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升。” “……”风升一回头,淮与正在她面前。 这跳进江流江也洗不清了。 淮与看着她,眸光平平,而后抬步上前走。 风升心跳一瞬脱离控制,她想:完了。 淮与却径直掠过了她,与她擦肩而未停留。风升讶异,回头看她。 她在山洞最深处,亦是剑痕最凌乱之处,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 比教习长老所授仍要标准。 “此乃风升,是我的徒儿。”淮与开口,不知在与谁说。“她在剑道天赋极佳,悟性也强,您应当喜爱,不过她不修音律……她极好,命途虽坎坷,可心性乃是世间少有。” “阿升,行礼。” 风升闻言立刻走过去,行礼。 “无需您念叨了,我……也收了徒。” 她断断续续说了许久,风升在一侧听着,想:这应当是师尊在和前任掌门交代,也就是师尊的师尊,她的师祖。 回藏雪峰后,风升忐忑难安。二人用长老令传送到了淮与的醉风阁。 淮与在前,风升在后,她垂着头,眼前是淮与纯白的衣裙。 一步一摇,一步一晃,衣摆的荡漾似乎溅落在她思潮之上,勾起一轮轮涟漪。 淮与径直走向寝房,风升在门口处踟蹰片刻,迈步进去。 她的寝房很简单,床铺、书架、桌椅,再无别物,丁点装饰也没有。峰顶花开得热烈,风升本以为师尊房间会有些装饰。 淮与在书架前抽出一本书,翻了两页递给身后的风升。 “你欲知之事在此页。” 说着,她将书塞进瞧着有些愣的风升手中,眸光直直看着她。 “别的,还是莫要看了。” 她松手,风升手指一紧,捏住了那册书。说完,淮与转身走出这间屋子。 风升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又抬眸看向将走出门的淮与。 “师尊!”她唤。 淮与回头,“何事?” “……要出也是我出去。”她如此越界,私自探访禁地,看模样淮与还极为在意她的师尊。 而师尊却未怪她,反是给她解惑。风升心中颇为难受。 “亦可。”淮与顿了片刻,道:“你我莫在一处便可。” “……”风升抿唇,“……嗯,我出去。” 她出门前,淮与又看她两眼,末了才慢吞吞收回视线。 风升心中正自责得很,没敢多看,只看那一页,半个字也没多看。 这是师尊自己的笔迹,将百年前的事做了陈述。 她一人与千百人为敌,其中不乏魔族,最终胜了。末了却被人构陷身染魔气,清虚门让她在净云台洗去魔气,淮与未沾,无人信。 净云台一待便是五十年,起初她与青轩的师兄师姐通了传音,青轩同门说信她,会尽快寻出证据。 ——五十载日日煎熬,盼人来,无人至。我心有恙,打破牢笼外出。仙门追,魔兵缠,好在寻来了证据,得以出,归于青轩。 ——归去后…… 后续便是下一页,风升沉默着到底没翻,将书册合上。 “我心有恙”,如何算是有恙? 她紧紧抿着唇,“盼人来”、“无人至”。 认真来算,师尊小他们百岁,近乎差了辈分。诸位差了辈的师兄师姐在上,为何无人去寻证据?为何无人去救她? 故而,师尊与旁的长老不亲。 遭人污蔑五十载,她怎会不知流言之害?故而封了心,一入藏雪峰再不出,将自个与世间言论彻底剥离开,可到底惦念着小徒弟,记得替她挡去自己曾受过之苦。 淮与字字句句并无多的情绪,全是陈述事实,将真相铺展开来,半分不带私念。 风升捏着那册书,手背青色筋络浮现。 淮与听着外面没了翻页的声响,舒心。这便是没有多看。 ——还好,不听话的徒弟这次听话了。 她过了会儿才出来,问:“瞧完了么?” 风升抬手将书还给她,眼眶是红的。 “……” 她就晓得,分明停了片刻给她缓和,还特地没和她待在一处,还是要哭。 “你此次若哭,我可不好哄你。”她头疼,“先前你闯禁地,我还……” “师尊罚我罢。”风升闷声闷气,“我不听话,该罚。” “……”淮与沉默,“可……” “门规……一遍。”到口的十一缩再缩,出口的成了一。 一遍兴许就够她睡着了。她想。 风升离开之际,她说:“此事已落,我闭关一月。” 将离开的人一顿,缓缓回头,又红了眼。 “……”淮与头疼。 怎么就是个哭包?一开了闸还收不住。 风升抬手抹眼,“师尊放心。” 淮与想,你红着眼,我要怎么放心? 她蹙眉,从头到尾顺一遍,应当无甚差错,无人无事能威胁阿升。 “过来。”她道。 风升顶着兔子眼睛乖乖走过去。 淮与将她抱进怀里,轻拍她脊背,“往事已过。百年前也好,至今已无恙。前些日子也好,灵力亏损不值一提,修炼一月便能恢复。莫哭了,你这般让我如何放心?”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风升哭音都出来了。 “……若不然,那一遍门规也无需抄了。” 