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她未用力,她虽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体修,可力气也不算小。 “倒也非假把式,若在凡间,这剑招应当能对敌,可在修真界就有些乏力了。” 淮与盯着她手中化琉,应了一声。风升察觉她有些敷衍,随她视线看去,“可是化琉有异?”她摇头,“过来。” 风升回去坐下,见淮与伸手,自觉将化琉递给她。她疑惑,“莫非与这灵剑有关,我若不施加灵气便无法驾驭它么?” “非也。”淮与道:“方才所演的确乏力,与剑无关,你需调用经脉内剑灵。” 风升闻言恍然一瞬,而后又不解,拧眉思索那剑灵该如何调用。 “莫急。”淮与忽道,“这剑有些碍眼了。”风升一愣,“啊?” “我加一阵法,令它出了藏雪峰便化作这般模样,峰内则无需隐藏。可好?” 风升愣愣点头,“自是可以。”她微顿,欲言又止。淮与见不得她犹豫,便道:“说。” 她眨眼,道:“这模样不过寻常铁剑,也是您化的,此时怎的嫌了起来?” “你用剑颇为灵巧,这铁剑瞧着憨重,煞你风景。”淮与直言。 “……”风升又是眨眼,这是被夸了么? 湛蓝灵力浮现,将化琉包裹,而后分出丝缕钻入地面。 风升未见过结阵,更莫说这般功效奇异的阵法,只在书中有所闻,这般阵法与空间有关,颇为繁复。 可眼前所见却怎也算不上繁复,片刻后钻入地面的湛蓝灵丝出现,还裹缠着些许土黄的灵气,应是属于此处地界的灵气。 灵丝与成团的灵气浮于淮与面前、化琉之上。淮与抬手,以一指在空中划了几道,那灵气便钻进化琉之中。而后化琉便恢复原先之貌,流着淡蓝的隐芒,剑身精巧。 “好了。”淮与道。 前后不过几息。 风升未去看方才被嫌弃的剑,反是盯着淮与,目光颇为灼热。 “瞧我作甚?”淮与瞥她一眼,取出几册书卷放在桌上,“《九转剑诀》阶次有些低了,你选一册日后修习。” 说着,她抬手,随即花海中升起一团光,而后凑近二人,将石桌照亮。 风升还未思及旁的,见那团光亮情不自禁便凑上去,惊喜道:“竟是流芒虫!” 到底小孩心性,手已不自觉抬起了,想去触碰那群发着光的小虫。 淮与拨开她的手,“莫碰。”风升这才恍然,忙收回手,“我自书上瞧见过,流芒尾部有毒刺,不过它们性情温和,若不惹它们便不会被攻击。” “你既晓得还伸手去碰。”淮与闻言无奈。 风升略不好意思,耳尖泛起薄红,面上仍似敛了流芒的光,肉眼可见的欢欣。 “书上所见终归是在书上,我还未见过真的,有些激动。” 流芒那光的确是打在她面上,眼中,衬得她生机勃勃。淮与怔了一瞬,成日一人待在藏雪峰,到底久未见过这般生机,“日后便可常见。”也不知这话说予自己,还是面前那为一小虫愉悦的徒儿。 风升弯着眼眸点头,又依依不舍瞧了片刻才低头去看桌上书卷。 流芒之光打在书卷之上,字句清晰,她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慰贴,抬头对淮与浅笑。 修士夜间也能瞧见,她修为低,所见自然昏暗些,可于她的师尊而言,这夜里分明于白昼无异,她却还是唤来了些光亮。 淮与君言语间虽有些直来直往,举止却无一处不顾及她。 如何叫人不欣喜? 淮与自不晓得她因此对自己大有好感,她只当是自己该做的。 被这么一笑,她有些莫名,可瞧着面前那垂头挑选的小人,神色也不觉柔软些。她想:养徒弟还是颇为愉悦的,小家伙仿佛携了已逝去的春,生机盎然。不似她这日日了无生机的冰凉,即便守着漫山的花,仍是无趣。 淮与所选几册剑诀皆非凡品,这倒是让风升挑花眼了。纠结片刻,她拿起其中《飞言决》,“这本可好?” 《飞言决》以速度著称,走势亦颇婉转流畅,倒是与她相衬。 淮与点头,“可,明日起便修习它,今日我教你如何调用剑灵。” 二人起身立于空地,淮与并未拿剑,她微合目,再睁眼时眸中多了一缕暗沉的黑。 此为剑灵,剑灵之间有吸引之效,她以自身剑灵作引,尝试勾出风升身上所存。 经脉中腾起翻涌之意,风升微微蹙眉——有些疼。 忍下这疼,她便觉周身仿佛充盈了莫名之力,不似灵力,却胜似灵力,几欲破体而出。她呼吸急促几分,忙顺淮与的引导,将其扩散开来。 手中化琉泛起幽幽淡光,她眸光微动,而后化为翻涌的惊喜,当即操控着腕上剑灵,想将其注入剑中。 若是剑灵可催动剑,以她体内贮存之多,灵力的缺陷便能补上颇多! 剑灵脱腕,催入化琉,化琉所萦之光亦浓郁几分,似对这剑灵渴望至极。 剑灵自剑柄流入剑身之时,本瞧着颇为激动的化琉忽地发出嗡鸣,那嗡鸣直入风升灵台,她却无暇顾及,因她身上竟生出断肢之痛,仿佛有属于她的一部分被剥离一般,奇痛无比,她手一松,化琉便落了地。 呜咽也未能压下,浑身一软便要坠地。 淮与始料未及,忙扶住她。她看到自化琉剑身抽出的黑气,竟缓慢钻回风升体内。