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无茧,是微脉更迭之因么?”她问。 风升这才从愤愤中回神,愣了一瞬,“是。” “可我那微脉天天换,怎不见和个子一般长一些。” 淮与答她:“你还能长,急甚。” “……” 📖 卷二:旧痕铭 📖 null 17.三年欢 正三月,春日暖。便是修者不惧寒,可瞧见这艳阳天,听闻那鸟雀鸣,总归心生欢喜。 青轩月蚀峰的江峰主徒儿收得多,自是无暇一一顾及,加之她爱热闹,不常在月蚀峰待。亦或说她也不常待在青轩,故而,这三年前收的小徒儿竟没见过几面。 倒非她不上心,事事安排也算得当,和她那颇让人省心的大弟子交代过,教她好生照顾她们的小师妹。 大弟子尽心尽力,头天便去寻了那位铭胤小师妹。可她寻了半晌,也没见小师妹人在何处。反倒在小师妹的房中瞧见了旁人。 瞧着这身量颇为高挑的女子,她一怔,铭胤师妹个子小,她自不可能认错,“敢问你是?” 那人眼眸狭长,鼻窄而高,唇更是薄,加之身量高,瞧着极为凌厉。 “我随铭胤来,是她仆从。”这声音听着也冷,瞧着就是个不好惹的。 大弟子一愣,谁家仆从气场这般迫人? “敢问铭胤小师妹呢?师尊命我交代她些事宜。” “铭胤无需你照顾。” 谁家仆从直呼其名?大弟子更不解,可那人寸步不让,彭一声便合上了门。 谁家仆从这般不敬人?大弟子摸着险些被砸到的鼻尖,更迷茫。 可这接下三年,竟真是那仆从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小师妹,虽说那模样瞧起来真不似仆从。 “璇甄。”室内传来软声呼唤。 院中状似闲坐的高挑女子闻声进了屋子,屋内软榻上斜倚着的,赫然是那大弟子心心念念的小师妹——铭胤。 她身形着实小,面容瞧着也软,和璇甄那凌厉的形貌对比甚为鲜明。不知为何,她颈间仍缚着白布,和她拜师那日颈间所缠似是同一物。 “我想出去晒晒。”铭胤直勾勾瞧向高挑女子。 晒什么?自是这三月的日光。 璇甄拧眉瞧她,“你尽折腾人。”话是这般说,她到底是过去将人扶起,带着她去了一处无人的空旷草野坐下。 她抬手,竟在二人头顶撑了伞。 “这般与待在房中有何不同?”铭胤果真不满,嘟囔道。 “你是魔,晒不得日光。”璇甄冷声道。 铭胤哼一声,反驳她,“我分明是大魔,怎会怕这区区日光。” 璇甄如她所愿撤了伞,不出片刻,那嘟囔着自己厉害的魔瑟瑟往身旁人怀中钻。 “你不是厉害么?”璇甄凉凉道,似非她语气不善,只是这人言语腔调本就冻人,谁也瞧不上似的。 “哪能有你厉害?”怀里那人挑眼瞧着她,又弱声弱气使唤她,“抱我。” 长着一副愤世嫉俗面容的人还真应了她,双手一揽便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倒是没拿起一旁的伞。 她亦是大魔,自晓得这人不过假装,日光落在她们身上顶多有些痒。 “疼。”怀里那人又唤,“你撑伞。” 璇甄松开一手去拿伞。她又不满,“你抱紧我。” 这可尽是折腾人了,被折腾的还是那看着就不好相与的魔。这魔却任她折腾,收回手抱紧她,魔气一腾将那伞给撑起。 怀中那人却还不得劲似的,谴责她,“怎可乱用魔气,这可是仙门,被人发觉该如何?” 璇甄此次未应她,而是向后躺在草地上,缓缓收紧手臂,直逼得怀中那人气息错乱也未曾停手,而铭胤竟也未制止她,只是喘着气承受。 直至铭胤眸中泛出些水光,璇甄才停下。 “你欲何为?”与那莹润的眸子对视,璇甄眸中卷起黑沉的雾。 此话一出,那还吊着泪花的人竟笑了。她歪头蹭向璇甄颈间,将那滚烫的吐息尽数灌进她衣领中。 “我要……最后一日。” 璇甄晓得她所求后思索片刻,嗯了声,旋即带着人又回了屋内。 禁制层层叠叠落下,她扯开铭胤绕颈的布,露出其下星星点点的痕迹。那痕迹很快便被后来者替代,落了层新的。 铭胤总是如此,口中嚷着疼,待人松了几分力,又嚷着用些力,还没用上几分,她又说疼。璇甄多了解她,这人便是有病。实打实有病,她不与病人计较,径直加着力,待人眼泛泪花作不起妖时仍不休止。 到了这时,也不知有病的究竟是谁,瞧着又像是她不大正常了。 可再往后去,那哭着软着状似当真受不住的人竟迎着那发狠的力慰叹,可那瞧着怎也不像舒服。 这么看去,两人都似不大正常。 禁制被撤下时已是夜幕,璇甄抱着她又回了那片草野,沐浴月光。她颈间那白布自是又换了新的,从璇甄衣物上扯下的。 “明日午时后,你与青轩几名弟子去做任务,途中经过淮南王氏,虽有些没落,但到底是剑道世家,我在那里等你,而后需做之事到时告知于你,青轩暂未有消息,不必刻意考虑此处。待淮南王氏灭门后,你我便启程前往清虚门。” 璇甄声音仍是冷的,衬着这月光,多了几分缥缈。 铭胤软在她怀中,应了声。她晓得,自璇甄道出那一句“你欲何为”,自她答出自己所求后,她就何事也无需思虑,璇甄说什么,她做什么便好,此期间她不必对璇甄的任何指令有疑。 