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绕在海平德周身的花瓣蕴藏着叫他心悸的威压,他咬牙,方想为自己斩出一条路时,就见花瓣猛然一变,脚下登时腾起数根藤蔓将他牢牢困住。
第79章 佛心 翠绿的藤蔓越收越紧,直至嵌进皮肉里。 海平德再也挣扎不得半分,只得望着少卿快步朝自己走来,见她指尖青光一闪,自己的灵识便被强制铺开。 但见其灵识之上,竟刻着一庞大且复杂无比的法阵,而阵眼处,赫然是被困住的季汝深和护林员的魂魄。 方丈见此情形,身后佛光大盛,再一眨眼,身前竟浮现诸多僧人身影。 僧人背后,亦是佛光普照,那本是悲悯的佛光竟忽然间传出腾腾杀意。 不过片刻,阵法上困住季汝深和护林员的虚无锁链便被佛光寸寸侵蚀,后化作流光消逝。 见状,海平德目眦欲裂,咆哮着想要挣脱开来,不承想,那藤蔓越缠越紧,不断有深红的血混着翠色的枝叶落下。 直至护林员魂魄之上的最后一节锁链化作流光消散,海平德眼中顿时覆上死灰之色。 他不再有所动作,只愣愣地望着灵识中空无一物的法阵,半晌后浑身似是瘫软无力的样子,倚靠在藤蔓上。 “没了…全没了……” 海平德似是梦呓一般,念叨着。 方丈望着他,不知是否是对这个教导了二十多年的弟子有所心软,他只叹了一息,转而看向常珺。 “小施主,可知了无和他弟弟现在所在何处?” 四周刻画金文的灿金锁链腾空而起,弹指就将海平德捆得结结实实,叫他再也挣不开半分。 常珺侧目回望少卿,见她怀中的长剑倏地钻出一条紫金小龙,那小龙盘绕在少卿指尖亲昵的蹭蹭,随后骤然变大。 常珺只觉腕间再度一烫,先前还于眼前浮沉的桃花和疯长的藤蔓霎时消失不见,而被紫金巨龙吐出的蒋云桦胸口上的伤势也霎时消失不见。 而海平德先前被她斩下的左臂仍旧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分明又和先前一般无二。 常珺望着方丈盯着蒋云桦紧张的神情,静默片刻,往后小退一步去同少卿耳语,“你做的?” “我在幻境上的造诣可高了。”少卿得意的冲她笑笑,却被肩上的白狐一爪子勾破肩上所有的青线。 常珺望着她得意不过片刻又气急败坏的模样,轻笑出声,眼见少卿捏着白狐的后颈皮准备训斥时,眼疾手快的截下白狐抱在怀中。 “你和它生什么气,它又不是故意的。” 一听这话,少卿呆愣片刻,旋即看向白狐狡黠的眸子,登时气得七窍生烟。 可还未等她反驳出声,便听常钦同她传音:“你瞧瞧,阿姊都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这样小气吧?” 听得常钦语调上挑,俨然一副挑衅的作态。 少卿险些被她气背气过去,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大想理这一人一狐。 常珺一见,顿时晓得她这又是生闷气去了,抱着白狐上前两步想去和少卿面对面。 哪晓得,她方一走过去,少卿便又转身,二者如此反复,可看的已松懈下来的鲜于克东眼皮子直打架。 发觉自个儿并无任何伤口的蒋云桦新奇地摸了摸自个,望了望已被诸多僧人制服的海平德,又望了望正兜圈子的常珺和少卿。 这是什么新奇的庆祝方式? 蒋云桦的脑门上缓缓升起问号。 “你…我…” 少卿自是觉察到了周身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僵着脸转身去看常珺,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同她置气,你先将她收回去。” 那缩在常珺怀中的白狐蔑她一眼,又往常珺怀中缩了缩,挑衅地望着少卿,“你莫想了,阿姊不会……” 她话音未落,常珺怀中已然不见白狐的身影。 少卿听着耳边常钦消散的声音,心中顿时舒畅许多,眉间也浮现了笑意。 常珺虽听不见二者传音,但见她见白狐不在怀中时喜笑颜开的神情,心下无奈的叹气。 到底是为什么,灵宠不能和道侣共存? 可苏小白那一院子的灵宠分明都与圣夏打成一片。 上到偷吃总局食堂的灵草,下到半夜偷带方好出去玩都同圣夏一道,整日在总局鸡飞狗跳。 怎到了她这儿,灵宠和道侣就是个水火不容的关系? 常珺左思右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徒留常钦缩在常珺的灵识里,气急败坏地胡乱挥着爪子,心里头决定,日后出去,首先便要挠坏少卿百八十件衣裳。 十多年无人进入的荒村四周忽然自半夜拉起了警戒线。 常珺等人回西林分局时,不断地有分局弟子出入其中,只这回,诸多弟子却已然不再是身穿僧袍。 也不晓得西林分局打哪儿做的警服,出入的弟子皆是一身警服,里头还混了几位似是研究人员的衣着。 再度回到西林分局的那处小广场,海平德已被绑在广场正中的香炉前,他四肢皆被戴上由经文所化的枷锁,浑身半点灵力也无。 护林员的魂魄经法阵剥夺一事,已是羸弱不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他做不得鬼修,鬼修比之寻常修真者更为苛刻一点便是,死后亦是能坚守本心,且不在外力干扰之下,聚魂长达数年之久。 