想劝王敏让楚瑾和她们认识的那几个小伙子吃顿饭谈个恋爱,楚瑾照常用秦霜野搪塞她们又被嚼舌根到秦霜野身上。
“就一精神病,不是我说啊楚瑾,什么抑郁症躁郁症都是自己矫情作出来的,现在年轻人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我们那时候还吃不饱饭都没抑郁,这种人本来就活该让别人远离,根本就不配被人爱,没人疼没人管惯了哪里还管你怎么样啊,你赶紧跑,待会被影响到就惨咯,我婆家有个亲戚就被骗婚,一家人都给那女的搞到精神病了。”
“对咯宋婶,还有就是我听我女儿她们队里说这女的还和男的女的都乱.搞,荡.妇一个,不知道多脏啊,没准还带什么病,或者流过几个娃了。所以说楚瑾你还是快点跑,喜欢什么都不能当饭吃,结婚就是搭伙过日,男的有车有房有编制,婚后生个儿子防老,都是利益最大化,哪里还管什么爱情啊,你也这么大了,别那么恋爱脑。”
楚瑾只记得她那天发了很大的火,骂骂咧咧和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怼了无数个来合,王敏怎么劝都无济于事,甚至自己都被弄到抑郁发作哭了一晚上。
她极度厌恶有人对她的人生与想法指手画脚,说自己该怎么做,不听老人言多活好几年。
“为什么你们医院没有热水啊?”楚瑾试了试淋浴间花洒的温度,怎么调试水温都是冷的,秦霜野则散着头发抱着脸盆和洗发水站在她后面,得不到回复就到护士站问了护士,护士把一束碎冰蓝玫瑰随意地放在办公桌上,把手上的橘子皮扔到垃圾桶里就不耐烦地把刚烧好的热水壶递给她,“你这花不错啊,谁送的?”
“今天不是规定好的日子,并且也不是冬天,我们疗养院要管几百号人吃喝拉撒经费还是问题,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你要用就拿这个混着冷水洗。花是我男朋友今天一早送过来的。”
由于今天并不是周三,澡堂里空无一人,楚瑾温柔地给秦霜野湿漉漉的头发稍微擦干一些包上干发帽,擦擦脖子上的水后站直身体看向了淋浴间的门。
虽然这家疗养院不用患者之间坦诚相见,但门还是被人去掉了一半方便护士查看情况,楚瑾下意识地想夸一句门是真的挺别致的,话到嘴边又缄默了。
她记得秦霜野最不喜欢别人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由于疗养院规定患者不能用高功率的电器,所以就只能等秦霜野的头发自然风干了,楚瑾就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
未几,楚瑾起身轻轻把被子盖在秦霜野腿上,随后抬手探了探中央空调的温度,笑道:“阿野,等待会头发干了你就先睡个午觉,我现在过去给你买零食吃,你肯定一起来就能看到我。”
秦霜野眨巴眨巴着眼睛,依旧没有讲话。
楚瑾叹了一口气。揉揉她的脸拿过外套就跨出病房门,病房门轻轻被她关上了,秦霜野趴到窗台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的雨城并城如其名来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反而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如洗,街道旁栽种的树的枝桠郁郁葱葱在风中摇晃,热烈的阳光倾洒在窗外的世界,好似给所有事物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子,更在朝着所有人说明一年中最期盼的夏天快要来到。秦霜野把脸贴在防盗网上,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护士发现楚瑾的离开打算拿着钥匙要把她重新绑起来时才恋恋不舍地扭过头,脸上都留下了方格状的印子。
不知道今年的夏天会怎么样,有难忘的时和舍不得的人吗?
秦霜野的真实思绪似乎漂泊在半空中,只是以一个脱离身体的灵魂般看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过如她所愿,所有人都认为现在的她是一个被刺激到痴傻的人,不会在意这么多的时候,就算有人在看不起或者欺凌她都不会再把这些放进心里了,因为她是傻子。
心里不可能装太多太多的事,而她大概也会被人遗忘在这个疗养院里,在日复一日中度过她这短命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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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野,快点起来啦,我们出院回家过生日去。”楚瑾温和地拍了拍秦霜野的肩膀,随后就一把拉开窗帘让窗外的阳光投进来,秦霜野被她这一下惊醒了,揪着被子惊魂未定。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面前这个被自己列为ATM的女人的手边,没有和之前几次过来探望时带的零食,下一秒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往后一靠,懵懵懂懂地看着楚瑾拿过旅行包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楚瑾还在尝试边收拾边和她搭几句话,倒是秦霜野觉得自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终于等楚瑾打开五斗柜最下面那个最深的抽屉时里面赫然躺着那只小熊玩偶,不过还不是秦霜野随意放在这的,它躺在秦霜野拿衣服叠好的垫子里,甚至还盖着一块毛巾。当看到楚瑾拿起她时秦霜野瞬间就跟炸了毛的猫儿似的呼地下床抢过来抱在怀里,就是不让楚瑾看到它,想把小熊好好藏起来。
这让楚瑾想起了秦霜野写给自己的那一封信里的一段话,在秦霜野现在的认知里抽屉就是婴儿床,而把它好好藏起来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从而遭受到抛弃。
两人凝望对方良久,终于楚瑾伸手揉了揉秦霜野的头发,就没再管多问秦霜野一个为什么。
上车之后秦霜野就一直在喝水,就像中了什么魔咒似的,抱着水瓶子吨吨吨不停下来,直到楚瑾车里放着的那几瓶水都被喝完了才努努嘴抱着小熊往靠背一躺,右手揪着安全带不放。
等到路上陆陆续续出现了有关禁毒的宣传语时她才蓦地发现今天是6月26日国际禁毒日,也是楚瑾的三十一岁生日。
街上热浪滚滚,楚瑾因此在上去接人时车里就一直开着空调,现在车内的温度有些冷,因此她在等红绿灯时扭头从后座拿了个抱枕拆开,并把摊开的被子仔仔细细盖在秦霜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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