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师兄说完,“你们不知么?此事几百年都未曾散。” 一众小辈猛摇头。 师兄沉默片刻,“坏了。” “……自求多福师兄,淮与君……依旧十分凶残。” 下一瞬那师兄便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何处躲灾去了。 铓炳峰这些弟子正谈论风升剑道之灵,月蚀峰弟子群聚那一片忽地传出惊叹。 “金木水火土元素同时运转?天,这是神迹啊!” 风升额头带着汗,五种元素的灵力幻化成风,在她身侧穿行,可掩人耳目。 便是淮与,此刻也难辨认她的方位,歇息片刻,她重整旗鼓,在淮与身后现形。 “护体灵力护体灵力!”她出剑之时,台下剑修们提心吊胆高呼。 淮与实力太强,一旦护体灵力被碰反应过来,小师妹如何能行? 台上听不到台下之言,眼见着淮与反应过来,欲以灵力炸开她时,众人呲牙咧嘴。 “灵虚盾灵虚盾!”月蚀峰弟子开始高呼。 风升并未开盾,如她径直刺向淮与护体灵力一般,皆未如台下人所愿。 淮与灵力被压制,和她是同一境界,风升微微勾唇,对练十三年之久,她怎会不知师尊剑风? 护体灵力也被压制,一瞬便被风升剑锋击破,可这一瞬也足够淮与反应过来。 若是常人定会退开,风升一击不中损耗灵力,且位置还暴露了。可淮与并未如此,她横剑硬生生去接风升的来势,甚至隐隐有反被动为主动之势。 “……凶悍。”铓炳峰众弟子自愧不如,剑道攻势最猛,可也讲求灵巧,一来是灵力难以支撑,二来是去势若太猛,其主心智若不稳,甚至会被一心向前的莽撞给反噬。 淮与君这种,只可远观。 风升略弯眸,淮与与她相隔不足三尺,见状心中一僵。 果不其然,下一瞬眼前那人便转至她身后。 “转~形诀——!”台下一月蚀峰女修破音了。 她这么一说,旁人才恍然大悟。 “这不是失传了么我去,瞰星楼都只有半本残卷啊。” 以灵气幻化形体与气息,术法多为虚幻抽象,可这却是以虚化实,堪称术法之最。 “五种元素作风掩饰形体,同时施展转形诀……”月蚀峰师姐喃喃,“这是什么天才啊,对元素的掌控能力强悍至此。” 众人沉默,他们十几年只瞧见了风升修为停在筑基。 淮与君到底没反应过来,竟是小师妹胜。 这惊骇太大,台下陷入寂静。 台上风升却知道,淮与反应速度不在她之下,哪怕她用了飞言诀,她其实能够反身抵抗,“师尊让我作何?” 淮与抬手抿去风升手背浅淡血丝,“你灵力不够了,打下去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风升愣了下,低声反驳:“那您灵力不也没了嘛。” 搏风台有压制之力,淮与回到筑基,灵力自然也不多。 “你吸收灵力若是与我一般简单,那我便不让你了。”淮与瞥她一眼,“走罢,这下那群人总不能说你了。” “你比他们强多了。” 何止不说,众人堪称是行注目礼一般目送她们离去。 搏风台到底是青轩之物,羽诀门弟子不清楚,况且他们昨日才来,也不敢放肆,来人不多。 热闹许久,又有许多人闻声而来。 “风升?”有姗姗来迟的“熟”人见风升走出人群,惊讶喊。 此时无人开口,众人顿时看向她,是羽诀门弟子。 似将对风升的讥笑刻入了骨子中,她先问的不是风升为何在此,而是先嘲弄:“十几年不见还修呢,才筑基。” 风升僵了一瞬,那是身体自发的反应。 一瞬之后,淮与的剑已经横在了那人颈间。 森寒煞气直逼而来,她一怔,看向周围众人,与她同行的都是羽诀门之人,只是听闻此处发生了大事,并不知主角是她们的旧人——风升,那位曾经的废物师妹。 血线绽开,鲜红落下几缕,淮与松手,“门规十遍。” 旁边青轩弟子好心提醒她,“这是藏雪峰峰主,淮与君,是青轩长老。” 之后又指向风升:“这是风升,淮与君之徒。” 那人瞪大眼睛,当即躬身道:“我不知啊,淮与君大人大量,我等初来乍到,绝无挑衅之意,当真不知。” 淮与没理她,碰上风升的手一瞬消失在原地。 那人四望,她才到搏风台,只见到风升和那位白衣人走出人群,哪晓得发生了何事。 “门规。”青轩曾被淮与罚过,好巧不巧,正是上次来看风升和王鑫对打,也是因此被罚了的弟子递给她范本,幸灾乐祸道:“可长了,抄到手断。” 53.绚烂夺目 我生于淮东江氏,本名江淮晓。十岁时魔族进犯,举家唯剩我一人,师尊将我带回了青轩。 阿母阿父和兄长待我极好,我立誓:定会血债血偿! 少时满心仇恨却是惘然不知该指向谁,诺大魔族么?长大些,我有能力查旧事时,发觉魔族侵犯的路线本不指向淮东,我们本不该遭受此劫难。 是淮海门勾结魔族,为了护全自己,私藏魔族,趁着仙门往南去追他们时,以淮海门为窝点改向东去。 我能查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查到,我不知他们为何装聋作哑,也不想知道。 