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从淮与所言出发,她问:“故而您之意是,铭胤卷土重来的契机便是您剑灵恢复。她当时不得不离开,只得后续再派人来。” “可若是林意白,为何又多等这十年?” 淮与摇头,“此处我亦不解。可此时,羽诀门混入青轩,林意白在我身侧扰我心绪,应是最好的机会。” 她肯定道:“除去我的最好时机。” 风升听得一愣,她懵道:“只有您知道么?” “剑修凋零至此,师兄他们也知晓。” “那为何还要接纳羽诀门徒?就不怕置您于险境么?”风升略急。 淮与摇头,“他们应当不知我剑灵有损。” 风升不可置信,“您都不修剑了,他们还未察觉么?”她顿时对掌门没了好感,“怎能如此忽视您?!” “不知您剑灵有损,便是不知此行目的仍是您。”她拧着眉,心直口快:“便不该让羽诀门进入青轩。” 淮与忽地轻笑了声,风升扭头看她。她道:“阿升莫急。师兄知不知晓并无妨。” “总归靠不得他们。”她语气平静,叙述这一事实,“他们需仰仗我的音律,而我不修剑也是更早的事,他们兴许早就觉得我不修剑了,待之后你看完那册子便晓得了。” “我无非瞒他铭胤之事,但魔族大举侵入剑修宗门与世家之事,他们清楚,也会做出防备,我只需护好自己与你便是。” 风升沉默,半晌撇嘴,“合着他们仰仗您的音律造诣,让青轩得居一流仙门之位,可您遭此劫,他们却无助力。” “若依靠他们,他们掉了链子我便无能为力了,还是指望自己得好。”淮与道。 “理是这么个理。”风升抬头看她,“可还是会不舒服。” 淮与笑,“少些束缚,其实更轻松些。” 风升一愣,恍然反应过来。 师尊不与外人交,不管门内所言,也不与人亲,待出事之际,她甚至可以径直抽身而出。 且正是因此,她在门内向来是我行我素,不得不说虽外人难以理解,可于淮与而言,的确轻松不少。 她瞪大眼睛,静止了几息,末了浅笑,眼眸弯弯似如新月,含了些无奈,“如此也好。” “独自为谋自是轻松。”她瞧着淮与,眸中似是含了水,映出粼粼波光,“可师尊这般,我便更不愿瞧见您过往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才至于将相处几百年的师兄师姐也排除在外,孤身一人对抗这世界。 “过往那是我自作自受。”淮与毫不避讳道:“你瞧了便晓得了。” 顿了顿,她道:“你不也是么?成日自找苦吃。” 风升便忍不住笑了,“是,我也是。” 她选的路,苦也罢难也好,她不后悔,也无需旁人助力,结局如何都好。 就如同师尊选择的,那条原先只有她一人冷眼旁观这世界的路。 她们都是,自己的路无需外人理解,因为这条路本就偏僻,不横陈在世间主流之道交汇之处。 “所以莫要管旁人了。”淮与直言:“我有幸天赋好些,大乘修为足以护你我安乐无虞,管他们弯弯绕扰作何。” “你金丹,仍要修么?” 风升忽地提唇笑,眼眶也莫名湿润了。 她晓得,师尊是在平等地、毫无杂念地征求她的意见。她是要与自己同行。 她们是一样的人。 “修啊,怎么不修?”她轻巧道。 淮与叹息,“你又赶着折腾自己。” 风升觉得她心中似有什么在溃烂,又像是脱去了那层外壳,其中炽热的、带着偏执的东西倾斜而出,得以名正言顺地流露。因为淮与能够理解。 理解她的自找苦吃,理解她的求知若渴,理解她对世界好奇的同时还保持着冷漠。 “可不就是。”她也附和。 而淮与也只是叹了口气,也未劝她,只是道:“我寻寻方法,可好?” 之所以问,是因风升原先总不要自己帮她寻找方法。 风升此次未反驳,“好。” 顿了一瞬,她补充问:“师尊啊,若你寻的方法未能成功,或是让我入了歧途,不怕我怪你么?” 这也是她原先不同意的原因,唯有做决定的是自己,才能无悔。 “怪便怪。”淮与无所谓道:“总比你独自乱闯强。” 彻底压抑不住那份欣喜,她笑出声,“师尊。” “嗯?”淮与疑惑。 风升只是唤:“师尊。” 淮与无奈看她,她继续喊:“师尊师尊师尊。” 实在兴奋,没头没脑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最后的最后,临睡之前,风升才说出那句师尊之后的话。 “我们都是游离者。” “我们将会是道侣。”淮与补充。 风升笑道:“是,我们将会是同行者。” 二十八岁这年,她想:若是有师尊同行,无论什么路她都能探上一探,结果如何都无妨,只要有师尊在身侧。 她的路孤寂,重点也从不在终点。不过自此,拨开荆棘的过程更让她向往了。 待淮与挥手将烛灯熄灭,她才后知后觉,“我还要看那册子呢!尽和您扯东扯西了。” 淮与轻笑,“可我今夜不想离去了,你要当着我面看么?” 风升咬唇,“那反正您又不嫌弃我哭。” 淮与又笑,她也不知道有何好笑的,可那唇角便是自顾自扬了起来。 “好,哭了我来哄你。” 