左右,璇甄晓得她所想。 璇甄瞧着她,卸力躺下,抬眸望向那一轮明月。 她晓得铭胤时常折腾人,她也该受着。可某些时刻的反复无常折腾的并非旁人,而是她自己,所求不清,所做不明。问清她要何物后,自己大可接手,她只需听令于自己便好。这段时间内二人将会有彻底的安宁,而铭胤也乖得出奇。 “这三年是为何?”她问。 在青轩三年,几近于一事未成。 “累了。”便是这般问题,铭胤在此时也答得利索,当真听话。 “又累又烦。”她还补充,那莫测而内敛的魔族新主在此刻清晰易懂,将自己尽数剖给她看。 “时而烦你,时而烦自己,更多时烦族里那群废物。”她语气中的情绪不加掩饰,前二者带着些惘然,说到最后尽是厌弃,“一群蠢货。” “蠢得没边。”璇甄应了最后一句,她这面目当真适合说这般嫌弃人的话。 “我想趴你身上。”铭胤被她揽在身侧,与她一同躺着,此时道。 “上。”璇甄应允后,铭胤身一翻,才上去。璇甄揽着她的腰,夸:“乖。” 铭胤得了夸,在她颈间蹭,又问:“能睡么?” “睡罢。” 她这才合眼,也不管身下人是否舒适,沉沉睡去。 既已得了璇甄应允能趴在她身上,她做就是,无需考虑旁的。 为何会如此?意识逐渐模糊时,她遥遥想起,时光太久远,只可用“遥遥”来讲。 她那次只贪了省心,告诉璇甄自己要做什么,璇甄替她思虑了,她却并未放弃自己的想法,行事前未过问璇甄,而璇甄的思虑也未全数告诉她。那次险些酿成大祸,璇甄背后一道极深的疤便是因此而来。 自那之后,她每次言明所求后,便彻底放弃了思考,都交给璇甄罢。她做什么都会去征得璇甄应允,也都需征得她应允。而璇甄作何,她无需管,听命即可。 其中潜藏的信任与默契生于罅隙,如那岩中之花,她二人之间横亘着永不可逾越的沟壑,本不可共存,如今竟走到了这地步。 是因世事无常,又有经年不可数的时光教那无常变了质,竟生出这般奇异之花。 18.天渡川 七百一十四年前。 那时清虚门内渡劫期往上的大能有三位,稳立当世第一大宗之居。其中一位入了大乘,距传说中的归一仅有一步之遥,余下二位皆是渡劫。 大乘仙人久不见世,渡劫的仙人中一位守着掌门之位,教外人不可进犯。传闻余下那位渡劫修士比掌门修为要高,不过一心向道,对俗世未有留恋。 这位仙人名唤玄真,闻说十年前她罕见地收了位徒,当真是生平头一遭,外人不晓得多艳羡这位师妹——白素。白素此前也觉自己何其幸运,能得玄真长老赏识,直至今日。 玄真殿中,白素身形小便罢,此刻那不堪一折的身上却染了层血,红艳艳铺在身下。 观其腹部,竟被开了一道口子,要知丹田乃是修士的命脉,灵根、金丹皆汇于此处。 那温软的面容刻满惊恐与痛苦,她发不出声,唯有用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眸看向身前人,看向她最敬爱的师尊。 玄真面容颇为凌厉,彷如出了鞘的剑,白素瞧着她亲手取出自己的灵根,才晓得她这师尊何止面容凌冽,心亦是冷的。 怎能剖出她的灵根?怎舍得就此断送她的一生? 分明昨日还授她心决。 境界压制下她不得动弹,唯有生生看着那泛着金光的灵根被剖出,她几欲昏厥。 灵根彻底离体的那一刻,她想,怨不得师尊往日不曾与我言笑,我还只当她不喜言语,竟是为了这灵根才收的我。应当会被灭口。她又想。 灭顶的恐慌之下,思绪反倒异常清晰。 她一金丹修士,如何能从渡劫仙人手中逃脱?反抗的念头无从升起,她心有戚戚,彭的一声倒在地上。 然下一瞬,面前似有黑雾腾起,她眸子一定,便见玄真忽地顿住,整个人被黑雾笼罩,那品阶极高的金灵根落在地上。而落在她身上的禁制也松动了一瞬。 禁制虽松动,可她仍旧动弹不得,求生的本能占据了所有,她不管不顾自灵戒中取出一道法器,灵根被挖去,体内仅存的灵力乱窜,无需她调动,法器沾了灵力,转瞬便被启动。 讲来也讽刺,那法器还是玄真给她的,是凭主人心念驱使的空间法器。 白素所想自是去最远的地方,垂荒原位于大陆正中,其上无一丝灵力,乃是蛮荒之地,依靠灵力驱使的法器自然逾越不过,她便被送到了此处。 一百一十年后。 垂荒原以北多冰川,温度极低,日光暗淡。天渡川,魔族聚集之地便在此处。无他,魔惧日光。天渡川虽寒凉,却是日光最薄弱之地,魔族自古便居于此处,延续至今,那浅淡的薄薄一层日光也被万万年沉结的魔气遮盖。 天渡川分界内和界外,界内由魔主统治,界外为散修聚居处。 所谓天渡川,乃是魔族入口之地的名称,不过后世惯于以此称呼魔域。 瞧着便让人心生寒凉的冰层将整片世界覆盖,冰川之上是来来往往的魔,其中一只模样瞧着十五六岁,护体的魔力兴许是耗尽了,被冻得发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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