而风升呜咽更甚几分,她怔然,微微蹙眉。 剑灵全数归于风升体内后,她身上的颤才开始缓和。 风升醒神,浑身尽是冷汗,她颤着欲站起,被人压下。 “莫动。”淮与说着,用泛着凉的灵力抚过她灵台。 风升失了力气,那灵力让她舒服了许多,闻言便不再动,随着淮与去。 约有一刻,她察觉已差不多后便轻推身上之人,淮与松手,她自其怀中起身,在一侧石椅上坐下。 “抱歉。”她垂头盯着鞋尖。 淮与蹙眉,“为何言此?身上可还有异样?” 她抿唇,“并无。辜负师尊一番苦心,兴许是因我经脉中那剑灵,似与我那经脉融于一体,先前我将其扯出经脉时亦是如此。” 眼前一暗,她愣了一瞬,是淮与将帕子按在她额间。 “净术已施,但你仍在出虚汗,擦擦。” 风升接过,呐呐:“应是无妨,那剑灵与我共存已久,是无甚作用,可我若不动它,它并不会扰我。” “嗯。”淮与应了一声,俯身与她对视,“可会不甘?” 此话直叩心尖,风升顿住,心口泛起麻意,转瞬流窜全身。 “……会。” “也该如此。”淮与叹息,“我不知你如何一路熬过来。” 风升一愣。 师尊她此言是何意?她知晓些什么? “此前只是存疑,此刻大致确认。”淮与仍是俯身看她,目光中竟有些悲悯,“你并非灵根属性未分,而是本无灵根。剑灵占据经脉,若是剑灵,必能调用。你却调用不得,可它又的确同属剑灵一脉。” “此乃剑灵之源——剑髓,它当存于古战场,存于那剑意鼎盛之地,与仙山灵脉同等。” “此物奇珍,携了些灵,教人误认为灵根。” 风升目光僵滞,她眨眼,声音干涩,“可,我。” 方才携着光的眼眸在此刻却暗淡至极,流芒也映不进光亮。淮与目有不忍,抬手轻抚她发顶,“无妨,此为死物,莫怕,不动它便是。” 风升盯着她,良久,开口:“剑髓为剑灵之源,那它应当能催生出剑灵,这需要什么条件吗?” 她话音平静了许多。 淮与答:“无需,无形之中便能催生。” 风升眸中又升起光,她抬手按住覆在自己发顶的手,滑落至眼前,语气略急:“师尊能带我内视一次么?” 淮与不解她为何如此,应允。 “师尊可能瞧见黑气外缘那层雾么?它似乎在经脉之外。” 淮与微愣,再去瞧的确如此。上次竟将那部分也误认成了经脉内部。 只是如此,那经脉怎么如此细?她未曾见过这般纤细的经脉,故而上次才误认了。 “剑灵怎会存于经脉之外?”此为另一疑点。 风升却松了口气,她肩膀微沉,“这应当是我的缘故,我修灵力亦是如此,按理来讲灵力也不可存于经脉之外,但我那灵力的确在外部。” 她松开淮与的手,庆幸,“我还该感谢它。” 淮与一愣,思及她的经脉,恍然。 “若非有它,我还踏不上仙途。”风升道,“于我无害,还催生出诸多剑灵。” “嗯。”淮与应了一声,叹息:“只是你这仙途,要有多艰难。” 剑髓只给了她一契机,被仙门误认为有灵根而纳入仙门的契机。 此外,皆要靠她。 风升却忽地笑了一声,她又去瞧那些流芒虫,“总比没有强,若非如此,我也行不到现在,还不知在哪处苟且偷生呢。” “若非如此也遇不到师尊,也幸而有您,今日才能知晓其中缘由。” 话是如此,可淮与又瞧见她额间虚汗时,总觉对这徒儿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抬手覆上她发顶,沉默片刻,她嘱咐道:“剑髓与你那剑灵缠连在一处,日后便莫要动了,便是不动,剑灵所携剑意对你剑道也有受益。” 风升点头,回眸看她,“师尊,还练剑么?” 灵力不可动,剑灵不能动。这般练剑便是徒有其形。 夜风清凉,吹起衣摆,淮与道:“嗯,《飞言决》入门不易,随我一同。” 风升闻言便笑起,无声,只勾着唇,眼眸在流芒映照下熠熠。 见那白衣人提剑在她身侧之时,风升当真庆幸。 她该有多幸运。 16.颤然 归去后,淮与有夜眠之习,今夜却未入眠。她翻着那册《微脉学》,到底天资聪颖,自小便是,若她不能称之为天才,世间怕是未有其二。 次日天边渐白时,她摸索出了其中之道,只是入门之法,她合目尝试以此法修习。片刻后她身子一颤,当即停下。 此法以身躯为器皿容纳灵力。所谓构成身体发肤的本源——微脉,也即“细胞”,似自内而外都在破裂重构,其痛楚比雷劫更甚。 她对灵力灵气的认知远高于风升,只尝试了这一瞬的痛楚便停下了。 雷劫自外向内炼造经脉,可这所谓的微脉学,是自内而外打破自身组织,以灵气凝成实质后代替微脉,如此才得以容纳灵力。 修一寸,便是一寸的苦楚。她渡劫颇多,却也受不住这痛楚。 枯坐良久,她合眼,回神却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同情,亦或是心疼? 她茫然,此前可认为是对于徒弟的心疼,此刻心绪过于琐碎,便分不清了。
99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