又或许他本是能作为鬼修再度在世间活一遭的,无奈因法阵的剥夺,他失去了做鬼修的资格。 那逐渐变得虚无的魂魄悬浮在香炉上方,他已有许多年没有回过西林分局了,不论是夏阳还是冬雪,他只尽心尽力的守着那一方小小的荒村。 他曾在数个无聊的日夜想过,或许会在下个月,又说是下一年就会有新的护林员来取代他,好让他再回西林分局看一眼。 只是不曾想过,他再度回到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是即将消散之时。 护林员本就是僧人,多年以来的静心修炼早已叫他忘却怨恨是何物。 他此前也听闻过西林分局这一辈,出了两个佛子,他也为西林分局耀眼的未来真切开心过。 可护林员再望这个大逆不道的佛子,他比少卿和常珺等人更早晓得海平德要做什么,心中只余叹息,再无其他。 这海平德本应在修真一事会有极高的成就,他只做了二十多年的佛修,便长成惊才绝艳的佛子,他若是早些入道,那应当是个不输往代先辈的天才。 可海平德是个邪修。
第80章 邪修 护林员垂着眼睑望着他,面上朦胧的覆着一层悲悯。 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转而向着常珺背后的胜邪而去。 处在广场中的诸多僧人只觉眼前流光闪过,一条庞大的银蛇顿时出现在广场中,银光四散中,皆是瞧见了那道流光落进了鬼童额顶之中。 护林员是个坚守佛心的僧人,看不得世间疾苦,可他将要消散,为世间做不得什么。 但那鬼童半人半鬼,受了父母的罪孽,在母亲腹中便受了罪,稚子何辜,助他稳定魂魄,是护林员最后为其所施下的善念。 只望这孩童日后能长得端正,做人当先修德。 常珺垂眸望着盘绕在地上的银蛇,半晌后才抬眼去看置于香炉便已彻底熄灭的、属于护林员的命灯。 苍生道,苍生道,苍生疾苦,万物难捱,她的道或许并无多大的用处,只得在碎片化的角落里竭尽绵薄之力。 常珺想。 她望着命灯,看得出神。 蛇腹中,面色已灰白的鬼童逐渐有了血色,虽仍旧是昏迷不醒的模样,可打眼望去,已然是比先前在荒村中好上了不少。 海平德本立于香炉前,头发散落,浑身上下尽是血污,似是个不知哪儿来的流浪汉。 如今他转头回望蛇腹中的鬼童,又盯着命灯,借着散乱的发丝遮掩,面颊滑落清泪。 海平德双膝跪地,对着那熄灭的命灯磕了响头。 方丈徐徐从里殿走出。 千年前的事儿到如今已无任何记载,只在寺中有过寥寥几笔的大事记。 七年后的屠城,是由顾舫顾将军通敌叛国,大开城门,放西戎牧马一族大肆入侵,屠城三日有余,城池之上,秃鹫盘旋不绝。 顾将军通体叛国,领西戎一族谋反,后被当朝武状元带兵镇压,武状元带兵如神,两月内不仅收复失地,且一路打进西戎国都。 可听那海平德所言,顾舫顾将军又分明是个良善之辈。 念及至此,方丈缓步走到跪于地的海平德跟前,“还请将千年前之事尽数道来。” 闻言,常珺不明所以,转而去看扣着剑鞘上水纹的少卿,想到她先前所言的七年后屠城以及她说她也是那个时代的人,想着她应当是知道些什么的。 “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卿终于停下不断扣着水纹的手,朝蛇腹中的女鬼扬了扬下巴,“你且等等,她本心到现在也未受戾气影响,她会说的。” 常珺狐疑地看着她,但见跪在地上的海平德紧抿着唇,一副不大想说的样子。 不承想,那跪得笔直的身影下一刻便倒了下去,面色苍白且气息微弱,显然是在生死之间徘徊,周身的僧人登时将其带进医寮。 见状,处在蛇腹中的女鬼在方丈脚步声到跟前之时,缓缓开了口。 原是那顾将军对于秦将军的万贯家财起了坏心,他将赌坊一并抄了去,但身边文官记录时,村中大多村民都在。 他为杀人灭口,让其部下制造意外将所见的村民尽数杀害,后又因海平德的家事,捏造了女鬼索命的谣言,又请了僧人来此查看。 是那僧人将女鬼放了出来,这才叫她能去见海平德。 僧人虽也看不得世间疾苦,可又因寺庙之下还有其余村子中的村民,僧人恐顾将军一怒之下,将周边的村子尽数屠戮,便只得违心助顾将军做事。 天高皇帝远,顾将军又成了边关的土皇帝,比之先前的秦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鬼本是想告知海平德顾将军所做的事儿,可看着那些官兵层层把守的城墙,又见村中无时无刻不在的官兵。 她在夜间又闻见了顾将军与部下的商议,说是那海平德但凡只要觉察到蛛丝马迹,便也将他杀了,后捏造个秦将军部下反叛的口子上报给圣上。 女鬼只得压下心中的事儿,被下杀人一事。 而海平德得知了汪招娣腹中本是孕着子嗣,那些日子一蹶不振,于顾将军所做之事并无察觉。 又因顾将军已认定是女鬼索命,私下调查了他一番,叫他心中警醒,只顾着藏下汪招娣已是女鬼,自是并未察觉到蛛丝马迹。 在村中的村民被屠戮殆尽后,那僧人再度被顾将军请进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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