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美的向往无关年龄,无关任何旁的事物。风升自然也是,兴许是那灼热的目光定得有些久,淮与回头看她一眼。她这才反应过来,忙挪开目光。 淮与只瞧了一眼便回头,风升心中却是颇为凌乱。 她神色与眉眼分明泛着凉,如那精致却冰凉的小壶,可偏偏被晚霞晕染,沐于暖光之中。着实好看。 画面仍挥之不去,乱了片刻,才堪堪将其镇压。她思索一瞬,迈步走过去,亦入了霞光之怀。 淮与仍在慢步向前,壶中之水似取之不尽,自空中砸落在花瓣上,一路悠悠,未见干涸。 她对风升的到来不置一词。 风升也未曾开口,默默无言,唯有目光在她和花草之间辗转徘徊。 晚霞易逝,稍一伸手便从掌心溜走了,待最后一丝橘黄落下,淮与驻足,转身道:“回罢。” 风升应声,走了两步,她问:“譬如凌环花无需照料,方才一路所见,绝大多数皆为此类灵植,师尊为何仍去照料?” “此为灵泉水。” 大不敬之话抵至舌尖,风升默然片刻,想着她的师尊大抵不会介意,眉一弯松了口。 “那不更是做无用功么?” 灵泉水珍贵,可即便给了这灵植,差异却也是不大的,还不若给那些个需照料的 “并无为何,也无需有用。”淮与答。 风升本无深追之意,闻言却似有所感,有些疑惑,便继续道:“可若是因此,灵泉水浪费了,那些个需照料的却轮不着,该如何?” 淮与此次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便是命。” 风升一愣,漫天的风好似吹进了心中,她回头看向淮与。淮与与她对视,眸中波澜不惊。 她总觉这灵泉水早变了味,可又想不出什么。 淮与抬手将她脑袋推回,“看路,莫看我。”风升呐呐:“是。” 过了一阵,二人即将走出这片花海时,淮与开口:“若有一日轮不着你,去抢便是,上位者未必顾及你。” 风升怔然片刻,应下。 “坐。”到了石桌旁,淮与问:“可想测灵根?” 风升本还沉浸在她方才所言,她一开口,注意力便随着这音修走了,“应是并无属性,测测也无妨。” 淮与随即取出一碗清水,搁在她面前,“莫动灵力。” 本欲用灵力在指尖划开口子的风升赧然,这才想起她先前的嘱咐,心觉赧然,耳尖也飘了些红。 “伸手。”淮与瞧见她耳尖,并未多言。 风升从善如流,属于淮与的泛着凉的灵力划过,指尖血落入碗中。 等了片刻,水中并无动静。 “果真无属性。”风升倒无多大感触,转而问:“师尊是何属性?” 淮与目光却是顿了一瞬,几不可察。收了测试之物,她答:“冰。” “怪不得我总觉师尊身侧有些冷。”指尖微凉,风升说着,抬手一看,那几不可计的伤口也消失了,这泛着凉的灵力自是属于她的师尊。 淮与闻言目光晃了一瞬,未多言。风升随即又开口,她瞧着转瞬便恢复的手,疑惑问:“音律与剑道不是该相背么?” 她未忘记,淮与乃是以音律冠绝世间。可她又分明知晓,她的师尊剑道造诣定不会差。且也从未听闻音修与医修还有关联,至多是音修多性情温和,可淮与又的确常替她疗伤。 “柔与刚本该相背,却也能相济。” 理是这么个理,风升倒是能懂,可真落在身上,她并不晓得。 “你愿修音么?”话题到了此处,淮与便问。 风升连犹豫都不曾,眨眼瞧她,“能不修吗?” 淮与所在藏雪峰虽无入室弟子,却仍是代表了青轩大成的音律,内门凡音律之课,皆以淮与为主。她作为藏雪峰的弟子,若是不修音律,似不妥当,可她这身子灵力外化都难,唯有剑道适合她,术法难,莫说对灵力要求极高的音律了。 “可。”淮与并不强求,“那便只修剑么?” 风升闻言一愣,“难不成还要多修几门?” “阵法,术法,音律,剑道,医道。我有涉猎,能教你些许。” “你愿学哪些?”淮与转而问。 “我修剑即可,医术也想学些。”风升眨眼,先前疑惑转瞬被解,这答案却教她不可思议:“世间传闻师尊音律乃是一绝,我此前也晓得您对剑的领悟不低,未曾想旁的也会,那敢问师尊最擅哪个?” “阵法。淮与直言。 风升哑然,她本以为是音律或是剑术,愣了许久才道:“可月蚀峰峰主不是江长老么?” “音律难成,师兄师姐在此途造诣不深,师尊恐后继无人,故而让我来了藏雪峰。”这话自大,可淮与说得毫无波澜,仿佛只在陈述事实。 “听闻外门课程你常缺席?”风升那钦慕还未生起,便听淮与道。 “……”她抬眸,颇尴尬。 “术法课结业的测试也未去。”淮与继续。 “……” “……他们教授的书中亦有,且大多不符我修行之道。”风升吞吞吐吐,半晌道。 淮与闻言顿了片刻,出乎风升意料,反是轻声道:“那便不去了。” 她垂头盯着地面,抿唇,被人应允了,反倒自个纠结了起来,“可我若仍未过那些测试,师尊不怕旁人诟病么?” “无妨,修不成便不修。”