二十七岁之年,我升入元婴巅峰之境。生死台,入其中修为被压至同一水平不说,生死也不论。 好,自他们的掌门起,一个个来。 淮海门,三流门派,宗主也才渡劫之境,入了生死台便与我一般了。 他们不信我能反杀,我做到了。 他们不信车轮战下我能坚持到最后,我做到了。 灵气与我极为亲近,我几乎可以做到吸收与输出同等,这是天赋,我庆幸自己有这天赋,足以支撑自己复仇。 长老与掌门皆亡于我的剑下,他们签了契,能怪谁? 旧日勾结魔族的事情被我翻出来,仙门说不得什么,至多是连我与淮海门那群匹夫一同诟骂。 随意,我仇已报。 师尊自然骂我,也随意。只有我晓得,从此刻开始我才是自由的。谩骂与偏见不过一时,总会随时间淡去。 流言的确淡去,可我却陷入了囹圄。我才知,生死台所签订的契约若沾上生死,我便彻底被因果缠了满身。 一条条人命带给我满身的煞气,这倒不足为提,身上有些凉,渡劫时雷凶了些而已。 剑道难以精进,这才是困扰我之处。整整八十年,修为与日俱增,剑道却寸步难进。 师尊劝我修音,以净身心。我思索了几日,同意了。修音的那百年间,我常外出游历,心境似豁然开朗一般。整整一百年,音律大成,心境也得升,我更名为淮与,将旧事彻底抛下,重拾剑道。 随后的两百年中,剑术进展极佳,音律也未落下,一切步入正轨。 我不知那是我最后安生的两百年,去清虚门参加仙剑大会时我被一众人袭击。 是淮海门的弟子,他们长大了,如今来向我寻仇。那时我才懂师尊所言:恩怨相报何时了? 其中有魔,我身上染了魔气,本只是染了旁的魔的,仙门众人要我去净云台,说是对我好,无论是与否,将魔气洗去总归是好。 那时清虚门独断世间,青轩次之,且差距不小,师尊在闭关,大师兄暂代门内之事,他留不住我,只得答应。 我本不以为意,净便净,可一待就是五十年。如今回顾,当时定是被暗算了。 我那时觉得自己逃出去了,不知为何不能传送,不能御剑。一路漂泊回去,路上所见不愿多言,总归是:人心险恶,人们怨我、恨我。 强者恨我得上天恩宠,将我所成皆归于天赋,弱者恨我,只因我强悍。有关之人道我阴狠无情,无关之人道我心情狭隘…… 回了青轩,人心更恶。我几乎生出心魔,才猛然脱离幻境。可那只是脱离一次,而后常常堕入,痛苦至极。 写下来不过尔尔,我瞧着自己的描述也无甚感受,可当时应当很难熬,否则我又何需将自己记忆给清了? 答应过会接我出去的师兄也食言了,说实话,当时我谁人也不信,再顾不上自己擅自闯出后青轩是何尴尬境地,提剑破了结界离开,一路跌跌撞撞寻到了魔种,向他们证明,莫要再净化我了,我当真无魔气,那是沾的旁人的。 证据在,清虚门放我回去。 我当时心神摇摇欲坠,温养三百年的心境一朝崩塌,甚至还不如十岁之际。 心中最后的清明是师尊,我不信师兄师姐,可我信师尊。青轩师尊是那五十年中,唯一没有出现在我噩梦中的。 我想回去问问她,为何不来救我?竟闭关了五十载么? 师尊陨落了。曾师兄跟我说。 我不信,去了师尊闭关的山洞。其中只有一封信。 “淮晓,师尊将你身上禁制除去大半,余下冲破之法附在纸上,你聪慧,定能破除那群老匹夫的禁锢。” 禁锢? “师尊不想瞒你,免得你日后茫然。那群老王八羔子占卜出来的东西也能作数?说寻什么剑修以破除后世困境,随他们占卜,可动你我不同意。 恰那些年你屠戮淮海门,他们怕你到时不受控制,在你身上下了符咒禁制,师尊先前实力不足,如今终于有能力将你身上枷锁剥除。此事莫要声张,不然他们又来害你,师尊不在,你反抗不过他们。” 她不是闭关去了么?禁制……什么啊。难怪我外出时总觉心神被人拉扯,那拉扯之力渐弱,原是师尊在阻拦。 她是为我去赴死了,为了那什么破禁制。“青轩……”唤她千万声也无人应答。 那唯一挂念我之人已死,这是事实,只因为那所谓禁制。 怪不得为了莫须有的魔气关我五十年,生怕我染上魔气便不救他们了么?不破后世之局了么? 心魔已生,堕魔在即,我却瞧见她最后一句—— “阿晓,莫教仇恨蒙了眼。” 我在师尊陨落之处待了许久,期间似乎发了疯,醒神时洞内皆是凌乱剑痕。 到底不愿她失望,我提笔将需知晓之事记下,消除了自己的记忆。我想了许久,该从何处开始呢? 恩仇环环相扣,末了选择了从头再来。 …… 平心而论,我少时虽刻薄了些,可这命途也算得上多舛了。阿升心软,她看了定然会哭。 我也不知自己存的什么心,一边忧心她哭了难哄,一边看她哭时又有些想笑,想逗她。 那眼眶红彤彤的,似揉碎了薄暮的晚霞。 “师,师尊。” 还给打了哭嗝,当真让人心软。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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