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赵小蝶听谢灼说什么破布,先是不解,直到听到是自己衣服上的,才骤然明白过来。 多年来古井无波的心思仿佛冒出一条小鱼儿一般,吐了个泡泡荡起涟漪又没入水中没了踪影。 “莫要乱说,我那乡野之物,值得什么人留着,想是你看错了。”她虽是如此说,目光却看着桌面,看来心里也有自己的计较。 谢灼也不再证明,反正以赵小蝶的机敏,定是明白自己的话了,他话锋一准故作抱怨道:“唉,明日又是我当值,丛叔我俩只怕又要将就一顿午膳了,再这么下去我的身子骨都一如不如一日了。” 赵小蝶闻言皱眉道:“怎么,当值时便无甚好的吃食,只得将就?” 谢灼撒谎不脸红,全然忘掉平日里的鸡鸭酒肉,一脸的悲伤:“唉,事务繁忙,不将就一口又能如何。” 这说来说去的,许适意也隐约明白了沈趁和谢灼是打的什么主意,故而云淡风轻道: “小蝶姐姐的铺子不是巡完了,明日不妨来府中一叙。” 她说完便看向沈趁,沈趁顿时会意,在桌下踢了谢灼一脚。 “巡完啦!”谢灼笑呵呵地趴在桌子上和赵小蝶套近乎,“那姐姐明日不如照顾一顿丛叔我俩的吃食可好?” 赵小蝶本就有些蠢蠢欲动,只是又不好意思承认,便推辞道:“你没听意儿妹妹刚叫我明日去府上?” 她想添上一句“下次当值,我再过去”之类的话,却听许适意道:“不碍事,改日再来亦可。” 沈趁也趁机给自己争取机会:“小蝶姐姐不用在意,你替我去给他们两个送吃的,我替你去和阿意说说话,我自是十分乐意的。” 赵小蝶本是有些不好意思,见这有一个自己送上门被调侃的,也不吝啬,调笑道: “意儿妹妹的屋谁不想去,你倒是乐意的!” 许适意面色更红,觑了一眼沈趁,唇角微勾。 沈趁也有些羞赧,不过她更是大方,点头承认: “不管别人如何,我自是始终都对和阿意相处十分向往的。”
第55章 她对沈趁,早已是寤寐求之 许适意打从心里觉得,她曾浑浑噩噩在地狱间游荡一个月。 便是她重生回来的那一阵子也是噩梦连连,每每梦见自己重陷泥沼,那种无力感便让她从胃里都翻腾着呕吐感。 这梦魇像是阴云密布的海面,她在中央被腥苦的海水推来搡去。 而沈趁,就是宽和的太阳,驱散积云,止息海浪。 也是把她从海中托着,吹到岸上的风,给她宽厚大地一般的安全感,也给她干燥温暖的新生。 在某一个夜晚,她在噩梦中醒来,骤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上一世坐着花轿经过那片荒草地时,微风吹拂,帘子漏出一个缝隙,浑身无力的她的的确确从缝隙中看到两个骑着马的人。 只是她当时心如死灰,自认为已经无力回天,再者那二人离得也不算近,再有机会去看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重来一次,她被上一世的遭遇逼迫的燃起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才跌跌撞撞逃出来,又被沈趁所救。更兼得了天大的好运,能被这人如此偏倚。 比如此刻,沈趁真的如约而至,和赵小蝶交换了,来许府陪自己说话。 她的表情十分灵动,并不像面对其他人一般的平淡,絮絮叨叨的像有无数个话题等待和自己开启。 许适意出门来接她,她走在许适意身侧,漫谈轻吐,音色清澈,松散的样子随性自然,正在讲将军府重新修缮的种种琐事。 一会儿说有个工匠偷懒,一会儿说新来的婆子总怕她吃不饱,天天想着法子给她炖汤喝。 许适意心思回笼,温柔侧目凝视身边的人,眸中的深情便又自作主张地在沈趁的周围绕来绕去。 “那些汤里,可有浸影喜欢喝的?”许适意柔声问道,语调都带着上扬的笑意。 许久没听她回应,乍一开口叫名字,沈趁莫名想起上一次在朝龙山相逢的时候,许适意换着衣服,羞恼喊她的大名时的娇嗔。 她谁也没告诉,那声“沈趁”她在心里反复播放,直到现在。 她清楚这一声唤会被她铭记更久的时间,或许一直到自己何时与世长辞之后,也会心心念念。 “有的。”沈趁敛回思绪,她又兴冲冲道,“我还给你准备了一间屋子,只是不知你会不会喜欢,待你想的时候,便随我回去看。” 随她回去。 许适意心尖一动,灵光的脑袋马上想到一个小勾子,她看着沈趁,语气低叹: “将军府不比寻常人家,我若是前去,须得有拜帖。” 她说完便攥了手,低了下头不去看沈趁,担心那个聪明的人儿看出自己的算计—— 随她回去自是好的,特别好的。 只是,去一次,怎么够。 她心知自己对沈趁心存妄念,且从一开始察觉之时开始,便未想过压制这个念头。 故而不管是沈趁的人,还是和她相关的所有,她都想沾染。 果然,沈趁微微蹙眉,不过她思索片刻便想到了,恰好两人也走到许府门口。 她扯扯许适意的衣袂,“花园相见那晚,临行之前,我给你一个剑穗,可还记得?” 许适意点头,那东西被她护得好好的,哪舍得丢。 “在我卧房里。” 沈趁满意地点点头:“下次你想去,便差人去通知我一声,我定来接你。你顺便把剑穗带上,我给府里的人认认,就不怕有记不住面容的人把你拦下了。” 