淮与看着她,思索片刻,轻抚她的发顶,“待你愿学之时,我会助你。” 修不成?风升僵住,“您晓得了?” “术法以经脉为引,你修不得也属正常。” 她的确瞒不过她堪称天才的师尊,风升愣着,不知想些什么。淮与瞧着她耳尖,此次未红。 良久,风升肩膀微沉,手微动,自戒指中取出一物。 赫然是那卷了边的《微脉学》。 “此为我偶尔所得,平心而论的确不似正道。”她垂着头,声音略闷。 淮与拿过,转瞬拓印一份收好,将书卷推回给风升。 “术法为课程要求,却也非必要,你不学便好。” “可总不能连净术也使不出。”风升弱声,又当即补充:“我定能寻到解决之法,师尊暂且无需费神于此。” “那又为何将书给我?”淮与不解。若无需她助力,又为何将书给她? 风升垂眸,“想您知晓我虽为异类,却也非恶类,此途艰辛,但不愿就此驻足。” “如此,也无需日日提心吊胆瞒着您。” 话落,她忽地轻松了许多。兴许是本就信任淮与,亦或只是发觉瞒不住她,索性都说出来。 “我晓得了。”淮与未曾迟疑,道:“寻到方法后告知于我,莫要乱修。无路可走便来寻我。” 这倒是让风升一愣,她蓦然抬头,恰对上淮与视线。 哪怕已接受了诸多馈赠,她仍是有些不适,有了师尊便是这般的么?凡事有所依,所需有处求。 而她的师尊还是淮与君。 “怎的哭了?” 她一愣,忙偏过头,这才发觉眼有些酸。 她自个也晓得她爱哭。说来也怪,话本子上皆道有人可依才乐意哭,见街上无人的小孩,便是摔了也只会爬起。可她似乎从小就爱哭,那泪浅得很。自小也没人给她依靠,但仍是如此。 “无妨,我……”她哽着,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得重复:“无事。” 对面之人似不大信,却又不解,打眼一瞧,这人耳尖也给红了。 得。 养徒弟当真不易。淮与想。她总不能就这般看着,什么也不做,可又不知缘由。 思索片刻,她起身,本是在风升对面坐着,改为坐在她身侧,抬手按着她肩膀将人按在怀中。 她拧眉回忆着,师姐当时便是这般扑进师尊怀中。 需将人揽着,轻抚其发,言语轻柔。 恪守这些要点,当时师姐便不哭了。连师姐那般的人都能降住,想来也能安抚好风升。 她想着,抬手轻抚风升发丝,虽不大适应,到底还是将声音放柔了些。 “莫哭,有何事不平,可与我说,凡我所能定会应允你。” 她这不说还好,风升只觉眼有些酸,闻言却好似开了泪闸,眼前一瞬模糊。 她并不想哭,也着实羞窘,可这眼泪却不听使唤。 淮与愣住,怎的不奏效?还越发哭得凶了。 她忙取出帕子沾上风升眼眶,语气颇为无奈,“我应作何?” 风升挣开她的怀抱,整个人腾着热意,“我自个来!”说着便抬手去按帕子,却摸到了淮与的手。 与她快蒸发的体温不同,淮与手略凉,她却似被烫到一般忙撤开手。 “我当真无事。”风升声音有些颤,她着实慌乱,“本是无事的,师尊这般凑近,我也不知为何,它自个便哭了。” “……”淮与从不知她还有催人泪下之效,倒是听闻能止小儿哭。 她再转眼去瞧,莫说耳尖,连脖颈也红了。可那眼泪又作不得假,这究竟是难受,还是羞了? 末了,只得将手帕递给她,“你平息片刻,我不碰你。” 风升连连点头,接过手帕,身子一转便背对淮与。 “……” 约莫有一刻,淮与未思量出所以然,也不愿再去想了,只当这徒儿娇气。 可思及她修行之法,又不似娇气之人。 罢了,不想了。 风升转回,一瞧见她的脸及那平静中带着些探究的目光,压了许久的赧意又要上升。 “我泪有些浅,师尊无需介怀,我也不知,时常莫名其妙便泪下。”她弱声解释。 淮与闻言敛眸一瞬,未曾见过这病,改日需研究。 “无妨。” 面面相对,风升垂头,将桌上那卷了边的书收回,率先开口:“师尊寻我来应是练剑。” 淮与瞧她,“无妨么?”她兴许冷血,可对这徒儿真是上了心的。才哭过,催人练剑有些不妥。 风升赧然,语速飞快,“当真无妨!”而后当即转移话题。“可我既不能用灵力,如何练剑,不驱使灵力剑招便无势,行得通么?” 话及此处,淮与舒然。 “剑道与灵力并非依存。” 15.剑髓 暮色四合,光线略昏暗,于修士而言,视物倒是无甚障碍。 “唤你来是为论剑,医术既你想学,明日我予你几册卷轴,你先研习。”淮与岔开一句,而后接上前言:“灵力只可作为助力,是附加之力。缺之,剑势依旧,无非力量缺乏些。” 风升闻言当即起身,取出化琉,退后几步在空地上打出《九转剑诀》第一式,半分灵力未加。 她的剑术总灵巧至极,瞧着也赏心悦目。不过一式结束,她拧眉,“这也过于无力,好似成了假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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