52.搏风 搏风台,契约之下生死不论,故而使用者并不多。 风升在外门时是搏风台常客,也以此为媒介,教当时追杀她的王鑫立下誓言。 由此可见,虽生死不论,可其不得违反的契约也算好处,好坏参半,可到底没那么多人愿意赌上性命。在她之前,一年不见得有一人上搏风台。 “什么!”才刚起步,羽诀门和青轩弟子间时不时会有些小冲突,曾掌门这几日正为此头疼。 他怒目圆瞪,不可思议重复:“你说淮与和她的弟子上了搏风台?!” 殿下的小弟子被他的气势吓得哆嗦,声音也是颤的,他唯唯诺诺道:“是,是,淮与君正和风升师妹在搏风台上,斗,斗,斗剑……” 淮与君好好一个音修,为何用剑?他哪里晓得。 “下去。”曾柯摆手,扶额头疼。 小弟子如蒙大赦,忙不迭离开。 主峰搏风台之上。 风升提着化琉,深呼吸,“师尊。” 淮与随手拿的一把铁剑,“嗯,来吧。” 顿了顿,她道:“莫怕。” 莫怕羽诀门旧人,莫怕嘲你陨落天才名号之人。 “莫怕外人言,教他们看便是。” 风升合眼,“好。” 黑暗包裹着喧嚣,将她体肤与心神蒙盖。 片刻后,她睁眼,“师尊应当用您的‘无名’。” 淮与一愣,“当真?” 她倒不是很在意掌门瞧见了不高兴,“若用了你便丝毫优势也没有了。” 风升粲然一笑,“搏风台压制修为,您与我一般,有何优势?” 淮与盯着她,末了收回铁剑,拿出那把通体玄黑到似藏着煞气的“无名”剑。 “好。” 飞言诀以快为尊,风升先起。 风升才动身之际,台下一片喧哗,往后一瞧,原来是位白须已垂至腰际的老者。 “长老。”众弟子躬身,这位教习长老虽修为比不过诸位峰主,可辈分不低,他们自是要敬。 “淮与啊。”他摆手,目光直直看向搏风台,不知是叹还是悲,“算是……又出剑了。” 有胆大些的弟子反驳道:“长老,十年前淮与君也提着剑杀了门内之魔。” 老者不答,只看着搏风台。弟子本就是不礼之言,见状便悻悻然退下。 良久,苍老的声音又响起,“魔?”他轻哼了声,而后又长叹。众人云里雾里,去问,老者却不答了。 看向台上,不修剑者瞧着眼花缭乱,“怎觉得风升的剑绵软无力?” 修剑者眼中放光,“岂会?你瞧,淮与君剑势如此凌厉,风小师妹不也没落下风么?” 那人不忿,道:“就不能是淮与君让她么?” 他话刚落便被人推开,“起开起开,瞧不懂便莫占位置。” “淮与君原来是剑修啊,我瞧着也不弱于掌门。” “老天真不公平,等等,你不是铓炳峰的么?小心掌门听到削你。” 铓炳峰剑修不管他,自顾自道:“可风小师妹的剑,怎如此轻盈?甚至力量瞧着也不弱,怪哉。” “她对灵力的运用怎会如此自如?” 铓炳峰剑修一愣,何止剑修,诸位弟子都是一愣。 “掌门好!”那剑修顿时哑了嗓子,“师,师尊。” 曾柯瞧也不瞧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神色几变,来势汹汹,瞧了片刻却无声离开。 他一走,那剑修才又壮起胆子,“师尊所言不错,风小师妹灵力运用过于自如了。” 细细看了许久,他继续道:“我觉得,只是我觉得,在此方面淮与君似乎都比不过她。” 和他一来一回交流的那人愣了愣,问:“你不是说淮与君比掌门还要强么?” 他点头,“是,小师妹的灵力自如程度远胜师尊。” “这,这……” 他主打的就是一个心直口快,何况此时见此盛宴,心中兴奋得很:“剑道最能瞧出灵力流转,一瞧便知,小师妹的灵力简直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说着说着他还急了,“你瞧啊。” “……”我不修剑,我瞧什么,瞧她们眼花缭乱么? “所言是。”略沉的嗓音出现。 众人又是一愣,好啊,各路隐藏不露的仙人都出来了是吧。 这是铓炳峰资历最老的师兄,比淮与君年岁还要大。 “搏风台本是各个门派都有的。”他瞧着搏风台,不知和谁道。 “可如今只有少数几个门派才有罢?”自是有人答他。 “许久之前,有一门派叫做淮海门。” 众人茫然,他们没听过。 “淮与又上搏风台了。”这些个资历深厚的人似乎总喜欢自顾自感叹,留旁人一头雾水。 他比那老者强些,到底说了缘由。 “多久了,五百还是六百年了,她那时一柄剑就将一个门派给击破了。” “那时才多大啊,二十八?还是几十岁来着。” 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搏风台上么?”有人问。 他答:“是啊,那时候才金丹,还是元婴来着?往淮海门的生死台一站,砸场子似的,长老也好掌门也好,没一个活下来的。” 有人咽了咽口水,声音极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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