许适意心头暖呼呼的,此时已经走上了台阶,她并未和沈趁回话,而是对门口的家丁道: “这位是沈将军,往后她可随意出入府中,无论我在不在,都不必阻拦。” 家丁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沈趁,恭敬应承下来。 许适意言毕,便转身对沈趁道:“浸影,进来吧。” 她笑得轻柔,氤氲眼波粼粼流转,晃得沈趁心里的池水都泛着一样频率的涟漪,不能休止。 可随意出入! 阿意竟给她这么大的便利! 她不介意许府多恢弘气派,哪怕只是茅草屋一间,能被许适意允许让她自由出入她的私人住宅,她亦会像现在这样感动。 于是年轻的将军就好像没被表扬过的小孩一样,昂首挺胸翘着嘴角就跟在人家身后进门了。 不过那翘起来的哪是嘴角,分明是见到许适意就摇来摇去的尾巴吧? 进了门,许适意带她一一转过了明面上的各屋子——实在是许府太大了,若是每个屋子都去,许适意怕是要累的抬不起脚来。 过了正厅,再穿过一个花园,就是许适意的院子了。 坐北朝南的一个大屋子,右边长廊还有两个连在一起的,许适意一一介绍,是她两个婢女的屋子,芊儿漫儿两姐妹。 两人进屋坐定,陈设和许适意在凤城的东院别无二致,亦是一个大书架,桌子上还有她昨夜练起来的字。 沈趁好奇,想过去看看时,许适意却忽然出现在桌子旁,麻利地收起那张纸,灵巧的手把它折了又叠,随后看似随意地塞进书架的某一个空隙里。 “阿意写的什么,怎么不给我看看?”沈趁眯着她问,因她莫名觉得许适意不太对劲,似乎是在隐瞒什么。 并且她直觉认为,与自己有关。 许适意面露赧然,却不明显。 好在她还有这么多年经商磨炼出来的定力支持着,才没显得太露马脚,只是轻松一笑道:“没什么稀罕的,浸影去那边坐,我给你倒茶。” 她说着便镇定自若地走到另一个茶桌边去,只是恨不得竖起耳朵听听后边的人有没有跟上。 沈趁若有所思地看看书架,起身也跟上去,坐在许适意旁边。 “这是什么茶?” 许适意倒满一杯,才倒给自己,闻言道: “却是不知,是麒儿从家里带过来的。之前陛下赏赐下来的留作待客之用,也送了些给父亲。” 沈趁还记得那个每天早上都拿着一根树枝跟着自己学剑的少年,亦有好感,闻言笑眯眯道:“他来京了?” 许适意点点头:“他要参加今年的科考的。”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琮舞,你当是有印象,她同麒儿一路进京。” 说完她便去看沈趁的表情,只见那人似乎是回想了一阵儿,而后表情马上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许适意捏紧了杯子,心都落下去一大截。 沈趁并未到这细微之处传达出的浓浓在意,问:“那琮舞姑娘,可有婚配,亦或是,可有心上人?” 哪有人问得这么直白的? 许适意更有些恼火,语气也硬了些许,不似刚才的柔情似水。 “我不知。” 沈趁嗅到不一样的味道,偷眼看许适意。 后者正在喝茶,抬起的两只手把脸挡了个完全,叫她想观察表情的心思落空了,便只当自己听错了。 看着许适意放下茶盏,沈趁又坐近了些, “等下次见了,我定要问出来。你是不知,谢灼自离了凤城,时常盯着什么走神,面色呆滞,后来经不起我问,才同我直言是心系琮舞姑娘。” 听到第一句,许适意还气得暗自磨牙,以为这人如此执着。好在她的后半句无意之中帮她洗脱了。 原来是谢统领。 许适意脑海中浮现出刚刚见过的谢灼。 嗯,确是不错的。 这下她的表情才缓和下来,“当是没有,我不曾听说琮大人给她约过亲事,亦没听说她有心仪之人。改日她再来时,我帮浸影问过便是。” 沈趁闻言高兴地连连点头:“若是谢灼知道琮舞姑娘也来了,肯定要整日往你这跑。” 她已经在心里盘算用多少银两才把消息告诉谢灼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要怎样浓墨重彩才算得上深情厚谊。 许适意不知。 她的印象里,谢统领和琮舞也就见过两次。只是如果仅见过两次的人,都能被如此惦念的话…… 那离别之后,沈趁是否也会像她一样,每每想起这个人就觉得夜不能寐? 只不过这种问题着实孟浪,她的礼义廉耻牵扯着她,叫她难以开口。 即便心里迫切想知道,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地笑道:“谢统领也是情深义重之人。” 听了这话,沈趁愈发兴致勃勃,她看着许适意的眼睛,一时还未发觉那酝酿其中的情绪。 “他呀,当是这么多年没见过那么活泼的人,不过人老实,谁跟了他也不会吃亏了去。” 外边的树枝上停着一只麻雀在梳理羽毛,不知何时又扑棱棱飞来一只。 余光中,许适意瞧见它朝先前那只小心翼翼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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