怀里那人忽地一笑,淮与纳闷,可风升只莫名笑了一声,又窝她怀里不动了。 估摸着衣襟湿透了,她想:如何才能将阿升注意力移开? 将灵力灌注音律的确损耗灵力,那一日近乎耗了她一半的灵力。而后频繁长距离传送奔波,又损耗了些。归来后需助阿升,且要应对门内众人,暂无心力恢复灵力。 先前在诸位师兄师姐面前仍传送,灵力波动与长老令不同,他们能发觉那是传送,如此只为了不露怯。无论对方是谁,皆不能露怯。 如此,现今只剩下了三成左右。 左右要去修行,再少一些也无妨。 她想着,用了差不多能生效一月的灵力,将灵力加到声音中,她道:“睡罢,醒来后去做你自己的事,术法、剑道、医书,都可以看,若累了便去看你那些话本,暂且莫要多想,一月后我便出来。” 风升脑子迷糊着,睡了过去。 淮与抱着她又看了会儿,横看竖看,她也不知这小人儿哪来那么些泪。 可又的确招人心疼,她想,就是这么哭,也不能有人说她。 阿升自是极好的。 人不大,其中能量却无人能及。 我的阿升,终于能用术法了。她想到此处,蓦地有些愉悦。她自己渡劫也未有过的愉悦。 术法于风升而言,过于新奇、遥远,她如拿到新玩具的稚子般,爱不释手,成日皆在钻研这些。 风、火、水、冰、雷……诸多元素与灵力融合,构建出崭新而奇幻的盛景。她无灵根,自然也没有自身属性,不过无伤大雅,无非对元素少些亲和力而已。 她想,月蚀峰的诸位师姐平日里所见,便是这般奇景么? 月蚀峰主修术法。 一月转瞬而过,那些流言也淡化,化作对淮与君不满的诸多原因之一,一如屠戮魔脉而不顾村落、因弟子顶撞不满故而杀人等等。 “师尊!”淮与才踏出峰顶闭关之处,迎面便冲来一只徒儿。 她讶异,下意识伸手接住风升。 “你怎晓得我在此处?”她问,闭关之处她可未告诉旁人。 风升只是笑,不答。 淮与默然片刻,了然。 她的徒儿总是善于查探。 松手,风升还挂在她身上。 淮与垂眸看她,“还不松手么?” 风升摇头,淮与无奈,连自己带她一同传送回了醉风阁。 哼唧许久,风升絮絮讲了半晌,一月之久,也的确够她攒上一篓子话。 可又仅仅只是一个月,于寻常师徒而言,一月不见算得上正常。隔壁那月蚀峰,徒儿成年未见师尊也是常事。 淮与静静听完她断断续续的闲言碎语,也不觉得烦。 期间风升仍未从她身上下来。她常被风升贴着,不觉得这般亲近有何异样。 她不知这些,风升又怎会不知?她心里可一清二楚。 “并无哪册书上说灵根属性会影响修士自身。”风升忽地想起,问:“且若真能影响,那雷灵根岂不是不能接触旁人了?” “那师尊身上为何总这般凉?” 淮与答:“可我的确自小便是如此。” 自小?风升幻想着幼时的淮与,有些心思不正。 “不过……之后严重了些。”淮与思索着,又道:“兴许是杀孽所携的煞气。” “……”风升觉得身侧更凉了些。 淮与自顾自替她答疑解惑:“我犯杀孽不少。” 风升思及她所写:与千百人为敌。那的确不少了。 她眨眨眼,从淮与怀中出来。 “终于舍得下去了。”淮与整理了下身前衣物。 “……”风升抬手摸了下耳朵,嘟囔:“抱抱怎么了嘛。” 她可知道这般抱还真怎么了,不过她晓得她师尊不知道。 若是这么说,师尊还能因此生了误会,自己之后也能继续讨些好处。她坏心眼地想,如那勾人心思的狡诈狐妖。 “抱你无妨。”淮与眼含笑意,她坐着,风升站着,她略抬头看着风升。 “只是想:阿升怎么越发黏人了。” 风升说不出话,默默脸红。 师尊不是不晓得么?怎么还这般。 若是晓得了…… 她越想越脸热,良久,那温度也没降下去,淮与瞧着,笑意不自觉便从眼中蔓延到了面上。 “无妨,黏便黏了。”她劝,“我不烦。” 这话听着,也的确像是不知情爱之事,更不知自己歹心,才会放任。 风升应声,声音如蚊子哼哼般小,轻咳一声,她道:“去瞧瞧峰顶的花罢,我照料得可好了。” “好。” 花海仍是如旧的绚烂,更远处有片灿树林。灿树叶片金黄,常年如此。 远目眺望尽是耀眼,似能将整块天地都一同染黄。 “师尊,我新学了诸多术法。”风升目光被吸引,“去那儿给你看,可好?” 淮与应声,抬手正欲放在风升肩上,带她一同传送。风升却已经跑出去,衣摆摇曳,灌满了风。 她怔然一瞬,竟觉得那青色的衣裙比远处金黄的树林更耀眼。 天不遂人意,竟下了雨。 青轩地偏南,临近海域,天气总说变就变,半分不给人准备。 方才还是艳阳,这会儿却布满了黑云,雨丝转眼就要化作成串的帘幕。 天地阴沉,那片灿树林便更耀眼。 风升心情并未随天气一同阴沉,她看向淮与,“师尊,我还学了能做出屏障的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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